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父皇针对的不是咱们万氏一门,而是宁郡王?”万贵妃一怔,随即又点点头,“也是了,宁亲王如今已是加无可加的正一品亲王,再赏赐的话,就必地许以实权了,难保会勾起宁亲王的野心了,看来宁亲王虽然深居简出这么些年了,可是你父皇对宁亲王还是忌惮着的。”
“所以,年后复朝,眼瞅着父皇迟迟不提褒奖治旱官员一事儿,儿臣也就渐渐不敢再与宁亲王府往来了,好在宁亲王也是知趣儿的,这甫一过年就躲到了京郊去了,”鹿知河抿了口茶,又对万贵妃道,“母妃,你说从前咱们跟宁亲王府走得那么近,父皇不会生气吧?”
万贵妃沉吟道:“本宫看不出来,不过你既是知道你父皇的意思,日后就再不能和宁亲王府有往来了。”
“只是宁亲王在沙场征战十多年,在武将中影响甚大,这么好的资源,竟不能为咱们所用,当真是可惜了,”鹿知河叹息道,一边又愤愤道,“倒是那恭郡王如今把持着巡防营,太子到底还是比儿臣有些底气。”
万贵妃蹙眉:“那恭郡王不是一直和太子生分了吗?”
“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兄弟摆的迷魂阵?”鹿知河冷哼道,“即便现在真的是生分了,到底那恭郡王面容被毁,出入都要带着面具,自然没命做天子,他再怎么和太子生分,自然也盼着同胞兄弟坐上大位了,况且太后和皇后又还都在,他哪敢造次?”
“那你往后可就要注意了,”万贵妃蹙眉道,抿了一口茶,又对鹿知河道,“那你觉得那御林军副统领邓景峰怎么样?他是从兵部出来的,在兵部很有些势力,如今又手掌御林军,若是能为咱们所用,自然是如虎添翼。”
鹿知河一惊:“母妃,你怎么还有这样的心思?那丽妃是个什么下场您难道没见着?竟还敢打御林军的主意?”
万贵妃有些踟蹰道:“只是手里没有点儿实打实的兵权,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鹿知河半晌无语,浅浅地抿了口茶,然后压低了声音:“母妃,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父皇从来不对咱们起疑吗?”
万贵妃一怔,也压低了声音:“你是说南疆之事?”
鹿知河点点头:“那是因为咱们手里没有兵权,纵然娘舅是户部尚书,手上却也没沾染过兵权,所以父皇根本就不会联想到咱们,可是母妃若是咱们竟和御林军牵扯到了一起,你说父皇会不会开始对咱们警惕了?会不会忽然有一天就把咱们和南疆一事牵扯到了一起?”
万贵妃忙摆摆手:“本宫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以后本宫再不会有此想法了。”
……
西槐别院。
后花园。
躲到西槐别院的宁亲王夫妇此时此刻正在树荫下头包粽子。
穆南枝其实也不是多爱吃粽子,到底是糯米做的,吃不两个就觉得腻了,但是她还是一早就嚷嚷着要包粽子。
鹿知山一早起来,带着小孩儿去别院后头的池塘里摘了许多苇叶回来,又让厨房把准备好的糯米和馅料都搬到了后花园。
“表哥,你看我这个粽子包得怎么样?是不是比刚才的那个好?”穆南枝拎着手里的四不像在鹿知山面前晃悠着,一脸洋洋得意,“是不是觉得我十分心灵手巧、宜室宜家啊?”
鹿知山看着面前三角不三角,两角不两角的所谓的“粽子”,一脸的要笑不笑,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囡囡说得极是,表哥娶囡囡过门的时候,可没想到竟还会有这么多惊喜等着呢。”
“哈哈哈!”穆南枝笑得更欢实了,伸手取了一个蜜枣送进鹿知山的嘴里,“就喜欢表哥这有一说一的性子。”
鹿知山笑着吃了那蜜枣,一边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糯米和苇叶,半天也没什么结果,倒是那苇叶又破了好几片,他有点儿不耐烦地把糯米又放了回去,对穆南枝道:“囡囡,要不然咱们不在家吃了?”
