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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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权与人心

“傅如啸……傅如啸他……他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万贵妃置若罔闻,兀自神经质地摇头,“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傅如啸绝对不可能知晓这等机密要事……不可能……”

鹿明巍懒得再看她一眼,他转过身,胸膛剧烈起伏地看着小几上的那半杯残茶,那枫露茶怒红似血,刺得他双目都通红了起来。

十年前,宝郡王鹿知河才不过只有十七岁而已,那孩子自幼就极为听话又甚是聪慧,模样又是一众皇子中生的最好看的,那时候大皇子鹿知山军功太盛又性情耿直,他对这位任性的大皇子甚是已经厌恶和忌惮,自然开始重新物色合适的太子人选,究竟是鹿知岳还是鹿知河为太子,他还很是纠结了一段时日,后来到底还是立了嫡子鹿知岳,为此他还对鹿知河心存了许多内疚,要不然后来也不会赐他这么个“宝”字。

只是啊,他怎么能想到,那个十七岁的、乖巧听话的孩子,竟有一颗可比蛇蝎更狠毒的心。

时至今日,鹿明巍都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把他的儿子给逼到了那般田地,难道真的是像万贵妃说所言,只是因为鹿知河太孝顺听话了?还是因为这把龙椅、这身龙袍真的能把人变成鬼?

他忽然就想起了太后,又想起了当年他那七窍流血、暴毙而亡的先皇,他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真的不敢了。

鹿明巍也不知道傅如啸为什么会知道万贵妃和宝郡王的罪孽,但是显然,万贵妃母子的作为甚是合了丽妃的心意,所以丽妃当年并未将南疆之事告知于他,反而还为万贵妃母子保守了这么些年的秘密,可见丽妃为了儿子,也是心毒手辣、泯灭天良。

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忠君爱国?在这起子后宫女人的眼里,从来就只有权力,只有算计,只有儿子,只有皇位,为此她们会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流干最后一滴血。

所以,丽妃才会不知羞耻地勾搭上了手握御林军大权的傅如啸。

所以,顺化战败,七万将士就那么葬身南疆。

所以,他最耀眼夺目的大儿子成了个瘸子。

……

都是拜这些女人所赐!

都是拜这张龙椅所赐!

但是难道,他的父皇就不是因此送了命吗?

难道,他的皇位就来的光明正大吗?

……

太后曾对他说过,天家哪会讲情义?不过都为一个权字。

这些年来,他一直深以为然,但是时至今日他却觉得这话实在可怕至极。

这世间还有比人心更可怕的吗?

没有。

肯定不会有。

……

“你放心,朕不会杀宝郡王,他到底是朕的儿子,”良久鹿明巍疲惫地开口,缓缓道,“但是,你却不能不死。”

万贵妃浑身一僵,不再求饶,不再辩解,只是伏在地上呜呜地哭泣。

是在哭自己的生命到了终点?或是在庆幸儿子还能有命活着?又或者是在哭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却只落得一场空?

鹿明巍懒得想,也懒得再看她一眼,他抬脚就朝外头走,赵如海忙的恭恭敬敬在外头给他撩开了门帘:“万岁爷。”

“万贵妃僭越,私穿纯孝皇后礼服,大不敬,即刻赐死,”鹿明巍面无表情地道,一边朝外头走,“就不必通知宝郡王了。”

“是,奴才遵命。”赵如海躬身道。

……

嘉盛二十七年二月初一

贵妃万氏犯大不敬之罪,万岁赐其白绫。

……

嘉盛二十七年二月初二

早朝。

万岁爷当廷当廷审理了户部尚书万耀杰贪赃枉法之事,当廷下令,处斩万耀杰,查抄万氏一门。

与万耀杰勾结的宝郡王,十余年间竟贪污白银四百万两,引得一众朝臣目瞪口呆,万岁爷更是震怒不已,因宝郡王是皇子,所以免除一死,但是却被万岁爷下令削去其王爵,贬为庶人,即日起遣其一家去皇陵守墓,非死不得出皇陵,宝郡王当廷伏地痛哭哀求,万岁爷视而不见,可见万岁爷的决心不可动摇。

……

嘉盛二十七日二月初十

御林军陆续从诸位皇子府撤出。

……

宁亲王府。

书房。

鹿知山坐在椅上,看着窗外抽芽的垂柳,淡淡道:“宝郡王府一家老小上下现在都已经抵达皇陵了吧?”

