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山没想到穆南枝冷不丁地竟会问这个,顿了顿,他点点头:“有关。”
穆南枝吐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太吃惊了还是终于安下了心,她靠在鹿知山的怀里,抬头打量着男人:“是因为我吗?”
“他们争权夺位、手足相残,我不过问,但是他们却伤了囡囡,”鹿知山把穆南枝环得更紧,他声音带着少有的冷硬,“他们兄弟两个,就都该死。”
穆南枝伸手抚了抚男人的脸:“那天,你吓坏了吧?”
“那天你去了西郊猎场我才得到恭亲王要行刺太子的消息,要是一早就知道,我是决计不会让你去的,”鹿知山的脸在小孩儿手上蹭了蹭,又追逐着那只白皙的手,亲吻着,“后来我从西槐别院追去了,但是没走出多久,就得到了你中箭受伤的消息。”
穆南枝没有说话,双手环住了男人的脖子,安抚着男人,她知道时至今日,男人都还后怕着,从前两人就总腻在一块儿,自打她手上之后,男人真真是寸步不离了。
“囡囡,你真的饿吓坏我了,”鹿知山唤着小孩儿的腰,把下巴搁在了小孩儿肩上,他叹息着道,“我以为自己一早就看透了生死,也习惯了身边的人接连倒下,但是你却不行,你是我的命,你若是没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以后会更小心的,再不会出这样的事儿了,”穆南枝把男人抱的更紧,亲吻着男人的眉眼,“我会平安喜乐,会长命百岁,会和你一起老死在床上。”
“说好了,我们一起老死在床上。”男人捧着小孩儿的脸,凑过去,吻住了小会儿红润润的唇。
……
“我第一次杀人是十四岁那年,”沐浴之后,穆南枝枕在男人的腿上,男人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娓娓道来,“是在恰克图。”
“那年是嘉盛四年,我跟赵靖廷去恰克图练兵,得知嫁入北狄的端慧皇姑诞下的一对龙凤子满周岁了,过几天就要办周岁礼,我一时兴起,就随着送礼队去了北狄皇城,”说到这里,鹿知山停下了下来,他俯下身,捧着小孩儿的脸,轻轻亲吻小孩儿光洁的额头、圆翘翘的鼻尖儿,最后是水润润的红唇,他磨蹭着小孩儿的红唇,轻声道,“那天,我第一次看见了你。”
穆南枝眼眶微微发热,她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脖子,含笑道:“真的啊?我漂亮吗?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吗?”
男人笑着,眼角漾出淡淡的细纹,他屈起腿,把小孩儿抱在怀里,他的额头顶着小孩儿的额头,两人的气息缠裹着,温馨又醉人。
“漂亮啊,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孩儿,”男人笑着,目光温暖又悠远,带着回忆起往事的温柔,他啄了啄小孩儿的红唇,“要是一早知道我现在会这么爱你,那时候应该会对你一见钟情吧?”
“说白了,还是没对我一见钟情,”小孩儿不满地剜了他一眼,但是却有忍不住笑了,“我那时候是个什么模样啊?”
“和现在一样,白白的嫩嫩的,眼睛大大的,头发黑黑的,一看就是个大美人,”鹿知山含笑道,蹭了蹭小孩儿的鼻子,“你当时一点儿都不怕我,甫一见到我,就一把抓住了我的同心结。”
小孩儿面色一僵:“那个……雕刻着和合二仙的同心结?”
“是啊,你这丫头倒是识货,那可是我娘亲留给我宝贝,我一直贴身带着,从不离身,偏生你才一见面就拉着不放,后来我就当见面礼留给了你,”鹿知山笑着道,没注意到小孩儿眼里的震惊,继续道,“现在想来倒算不上是见面礼,应该是定情物了,呵呵。”
穆南枝半天才不可置信道:“那枚同心结你真的是留给我的?”
“当然了,瞧你那么喜欢,我也不得不割爱了,”鹿知山亲了亲穆南枝的眉眼,瞧着她兀自一脸掩饰不住的震惊,笑意更深了,“怎么?就这么感动?”