穆南枝一脸的不乐意:“你才夸了我手艺好,我可得继续努力着呢。”
鹿知山看着穆南枝手里被蹂、躏得可怜的苇叶,含笑道:“可是表哥舍不得囡囡这么辛苦啊。”
“你若是真舍不得我辛苦,那昨儿晚上,就不会……”穆南枝蓦地闭了嘴,红着脸看着鹿知山一脸期待又猥琐的脸,啐道,“呸!不要脸。”
鹿知山憋不住笑了起来,半天才停下来,擦了手,二话不说过来捧着小孩儿的脸一通亲,小孩儿满手的米粒,也不敢去碰鹿知山,结果就被男人占尽了便宜。
亲够了,鹿知山也不看穆南枝的脸色,夺下了穆南枝手里的四不像,拉着她过去净手,然后一溜烟儿带着小孩儿往外走。
“要去哪儿啊?”穆南枝扁着嘴,一脸不满,“我粽子包得好着呢,用不着出去吃。”
“下河村的荷花开了,囡囡也不想去看看吗?”进了后院,鹿知山一边给穆南枝取了披风穿在身上,一边柔声道,“咱们去湖上泛舟,一边儿吃河鲜,一边儿看荷花,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还想吃莲蓬呢,”穆南枝顿时两眼放光,却又有些踟躇道,“可是我包得粽子要怎么办?”
“留着咱们晚上当夜宵吃好不好?囡囡亲手包的粽子,表哥一个都不会浪费了的,”鹿知山凑过去亲了亲小孩儿光洁的额头,“囡囡觉得这样可好?”
“好!”穆南枝忙不迭点头如捣蒜。
跟着鹿知山出了别院,穆南枝就瞧着杜衡正在门口忙活着套马车,穆南枝一顿,随即忙得轻轻拉了拉鹿知山的袖子,鹿知山转过脸来问:“怎么了?”
穆南枝有点儿脸红,还是踮着脚小声跟鹿知山道:“表哥,不带杜衡去好不好?就咱们俩。”
和表哥湖上泛舟,哼着小曲儿看着小花儿的,怎么样想怎么美,但是若是再带这个杜衡,简直就太煞风景了。
真的好讨厌杜衡啊!
鹿知山含笑道:“杜衡就是送咱们过去,到时候就咱们俩上船,不带杜衡。”
“那就好。”穆南枝忸怩地笑了。
鹿知山看着小孩儿圆翘翘的鼻尖儿,忍不住想凑过去亲一亲,但还是忍住了,只是用手指顺了顺小孩儿的鬓发,穆南枝红着脸要躲开,却又被男人揉了揉头发,她抬起头想瞪一瞪男人,但是甫一接触到男人的温柔的眼睛,她又忍不住笑了。
怎么就那么喜欢表哥呢?
真的好喜欢呀!
“王爷,王妃,可以启程过去了……”杜衡套好了马,忙得过来禀报,只是甫一开口,就觉得自己实在太煞风景了。
穆南枝红着脸,忙得躲开了鹿知山的手,头也不回地就钻进了马车,留下鹿知山在原地干巴巴地伸着手、狠狠地瞪了一眼杜衡,也上了马车。
“驾!驾!驾!”
杜衡憋着满腔酸楚,驾着马车呼啸而去。
有媳妇儿就了不起啊?!
了不起啊!?
……
好像还真挺了不起的。
呜呜呜呜。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
……
这一次鹿知山带着穆南枝去的是下河村,他在下河村有个四百亩的庄子,庄子里有池塘,佃户在里头种着荷藕,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是这时节却接天莲叶映日荷花,实在好看。
穆南枝还是头一次过来,马车甫一进了庄子,她就趴在窗户上,不住眼地朝外头看,看哪儿都觉得稀奇:“表哥,你在下河村有庄子啊?”
“嗯,还是当年封亲王时候,万岁爷赐的庄子,”鹿知山从后面揽着她的腰,护着她,怕她掉下去,一边儿跟穆南枝介绍道,“下河村有差不多一百户的人家都靠在这庄子里头讨生活,有的种地,有的种菜,还有的种荷藕,养鱼虾,这几个月咱们吃的河鲜都是这庄子给送过去的。”
穆南枝看着外头一眼看不到边儿的水稻田,看着田里忙活着人,不由得感慨道:“表哥,他们好辛苦啊,所以你晚上一定要把粽子都给吃完了。”
鹿知山一头雾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什么哪儿跟哪儿啊?这叫粒粒皆辛苦,”穆南枝回头瞪了鹿知山一眼,再转过头去的时候,就不住口地尖叫起来,“表哥你看!那片荷塘好大啊!好漂亮!”
鹿知山顺着小孩儿的手指,也朝外头看去,远处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他的脸贴着小孩儿的后背,感受着小孩儿震颤的胸腔,小孩儿是真高兴,他的嘴角也不由得跟着上翘:“小声点儿,难不成囡囡喜欢被人盯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