书城小说《掌舵》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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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珍珑棋局(2)

前段时间,周玉杰利用各种关系,已经将安幼琪的经历基本弄清楚了。如今一副贵妇派头的安幼琪,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农家女。直到上高中时,她的名字都叫安淑蓉。安幼琪,是安淑蓉在高二时给自己改的名字。高考时,成绩优异的安幼琪发挥失常,只考上当地的师范学校。父母觉得,将来能当个老师也是不错的选择,再说贫困的家境,也不希望她继续复读。不过,好强的她却顶住父母压力,坚持复读一年。第二年,她终于如愿考入洪西第一学府,也是全国重点大学的洪西大学。

研究生毕业那一年,安幼琪留校工作,并在同一年结婚。她的老公,就是当时洪西大学副校长的儿子。安幼琪能够顺利留校,是否就因为她嫁给了副校长的儿子,外人不得而知。只不过,那位副校长的儿子,这么多年都还在学校教务处当一个普通干部。倒是安幼琪,先是担任学校团委副书记,后来利用到地方挂职的机会,留在了河西区政府。

杜林祥同样来自贫瘠的农村。他明白,农家子弟要想出人头地,就要吃更多的苦,付出更多的努力。安幼琪能走到今天,一定经历过许多波折。从她高中时为自己改名,到如今时髦高贵的打扮,似乎说明在这个女人内心深处,还是隐藏着一丝自卑。同时她也急于与年少时的凄苦生活,做最决绝的告别。

杜林祥预订的农家乐就在一口池塘的边上,他连周玉杰都没有叫来。在他看来,越是谈重要的事,参与的人就越少越好。

有了前几次的交往,杜林祥现在说话也能开门见山:“安总,有一个项目,不知咱们能不能有合作的机会?”

安幼琪问:“杜总说的是哪一个项目?”

杜林祥说:“就是原来河州市食品机械厂的那片厂房。我知道那块地现在就在政府手里,而你们河西城建公司,就是专门负责把政府手里的地卖出来。”

安幼琪笑了笑:“杜总的消息真灵通。”

杜林祥说:“生意人嘛,自然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安幼琪说:“杜总眼力不错啊,那块地可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实不相瞒,打这块地主意的人还真不少。”

“所以啊,才需要安总你关照。”杜林祥从兜里掏出那张储蓄卡,“这是一点小意思,希望安总笑纳。只要我能拿到那块地,事后自当重谢。”

安幼琪嫣然一笑:“卡里有多少钱?”

杜林祥说:“里面有二十万。如果最后能成功,到时再将一百万奉上。”

安幼琪抿了一口茶:“杜总说话,倒是很直接!不过你要知道,河西城建是代表政府进行土地出让的国企,你这么做,可算是行贿。”

杜林祥笑了:“哪有这么严重,不过就是想和安总交个朋友。”

安幼琪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就不必再破费。另外再说一句朋友间的话,杜总真打算送钱,你也送错了人。”

杜林祥问:“此话怎讲?”

安幼琪说:“杜总应该听说过,河西区的土地爷爷是卓伯均,他才是城建公司的一把手,而且在政府里也兼着职务。我这个总经理,说到底只是卓董事长的助手。真正拍板的人是他!就算我使出浑身力气,最后也抵不上他一句话。”

杜林祥微笑了一下:“刚才安总说我讲话直接,其实你也是豪爽之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实不相瞒,我以前就是个包工头,钱挣了不少,可认识的达官显贵真不多。我和那位卓董事长,没有一丁点交情,就是去送钱,也找不到门路。所以,还得麻烦安总牵线搭桥。”

“杜总,你错了。”安幼琪说,“要我不出面,你或许还有机会。我要真出面,你恐怕连半点机会都没有。今天邀我出来谈正事,为什么不叫上玉杰?因为你明白,做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卓董事长知道咱们的关系,他收起钱来也会有顾虑。”

杜林祥觉得安幼琪的话不无道理,他搓了搓手掌:“不过,我的确从不认识卓董事长,就算临时抱佛脚,也不知道该去哪抱。”

安幼琪指了指桌上的银行卡:“交情这东西,一回生两回熟。你已经知道庙在哪里,就看自己带的香火钱够不够?”

杜林祥点点头:“安总说得有道理,咱一个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只要动脑筋,总会有办法。不过还是感谢安总指点迷津,这二十万,就当是我付给你的咨询费,如果事情真能成功,我承诺的一百万也会分文不少地奉上。”杜林祥向来认为,越是爱财如命,就越要挥金如土。尤其是送钱时,一定得大气豪迈!

安幼琪盯着杜林祥,脸上露出捉摸不定的笑容:“杜总,事情真成功了,在土地爷爷那边你可要花不少钱。我这里一席无关痛痒的话,就值得你破费一百二十万?”