“感动,都感动死了。”穆南枝眼角湿润,蓦地吻住了鹿知山。
穆南枝吻得很激烈,很投入,鹿知山自然配合,他喜欢穆南枝这样的主动,但是渐渐地他觉得这一次的穆南枝有点儿不同寻常,明明都喘不过气儿了,还死死箍着他不放手,直到他拉了几次穆南枝才放开手,趴在他膝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怎么了?”他紧张地拍了拍穆南枝的后背,觉得穆南枝有点儿奇怪。
“没事儿,就是太开心了,”穆南枝呼吸平稳了,对他大大地笑了,又撒娇道,“表哥,你接着给我擦头发呀。”
“是,谨遵香香公主之命!”瞧着穆南枝欢欢喜喜地脸,鹿知山这才放了心,捡起帕子继续给小孩儿擦头发。
“继续说啊,后来呢?怎么好好儿地又在恰克图杀人了?”穆南枝催促着男人继续讲下去,她最喜欢听男人的故事了,更何况还是男人自述,男人不大喜欢和她谈论过往,今儿实在难得。
鹿知山一边给小孩儿擦着头,一边继续道:“那时候皇姑带着你们姐弟俩在北狄的日子过得很不好,我瞧着心里很是难过,觉得大荔实在无能,连自己的公主都保护不得,还要靠着牺牲女子来护得江山稳固,我是大荔皇长子,素来得父皇看重,一向心高气傲,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羞耻惭愧,偏生那两个送礼官,还对皇姑十分无礼轻慢,十分恶劣,我忍了一路,回到恰克图才对他们下手,当着一众将士的面,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着,那两个辱没和亲公主的送礼官是个什么下场,我也要让他们知道靠牺牲女人换取和平是多么耻辱。”
“所以,第二年你就从了军?”穆南枝轻声道,看着男人眼角淡淡的眼纹,心里满是疼惜,“一去南疆十二年,赔进了万岁爷的恩宠,也搭进去了一条腿。”
“是啊,只是到底大荔还是败了,还败得一塌糊涂,”鹿知山自嘲地勾了勾唇,“泱泱大国竟要年年向那起子蛮夷小国纳贡,送去那么些无辜的女子,委实可耻可笑。”
“要是当年澜沧江没有突发洪水就好了,”穆南枝叹息着道,“我听闻那一仗本是十拿九稳的,但是偏生澜沧江却突发洪水,截断了赵将军的四万援军,最后竟至战败,实在是可惜。”
“是啊,要是没有那场洪水就好了。”鹿知山沉声道,双目冷凝。
“表哥,万岁爷会立宝郡王为储吗?”沉寂半晌,穆南枝忽然问道。
鹿知山给穆南枝擦着头,一边问:“怎么?囡囡觉得万岁爷会立宝郡王为储?”
“如今恭亲王殁了,太子想东山再起怕是不能了,五皇子人倒是不坏,只是被丽妃牵累,怕日后也难有作为,”穆南枝跟鹿知山分析道,“倒是宝郡王素来伶俐聪慧,甚得万岁爷欢心,且万贵妃与皇后娘娘又分庭对抗那么些年,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自然也舍得为自己的儿子奔走了,如今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盯着宝郡王府呢。”
“按囡囡这么分析,这太子之尊,怕是非宝郡王莫属了。”鹿知山点点头。
“谁管他呢,不管谁做了太子,也不管日后谁问鼎九五,只要他别存着害咱们的心就行了,”穆南枝一脸的无所谓,一边又凑过去亲了一口鹿知山,“表哥,你说是吧?”
“对,人不害我,我不害人。”鹿知山含笑道。
……
嘉盛二十六年二月初二
万岁爷降旨,册封五皇子鹿知城为惠郡王,赐居惠郡王府。
……
太和殿。
御书房。
赵如海带着徒弟小安子,摆好了饭食,鹿明巍这程子的胃口不大好,也懒得挪动,一日三餐都在御书房里吃。
“万岁爷,您歇一会儿了吧,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赵如海走到龙案前,恭恭敬敬对鹿明巍道。
“太后怎么样了?”鹿明巍没有抬头,仍旧目不转睛盯着奏折。
“回万岁爷的话,太医院今儿过来禀报,说太后仍旧食欲不振,精神不济,只是这两日睡得安稳了些,并不似以前总睡不着觉,”赵如海忙回道,一边又道,“太医院也回禀了皇后的情况,皇后娘娘的病情仍有反复,终日郁郁寡欢,娘娘病魔在心不在身,秦院首也只能给娘娘开些安神汤药。”
“知道了,那就让太后和皇后好好儿静养吧,”鹿明巍点点头,一脸平静看不出情绪,他从笔架上取下毛笔,批了个折子,放在桌上,对赵如海道,“午膳后,召方泽端入宫一趟。”
“是,奴才遵命,”赵如海应承道,一边又道,“万岁爷,该用膳了。”
鹿明巍这才放下了毛笔,起身去了软榻坐下,小安子忙的端了水过来给鹿明巍净了手,鹿明巍夹了一筷子的油焖冬笋吃了,一边随口问赵如海:“惠郡王今儿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