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穆南枝回到和硕公主的时候,整个京师的豪门贵胄都已经听闻了这桩荒唐事。
安乐郡主生辰之时,珍月郡主想送一副画像给安乐公主,但是怕自己画技不佳,就求了世子鹿知瀚代笔,那世子向来最是疼爱自己的妹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结果世子妃不明就里,以为世子在外头养了小情儿,冲动之下就闹到了宫里。
只是事情虽然水落石出,但是人人心中都有疑虑,一则,世子为何婚后都不愿和高丽公主亲近?难道真有隐疾?二则,若是世子真的身有隐疾,又怎么能做堂堂康亲王府的世子?三则,大荔男女之防甚严,端慧和硕公主府和康亲王府相去甚远,平素绝无往来,世子如何这般熟悉安乐郡主容貌?竟能画得如此惟妙惟肖。四则,世子是否真的倾心安乐郡主,所以才为郡主守身如玉?
没想到那世子鹿知瀚瞧着是一表人才,没想到却是个情种,为了北狄公主,而弃高丽公主于不顾,也不知道是太深情,还是太薄情。
……
景仁宫
太子鹿知岳已经快要气炸了,他甫一下了早朝,人还没出宫呢,就已经听到了景仁宫这边的动静,他简直气得要跳脚。
今天皇后徐氏召了穆南枝进宫,且又特特让二皇子的正妻和他的侧妻作陪,其中含义不言自明,徐氏的意思是等出了正月,就让万岁爷下旨给他和穆南枝赐婚的,今天本是要先和穆南枝事先商量一下的,鹿知岳今儿原本是心情极好的,本来不苟言笑的人,今天真是喜上眉梢了一整天,哪知道甫一下朝就听到这么一个炸雷。
鹿知岳气冲冲地赶到景仁宫的时候,穆南枝、高丽公主等一众人已经都出了宫,徐氏正在用午膳,被那么一通乱搅扰着,她午膳拖了一个时辰才用。
“母后!康亲王府实在太放肆!”鹿知岳甫一进来就气冲牛斗,“竟不知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竟敢来跟儿臣抢人!”
徐氏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康亲王府怎么敢跟东宫抢人,不过是世子妃没事儿找事儿乱吃飞醋罢了。”
鹿知岳兀自气得咬牙切齿:“但是母后您是没有听到外头传得有多难听!”
徐氏眉头一皱:“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怎么就传到外头去了?”
鹿知岳一口气喝了半杯茶:“谁知道,儿臣亲耳听到两个侍卫议论,说康亲王府的世子对安乐郡主一往情深,从前是不得已才娶了高丽公主,但是那小世子还为安乐公主一直守身如玉,母后你都听听,这叫什么话?这话怕是满京师的人都在说,这简直就在打儿臣的脸!若是现在儿臣去求父皇赐婚,不知又被传成什么样子?是太子与康亲王世子抢人,还是太子是为了安乐郡主才故意将右相府嫡女降为侧妻?!”
徐氏重重拍了下桌子,双目阴鸷:“简直荒唐!”
“是啊,简直太荒唐了!”鹿知岳气得恨恨道,“儿臣刚刚被册立太子,万贵妃和丽妃本来就眼巴巴地盼着儿臣出错,这时候那两个贱女人不定多高兴呢!”
徐氏沉思一会儿,然后道:“既如此,那赐婚的事儿就暂缓吧,等风头过了再说。”
鹿知岳难掩失落,但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
……
宁郡王府。
书房。
杜衡打量着鹿知山阴沉的脸,心中一番思忖,然后沉声道:“将军,属下也觉得这件事儿实在蹊跷。”
“康亲王府不老实。”鹿知山冷声道。
上一次穆南枝过来,和他谈话中无意中提到了珍月郡主送她一副画像的事儿,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因为非是交情深厚的人,一般是不会赠送画像这类私&密的礼物,当时他只道是穆南枝成了北狄嫡公主,且又得皇后和太子青眼,康亲王府是有意想和穆南枝深交的,也就没有再往下想,哪知道这冷不丁地竟闹出这许多风浪出来,现在想来,怕是早在珍月郡主请世子鹿知瀚给穆南枝作画像之时,就已经埋下了事端。
“将军说的是,别的先放一边不提,单单是这么会儿功夫景仁宫的事儿就传遍了京师地大街小巷,能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伺候的人,自然嘴巴严实,哪里敢多半句嘴?安乐郡主身边的人,就更不会嚼舌根子了,末将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康亲王府放出的风声,”杜衡道,想了想又道,“可是康亲王府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关于康亲王世子和安乐郡主的流言满天飞,这对康亲王府能有什么好处?”