杜林祥说:“我杜某是个粗人,没啥脑筋,只知道出来混,江湖信义最重要。我说过的话,绝不会反悔。”

安幼琪说:“杜总可不是个粗人。半年前你运作北国天骄的项目,硬是从万顺龙这头河州地产界第一猛虎的嘴里,拔出一颗镶着钻石的金牙。你这本事,好多人都自愧不如。”

杜林祥心中一惊。看来,不光周玉杰去探听了安幼琪的经历,人家也把自己的底细摸了个清楚。杜林祥憨憨地笑起来:“那都是运气好。不过我刚才说的钱的事,一定会兑现。”说话间,杜林祥就把卡装进安幼琪的口袋里,同时叮嘱道:“密码是六个8。”

安幼琪点了一下头:“杜总果然仗义。刚才我说了,这件事上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出出主意倒是可以。”

杜林祥顿时来了精神:“请安总指教!”

安幼琪说:“你们现在毕竟还不是万顺龙,想直接和卓伯均搭上线有些困难。不过,咱们卓董事长是位‘妻管严’,对老婆的话言听计从,他老婆叫袁琳,是河州人民医院的医生。这个女人,倒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主,不过她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集邮。你们要是能奉上一枚珍贵的邮票,我想起码和卓董事长之间,就能搭上线。刚才说了,这事我不能出面,但我有一个好朋友,是河州市集邮协会的副秘书长,叫严家赣。他同袁琳也是好朋友,我可以私下和他联系,让他为你们引见。”

杜林祥赶忙点头:“多谢安总!”

安幼琪将茶杯端在手上,不疾不徐地说:“俗话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既然拿了你的咨询费,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你们去和卓董事长套交情,自然需要时间。往后三个月,我会以各种借口,延缓那块地的出让。如果三个月后,你们还不能搞定,我也无能为力了。”

杜林祥感激地说:“有安总出手关照,我心里就有底了。”

据说,世界上有两种东西能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迅速靠近。一种是性,一种是钱。上床之后,许多原本私密的话题,两人都可以开诚布公地交流,比如,你更喜欢哪种姿势?你每个月几号来例假?同样,钱也是个好东西!安幼琪收了杜林祥的钱,两人的关系无疑更近一步,从个人兴趣到成长经历,两人尽情地聊开了。

整整一个下午,无论是在乡村小路上散步,还是在池塘边垂钓,杜林祥与安幼琪都聊得很开心。同样出自农家的背景,同样在事业上苦苦奋争的经历,让他们能找到许多共同话题。杜林祥说起自己年轻时在家做农活,挑水换肩也不用手帮扶,只需头一低,颈一硬,脖一扭,扁担就从左肩移到了右肩。听了这话,安幼琪扑哧一声笑了。那神情,仿佛卸掉了平日里沉重的面具。

【2 杜林祥冒充起了集邮爱好者】

吃过晚饭,杜林祥开车送安幼琪回到市区。紧接着,他便按照安幼琪的吩咐,去找河州市集邮协会副秘书长严家赣。安幼琪说严家赣烟瘾很大,杜林祥便去超市买了两条软中华作为见面礼。当然,他也不忘包好一个三千元的红包。

尽管安幼琪再三说,她同严家赣之间是好朋友,彼此之间不需要送钱。不过杜林祥觉得,在如今的社会,无论多深的交情,也需要金元攻势助阵。一旦需要,杜林祥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扔出去。

严家赣的家在河西区水利局的家属院里,他退休前是河西水利局的办公室主任。严家赣热情地将杜林祥迎进屋里,接过杜林祥送的烟,严家赣开心地说:“杜总,刚才安总给我打过电话了。我叫她放心,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尽心竭力帮忙的。”

杜林祥说:“严秘书长,想必刚才安总也给你说了,我想送袁琳一枚邮票。可对于集邮,却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袁医生喜欢收集哪一类邮票?所以才特地来请教你。”

严家赣抿着嘴笑了笑:“袁医生可是咱们河州集邮圈子里的大家。别看我有个副秘书长的头衔,要说收集的邮票,比起人家不知差了多少。”

杜林祥皱起眉头:“照你的说法,袁医生该收的货都收了,那我还能送什么?”

严家赣说:“搞收藏的人,收的东西越多,遗憾也就越多。因为他收了这一件就想着下一件,总想把一套东西收全了,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

杜林祥说:“那袁医生缺什么?”

严家赣说:“我上礼拜才和袁医生吃过饭,她目前朝思暮想的,就是一枚蓝军邮。”

杜林祥赶紧问:“说起邮票,我好像只听说过全国山河一片红,蓝军邮是什么?”

