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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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拔箭

“我知道,”鹿知山上了床,分开了双腿,小心翼翼地托起穆南枝的身子,让她俯趴在自己的怀里,他双手固定住了穆南枝的两侧肩头,又让那两个医女摁住了穆南枝的腰侧,他看着那支断箭,深深地吸了口气儿,然后对秦律道,“可以了。”

“是。”秦律点点头,又用热水擦了一遍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握住了那支断箭,全神贯注……

“啊!”

下一秒,穆南枝蓦地一声尖叫,一口鲜血都喷在了鹿知山的前胸,她拼命地挣扎着,鹿知山把她的肩头摁得更紧了,穆南枝疼得神志不清,一边痛呼不止,一边张口就咬住了鹿知山的小臂,鹿知山不躲不避,由着穆南枝死死咬着,直到感到穆南枝松了劲儿,人又昏了过去,他这才颤抖着放开了手。

箭已经被拔出,随之而来的就是血流如注,秦律和两个医女忙得给穆南枝止血,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去,一盆盆的热水又被端进来,一时间房中人人莫不是紧张到了极点,连做了三十年太医院院首的秦律这时候也是满头大汗。

鹿知山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儿,他看着医女雪白的帕子摁在那伤口上,随即就被鲜血染红,然后又是一个新帕子……

他也中过箭,也被拔过箭,那时候昆明城内,因战乱之故,药材奇缺没有麻沸散,他当时人又是清醒着,所以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大夫从自己膝盖上生生取出那支暹罗人留下的箭,他那时候看着那箭从自己的膝盖取出,伴随着鲜血和脓液,他甚至都不觉得疼,到时候在一边看着的赵靖廷给吓得一头一脸的汗。

今时今日,他也这么在一边看着,看着人从他的小孩儿身上生生取出断箭,看着他的小孩儿血流不止,鲜血染红了小孩儿鹅黄的猎装,也染红了他的眼睛,他疼得都都觉得自己也要跟着晕死过去似的。

……

“王爷,王妃的血止住了,”不止过了多久,秦律舒了口气儿,顾不上去净手,也顾不上擦汗,忙得跟鹿知山禀报,“箭未伤及心脏算是大幸,但却伤及了王妃的肺,且又失血过多,怕是要调理好一阵子了。”

鹿知山没有说话,他根本开不了口,他看着小孩儿惨白的脸,又看着自己臂膀渗出的斑斑血渍,他觉得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没个着落,他从医女的手里接过了个帕子,他轻轻地给穆南枝擦净了脸。

他第一次见到小孩儿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刚满周岁,白胖胖的奶娃娃其实根本瞧不出是美还是丑,但是他就是觉得小孩儿好看极了,乌溜溜的眼睛好看,肉呼呼的手指好看,连吐着口水的小嘴都看看,真是怎么看都觉得小孩儿真好看,怎么看都觉得心里柔软得不行,那个时候,他不会知道,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后来会是他疼不够爱不够的小孩儿,更加不会知道这个可人儿要经受这样的苦难……

“王爷,王妃需要歇息,这边有医女照看就行了,您也歇着吧,”秦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鹿知山青灰的脸,顿了顿,又小声道,“王爷您留在这里会搅扰王妃歇息,您还是先出去吧,等王妃醒了,您再进来。”

鹿知山木木地点点头,轻轻地将穆南枝放回了床上,然后穿了鞋子下了床,甫一走出寝殿,吉祥就忙得抹了眼泪儿迎了上来,哽咽道:“王爷,王妃她怎么样了?”

吉祥一接到了消息,就赶紧地从西槐别院赶了过来,知道秦律正在里头给穆南枝拔箭,她也不敢进去,就一直等在外头,眼皮都哭肿了。

鹿知山点点头,对吉祥道:“进去吧,好好儿照看王妃。”

“是,奴婢一定好好儿照看王妃。”吉祥喜极而泣,忙得小跑进了寝殿。

“将军,”杜衡从前院匆匆赶过来,脸色有些难看,“万岁爷召您和太子、恭郡王一道入宫,看来是西郊猎场的事儿已经有结果了。”

鹿知山冷声道:“即便是有了结果,那也是万岁爷愿意看到结果。”

杜衡压着一肚子的火,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对鹿知山道:“王妃之祸,源自哪里,咱们自然都是门儿清,可是如今恭郡王和太子都好好儿地在前院喝茶呢,看来万岁爷是打定主意要维护这一对嫡子了,只是王妃这一箭之仇,咱们却是不能不报!”