鹿知山拢了拢茶盖,缓声道:“这么一闹,那位高丽公主的世子妃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是啊,世子妃不贤,不仅将夫家的后宅之事闹到了皇宫里去,让康亲王府丢尽了脸,且又牵扯到了安乐郡主,偏生皇后又有意让安乐公主做太子妃,这么一来高丽公主自然罪责深重,康亲王府又怎么能忍受这样骄横跋扈的高丽公主继续做世子妃?”杜衡点点头,顿了顿,又道,“难道康亲王府打一开始就并不欢迎这位高丽公主?但是确因是圣上赐婚,不能抗旨,不得已才接受了这位世子妃,如今正好借此机会把事情闹大,就算是借此机会休了这位高丽公主,皇上皇后也不会降罪。”
“康亲王府年前借珍月公主之手送安乐郡主画像,已然预测到了事情的发展态势,若是单单为了休了这位高丽庶出公主,哪儿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鹿知山摇了摇头,抿了口茶,又道,“我怕康亲王府有别的打算,针对东宫。”
杜衡一怔:“康亲王府竟有这么大胆子?”
“这么一闹的最直接后果是康亲王府有了足够理由休掉了高丽公主,但是间接后果,却是皇后不得不顾及流言,暂缓为太子指婚,甚至放弃为太子指婚,这应该才是康亲王府最主要的目的。”
杜衡不解:“就算康亲王府有野心,但是如今太子都册立了,再封个太子妃又有什么关系呢?”
鹿知山沉声道:“或许他们不是怕册立太子妃,而是不愿意让安乐郡主做这个太子妃。”
杜衡皱眉:“这属下就更觉得匪夷所思了,康亲王府和端慧和硕公主府向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康亲王府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鹿知山将茶杯放到桌上,对杜衡道:“先好生盯着康亲王府吧。”
“是,属下遵命。”
……
翌日。
康亲王夫妇入宫面圣,恳请万岁恩准,让世子休了世子妃。
因康亲王府世子的婚事乃是当今万岁下旨赐的婚,所以即便要想休妻,必须要先得到圣上首肯。
万岁也听闻了此事,当下劝了康亲王夫妇,高丽与大荔修好,这位高丽公主的身份不同寻常,自是休不得的,但是却又不能不顾及皇后和太子的心情、以及康亲王夫妇的脸面,最后只得折中,万岁下旨,降康亲王府世子妃为侧妃。
高丽公主虽满心委屈,但是却也不敢再有异议,一则是怕日后难在王府立足,二则是顾及两国修好,若是因此伤了两国和气,她这个高丽公主即便不命丧大荔,只怕回了高丽也是难逃一死。
康亲王夫妇入宫面圣,康亲王府的世子鹿知瀚和珍月郡主却驱车去了端慧和硕公主府给安乐郡主请罪,只是安乐郡主抱恙,不宜见外人,吉祥客客气气地在门前拦住了世子和郡主,将一卷画轴递还给了珍月郡主,说是安乐郡主的意思,珍月郡主难为情地收下了。
既是安乐郡主抱恙,那世子和珍月郡主自然不好贸然进去打扰,也没有入府,让小人从车上抬下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箱子,说是给安乐郡主的赔罪压惊的礼品,吉祥再三推辞未果,只得入后院询问了安乐郡主的意思,然后又出府传了安乐公主客客气气却又不容置疑的拒绝,世子只得让人把东西又抬上了马车,临行前,世子鹿知瀚还特特对着端慧和硕公主的府门深深一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
后院。
吉祥一进来,就瞧着穆南枝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吉祥有些忐忑:“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奴婢不是都按照您的意思办了吗?”
穆南枝哼了一声:“那康亲王府的世子和郡主都走了吗?”
“都走了,”吉祥忙不迭点头如捣蒜,“都走了,康亲王世子在走之前,还特意朝大门里头行了个大礼。”
穆南枝简直要气炸了:“他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吗?这大天白日的,他一个大男人来我府上已经不妥了,还又拉那许多东西来又行大礼的,没影的事儿都快成真的了!”
吉祥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可是我瞧着那小世子是真心实意的,听说郡主抱恙不见外人时候,一脸的羞愧,连连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