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宁郡王府离端慧和硕公主府只隔了两条街,她来的时候步履匆匆,生怕被人瞧见,回去的时候却觉得双脚重似千斤。
表哥肯定看出来了,她很懊恼很沮丧,她想着鹿知山刚刚对自己的嘘寒问暖,还有看着自己的那双温和的眼睛,穆南枝就更加懊恼了。
等回到了和硕公主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手里的帕子被她攥得皱巴巴的,穆南枝进了寝殿,一头扎进了被褥里。
真是羞死人了。
……
直到穆南枝的那杯茶从热到凉,宋福才匆匆进了膳房,他双手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杯牛乳茶和一盘蟹粉酥,宋福将托盘放在桌上,有些尴尬地对鹿知山道:“都怪奴才手脚太慢,请郡王责罚。”
鹿知山盯着那盘子蟹粉酥,模样是好,只是蟹粉少得可怜,一看就不是皇室里糕点的规制,半晌鹿知山才抬头看向宋福:“府上多久没做过糕点了?”
宋福面色更难堪了,踟躇着道:“启禀郡王,这两年来朝堂上日日都有弹劾郡王的折子,万岁爷也越发对郡王您不满了,接连几次缩减了王府用度,郡王妃成日为郡王忧心,吩咐王府上下断不可惹事,年前郡王妃又下令放了一批下人出府,如今府中丫鬟小厮统共十二人,厨房里头现下就只剩两个年迈婆子,烧菜做饭还成,只是哪里懂得做糕点呢?且郡王妃嫌制作糕点太过浪费,所以郡王府已经进两年多没做过糕点了,这盘蟹粉酥是奴才刚才出去买回来的,只是天黑铺子都关门了,奴才实在买不到杏仁酪,还请郡王责罚。”
“拿我的腰牌去宫里请太医过来一趟,”鹿知山从腰上取下腰牌放在桌上,又补上一句,“要请秦太医。”
“郡王您的腿疾复发了?”宋福吓了一跳忙问,“要不要奴才先扶了郡王回后院寝室歇着?”
鹿知山没答话,只是烦躁地摆了摆手。
宋福忙得拿了腰牌出去了。
鹿知山看着桌子上自己还没吃完的半碗饭,用手抹了抹脸。
他一直不懂为何父皇为何一再训斥他肆意妄为,被弃皇恩,他虽从不抱怨,但是心里却十分苦闷,他在南境杀敌报国,一刀一箭都是实打实的忠君爱国,可为何父皇那般疼他爱他却偏偏不懂他,这时候,鹿知山似乎有些懂了。
这些年来,他的确是肆意妄为,任性极了,他胸怀家国天下,抱负远大,并且为之奋斗不息,从翩翩少年郎到如今双腿落残的潦倒郡王,他从不曾后悔过这十二年的烽烟热血,他是发自肺腑觉得这很值得,但是他却从来没想过谁在京师为他苦苦支撑,谁又在为他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他一直以为是他的坚持成全了自己的拳拳爱国心,但是却不知原来还有许多人在为他背负重枷,这才真正成全了他这十二年的肆意妄为,天高海阔。
他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糟糕,并且怎么会一直糟糕了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