“是,算日子宝郡王一家这两日应该在皇陵安顿下来了,说是一家老小,其实也就只有王妃邹氏陪着,甫一东窗事发,宝郡王府的一众侧妃妾侍早就作鸟兽散了,”杜衡一边给鹿知山沏了杯茶端过来,一边一脸不忿,“属下还一直纳闷,不过是处置万贵妃和宝郡王罢了,万岁爷怎么这么会这般大动干戈,竟还下令让御林军接管了诸位皇子府,直到宝郡王在皇陵安顿了下来,万岁爷这才下令撤回了御林军,可见万岁爷这是存了心要保护宝郡王一家。”

“万岁爷究竟是不是为了那四百万两白银才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惩处宝郡王,他心里清楚,宝郡王自然心里也清楚,只是万岁爷怕别人的心里也清楚,”鹿知山抿了口茶,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茶杯,淡淡道,“他这是提防着有人趁机对宝郡王一家下手呢。”

杜衡咬牙切齿道:“七万将士的命竟抵不过他这么一个卑劣失德的宝郡王?!万岁爷竟然还废了这么大的周章要护着宝郡王,属下实在不忿,说句不中听的话,便是将那宝郡王给千刀万剐了也不解属下心头之恨!”

“他犯再大的罪,到底也是皇子,身上也留着皇家的血脉,万岁爷心疼着呢,”鹿知山讥诮地勾了勾唇,“况且这两年来,先是恭亲王暴毙,皇后和太后又接连崩了,万岁爷自是不愿再瞧见皇室流血了。”

“但是……但是我七万将士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埋骨南疆?!”杜衡兀自一脸愤愤,他胸膛剧烈起伏,“万岁爷此举实在让人齿冷!”

鹿知山嗤笑道:“他只不过是处置了一个贪赃枉法的皇子罢了,如今满朝上下哪个不赞万岁爷大义灭亲、贤明亘古?又何来令人齿冷一说?”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内情,”杜衡咬了咬牙,沉声道,“将军,咱们要不要把内情给捅出去?”

半晌无语,杜衡都等得不耐烦了,鹿知山才缓缓开口:“还不是时候。”

杜衡不解:“为什么?难道就由着那宝郡王在外逍遥不成?!”

“且让他再逍遥些时日,”鹿知山紧握茶杯,冷声道,“他不该死在皇陵,他该死在澜沧江里。”

杜衡这才顺了口气:“将军说得是,就这么让他死了,也着实太便宜他了。”

鹿知山抿了口茶,忽然问道:“下河村的别院修的怎么样了?”

“哦,属下倒是差点儿忘了禀报将军了,下河村的别院已经修好了,都是按照王爷的设计修建的,宋福也已经亲自挑选了下人送了过去,将军和王妃随时都能过去小住,”杜衡忙道,顿了顿,一边又沉声对鹿知山道,“将军,张老先生这几年一直闲云野鹤云游四海,估摸着最近会路过京师,将军可要去见一见他老人家吗?”

“多年不见恩师了,自然是要前去拜见。”鹿知山道。

杜衡有点儿踟蹰,问道:“若是传到万岁爷的耳中,怕是万岁爷会多想吧?”

“难道我日日老老实实窝在王府里头他就不多想了吗?”鹿知山讥诮一笑,“万岁爷的多疑猜忌又不是今时今日才有的,索性不必去管了。”

杜衡叹息道:“将军说的也是。”

……

嘉盛二十七年二月初三

太和殿。

御书房。

惠郡王鹿知城入宫面圣。

“这一次查抄万氏一门,巡防营干得不错,”鹿明巍抿了口茶,看向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鹿知城,眼中腾起些许赞赏,“朕正想着要赏赐你点儿什么呢。”

“儿臣为父皇尽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儿臣不求赏赐。”鹿知城忙道。

“朕知道你一向懂事儿,”鹿明巍淡淡道,“行了,起来吧,别一味儿跪着了。”

“是,多谢父皇。”鹿知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面色踟蹰,看着鹿明巍,显然是有话要说,只是却不敢开口。

鹿明巍把龙案上的奏折给批了,然后放到一边,这才又抬起头,对鹿知城道:“万氏一门都查抄了多少家产?你且说说看。”

“是,儿臣正要跟父皇禀报,”鹿知城忙得躬身道,“巡防营奉命查抄万氏一门,今日一早已经查抄完毕,总共查抄出白银五百五十万两、黄金五十万两、铜鼎十一座、玉如意两百柄、大东珠三十余颗、珍珠手串一百八十串、宝石素珠三百九十盘、珊瑚系珠二十二盘、大小红宝石三百二十块、蓝宝石大小二十八块、金玉朱翠首饰大小八千余件、古董字画不胜其数,如今都巡防营已经将金银玉器等交给户部再行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