鹿知山没吭声,他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这才抬脚朝前院走,一边沉着脸吩咐杜衡:“自从今日起,王府内外日夜不断暗卫巡守,但凡有身份不明的靠近王府,一概格杀,不必再继续隐忍。”

“是,属下遵命!”杜衡忙得躬身领命。

……

御书房。

鹿知山、鹿知川、鹿知岳兄弟三人进来御书房的时候,宝郡王鹿知河忙得迎了上去,拉着鹿知山的手急急问:“大皇兄,王妃嫂嫂她现在怎么样了?父皇和臣弟都急的不行,要不是要处置西郊猎场遇刺之事,父皇都要亲自去探望王妃嫂嫂了。”

“安乐怎么样了?”鹿明巍也忙得问道。

鹿知山躬身上前,给鹿明巍行礼道:“启禀父皇,秦院首刚刚已经给王妃拔了箭,虽是失血过多,但好在并不凶险,只是秦院首也说了,必定要好生调养一阵子,王妃身子才能恢复。”

鹿知岳又哭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都是因为儿臣!都是因为儿臣!”

鹿明巍看着鹿知岳跪在地上哭作一团的模样,一脸不耐,冷着脸道:“堂堂东宫储君哭得像个后宅妇人,像个什么样子?”

鹿知岳伏在地上,兀自痛哭不已,鹿知山置若罔闻,鹿知川冷眼看着,鹿知河却上前扶起了鹿知岳,一边对鹿明巍道:“父皇息怒,太子素来仁善,今日王妃嫂嫂不顾一己之身为太子挡箭,太子内疚惭愧也是有的,还请父皇理解。”

鹿明巍懒得理鹿知岳,皱着眉吩咐两个小太监把鹿知岳给搀着去偏殿歇息了。

鹿知山上前几步,躬身对鹿明巍道:“父皇恕罪,王妃重伤至今昏睡不醒,儿臣心下实在焦虑不愤,所以儿臣等不及想问一问,不知现在可已经抓住那行刺的贼人了吗?”

“朕召你进宫,也是想将今日猎场之事前因后果都让你知晓,”鹿明巍道,一边看向赵如海,“去唤邓景峰进来。”

“是,奴才遵命。”赵如海忙得躬身退下,然后很快就引了邓景峰进来。

“末将见过万岁爷,见过宁亲王,见过恭郡王,见过宝郡王。”邓景峰进来忙得给一众人行礼。

“行了,你且说说看,关于今日王妃遇刺一案,你都已经审理出了什么结果来。”鹿明巍不耐烦地对邓景峰摆摆手。

“是,万岁爷容禀,”邓景峰躬身道,一边又道,“王妃遇刺之后,末将就奉万岁爷之命,迅速将西郊猎场戒严,不管是贵子贵女,还是侍卫小厮,末将都下令要挨个搜查,果然在源郡王帐下发现了一位可疑的侍卫,属下命人当场审理,果然那侍卫经不住刑,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那侍卫原是多年前太子府中的一名侍卫,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太子厌弃,驱逐出去,自此日子困苦潦倒,那侍卫心胸狭窄,一直对太子怀恨在心,太子入主东宫之后,那侍卫曾登门恳请太子顾念旧情收留他,太子自是不愿,吩咐下人把他打了出去,那侍卫更是恨上加恨,后来机缘巧合那侍卫入了源郡王府做了侍卫,今年也是头一次陪源郡王府的小世子下猎场,今儿在猎场上又遇故主,心绪不平,忍不住就对太子下了手。”

鹿知山冷声问道:“那侍卫人呢?请邓统领把人给带过来,我有几句话想当场问一问他。”

邓景峰一脸为难,道:“启禀宁亲王,那侍卫刚刚已经服毒自尽了。”

“混账东西!连个侍卫都看管不住!”鹿明巍蓦地将手里的茶碗狠狠砸到了邓景峰的脸上,冷喝道,“朕养你们这起子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万岁爷息怒!”邓景峰顾不上去擦额上的鲜血,忙得跪地叩头不止,“那侍卫将毒嵌在牙上,显然是奔着死去的,末将无能,发现的时候,那侍卫已经毒入肺腑,没过一会儿就断气儿了。”

“那侍卫既是已经死了,那就把本王府上的侍卫给唤上来也是一样的,事发之时,他们也都在跟前,”鹿知山又道,看着邓景峰一脸踟蹰之色,鹿知山冷笑道,“怎么?莫不是本王府上的侍卫也都服毒自尽了吗?”

“宁亲王府的侍卫和东宫的侍卫护主不利,朕已经下令处斩了,”不等邓景峰回话,鹿明巍看着鹿知山淡淡道,“宁亲王以为朕处理的不当吗?”

鹿知山浑身一僵,随即双膝跪地,毕恭毕敬道:“父皇英明,那起子侍卫护主不利,自是该死,父皇处置甚是得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