严家赣点上一支烟,慢慢说道:“收藏界曾经盘点过全世界最珍贵的十三大邮票,比如英国的黑便士、瑞士的三先令、美国的美邮之王,像这三枚邮票,价值都在两千万人民币以上。而咱们中国能跻身全世界最珍贵的十三大邮票的,只有两种,那就是全国山河一片红与蓝军邮。实话实说,如今留在市面上的全国山河一片红,是少之又少,因此集邮的人也断了念想,不去打它的主意。倒是这蓝军邮,市面上偶尔还能看到,直叫那些藏家心痒痒。”

杜林祥好奇地问道:“什么是蓝军邮?”

严家赣说:“1953年,为优待现役军人免费寄信,由当时的邮电部负责设计印制了一套‘军人贴用’邮票,供解放军干部、战士寄信使用。全套邮票共三枚,邮票图案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徽,军徽下方印有‘军人贴用’‘中国人民邮政’和‘800元’字样。三枚邮票的图案和面值均相同,只是底色分别为橘红、棕红、蓝色。后来集邮界便俗称其黄军邮、紫军邮、蓝军邮。当邮票印就并部分发往军队后,有部队反映说,邮票极易暴露部队的番号、驻地、调动情况等,也不便控制使用范围。后来,军队有关部门作出决定,将没有下发的邮票全部销毁。这三种邮票都流出了一些,其中蓝军邮印成较晚,留存下来的数量最少,因此极为珍贵。”

严家赣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上次吃饭时,袁医生说,她家里已经收集了黄军邮与紫军邮,唯独这最珍贵的蓝军邮,始终没收集到。她还说,越往后,估计收集到蓝军邮的可能性就越小。”

杜林祥此时很直接地问:“这枚邮票大概要多少钱?不会也像你刚才说的什么黑便士、三先令,要两千万吧?”

“那倒没有这么贵。”严家赣说,“在1994年第一次参拍时,蓝军邮就达到八十万元的天价。而后价格有所回落,但数次拍卖都在四十五万到六十万之间成交。”

一听这话,杜林祥心中的巨石总算落地。几十万的价格,还是自己能够承受的。杜林祥说:“现在如果要买蓝军邮,还能买到吗?”

严家赣说:“正好我认识一位上海的集邮爱好者,他手里就有这枚蓝军邮。最近听他说,只要有人出高价,他愿意出手。”

杜林祥问:“这事袁医生知道吗?”严家赣说:“我估计她知道这事。”

杜林祥有些疑惑地说:“既然她知道,那我还绕这么大圈子干吗?不如直接送她几十万,让她自己去买。”

严家赣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大老板啊,永远不明白收藏爱好者的心思。据我所知,袁医生也是个雅士,而且为人很谨慎,真要捧几十万到她跟前,估计她不会收。可要是一枚蓝军邮放在她面前,那种诱惑力,是她绝不能抵挡的。再说了,像袁医生这样的人,想要钱随时都能挣到,而像蓝军邮这种稀罕货,拒绝之后可不容易再碰到。”

杜林祥点点头:“严秘书长所言有理。不过我同袁医生从不认识,就算买到这枚蓝军邮,又怎么送给她呢?”

严家赣续上一支烟,若有所思地说:“这的确是个问题,太唐突了也不好!”

杜林祥意识到,自己准备的红包该发挥作用了。他掏出红包,塞到严家赣手里:“这事还得麻烦您多费心。”

严家赣赶忙推辞:“这可使不得,我同安总是好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收钱?”

杜林祥语气坚定地说:“您刚才说那么多邮票知识,简直令我大开眼界。这点钱就算学费!”

拗不过杜林祥的一再坚持,严家赣终于把钱揣了起来。过了几分钟,严家赣拍了拍大腿:“要不这样,我来牵线,就说你也是个集邮爱好者,想同袁医生认识、交流一下。大家在一起喝茶聊天时,你就同她交换收藏的邮票。用你手上的蓝军邮,交换他手上的黄军邮。到时我在一旁,也会为你帮腔的。”

严家赣接着说:“如此一来,就是一场藏友间的互相交流,显得水到渠成。袁医生是行家,她也知道蓝军邮与黄军邮的价值,相差何止数倍。她会记住你的一片心意的。”

杜林祥说:“就按你说的办!”

严家赣说:“我这边尽快联系上海的朋友,一旦谈妥,我就跟你联系。”

杜林祥说:“好,到时我们一起飞去上海,早日把这事落实。”

三天之后,严家赣就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同上海的朋友谈好,对方愿意以五十万的价格,出手一枚蓝军邮。杜林祥回话说,自己马上准备,钱一凑好,便立刻飞往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