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君引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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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落败的孟府

冥界的这些日子中他时常陪我在忘川府中读书写字,纵然读书写字并非是我的喜好,但上一世素生平日中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写字看书,我在他身边时日久了,便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如今守在他身边重复着上辈子的事情,倒是格外安逸。

谛听曾同我抱怨我总是和君池在一起都快将身负重伤的他给忘到九霄云外了,但君池似真的不喜欢宠物,每次都用各种借口将谛听给打发回去,即便是同我多说上几句话也要受他白眼,无奈之下我也只好偷偷安慰谛听,帝尊不待见他,着实是因为帝尊不喜欢小动物,就如旁的仙宫中都会养上几头灵兽养眼,但这东西,我的确在太清宫中没有见过。

苦口婆心的劝了好几日才将谛听给劝服,那厢含泪离开了忘川回了自己的寝宫,不过打那之后,冥界着实安顿了许多。

君池喜一边饮茶一边看书,我便捧了些糕点在他对面吃的欢畅,想到了这件事情便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养宠物啊?其实宠物这东西虽麻烦了些,但也没有什么坏毛病,养得好的话,还颇为通灵性,就像子梨上神的那只大头老虎。”

他将目光抬起,柔情浅浅,“本帝听说他那只灵兽生了幼崽,你想养宠物?本帝可以帮你找他要一只。”

我一口糕点噎在嗓门中,慌忙摆手,半晌才道:“啊,没有啊,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大约是不喜欢灵兽吧……”

他想必是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继续吃茶道:“本帝只是不喜欢觊觎本帝的神兽。”

“啊?”我恍恍惚惚问他,“谛听他也觊觎你的美色?”

他吃茶时被呛到,脸色变了变,撂下杯盏凝目看我:“他觊觎本帝的人,本帝也不喜欢。”

“觊觎你的人?”我哑然,谛听那厢对我有色胆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早在几年前他就曾去求过天后将我赐婚给他,可我好歹也是个冥府司命,怎能嫁给一个色狼,于是冥王碍于我的存在,便数次拒绝了这件事,若非是看在他心性纯良的份上,我早一巴掌拍死他了,虽说,他也不少次帮过我……

我撂下手中拾起来的糕点,拍干净手,殷勤奉承道:“做的好,做的好……”

木须神君自打那次回去之后便再也没有了音讯,君池如往常一般替我给冥殿批折子,九重天也未曾送过奏折前来,大抵是并不知晓君池如今身在冥界,加之君池沉睡了这些年,多半也早已不理三界之事,自是无人敢来扰他清静。

时光飞逝,眨眼便到了我与小黑小白拟定去人间的时日,彼时的人间,正逢上乱世,百姓民心动荡,朝廷大乱,昏君被逼死在朝堂之中,春日里的长安再无繁华景象,我行在往日生意兴隆的长安大街上,只有少数的百姓为了谋生计而出外做买卖。

君池带我寻到了安身之地,客栈之内空空荡荡少有外客,老板恭敬前来询问道:“请问两位贵客是要上等房,还是中等房,小店这里已经少有外客前来,两位看似不像长安城中人,小的就给两位打个折,上等房只需一两银子。”

君池不知打哪儿变出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两间上等房,我们需在京城中多住些时日,不知这锭银子,够不够。”

老板立即展开笑颜,谦卑道:“够,自然是够了,两位客官上面请。”

昔日万民来朝的长安城,如今却成了这个模样,也着实让人惋惜了些。唯有这水榭楼台之景,无人欣赏。

客栈中倒是清静,房间收拾得干净利落,看来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我拂袖扫开桌案浮尘,俯身坐下。他负手道:“我便在你隔壁,你若是有事,唤我一声便好。”

我点了点头,风吹开窗棂,扬起帘幔,珠帘叮当清脆入耳。我拧眉朝着窗外看去,天边浮上寥寥两片乌云,看来这长安城中的妖魔鬼怪倒是不少。

“我晚些再过来陪你。”他揉了揉我的脑袋,我有些羞窘的避开他的目光,道:“嗯,好。”

他离开了我的房间,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帘,握紧了五指,长安,这个地方,便是我曾经的家。我索性便将窗子推开,看着远处似曾相识的风景发了呆。

小黑小白从冥界而来,送了册名单道:“这便是流连在人间的孤魂,这段时日长安城外有些妖孽为乱,这孤魂便借着那些妖孽的庇护,成了恶鬼,普通的鬼差根本不是对手,请大人示下,可否即刻追拿。”

我皱眉看完册子上的名单道:“今夜子时,你们便埋伏在城外,我们就去毁了那个鬼巢,本大人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妖孽敢如此大胆。”

小黑稳重道:“捉拿孤魂野鬼倒是无碍,只是事关妖界,我们冥界素来不插手他界之事,未免有些棘手。”

“无妨,只要将那些孤魂带回冥界,便可收兵,妖界的事情,便让妖君自己处理便好。”我将手搭在窗台之上,放眼望着远处的那树桃花,小黑小白扣袖道:“那我等即刻便去冥界传令,今夜子时,与大人会合。”

我合上手中册子,放入袖中,打发了小黑小白离开之后倏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时候便听说允浩将孟家的财产捐了出去,如今的孟府该变成了什么模样,是一座空宅子,还是仅剩下荒芜,或是早已经成了他人庭院……

我想去看看——

“昔日这孟府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只不过后来啊,孟家少爷将家产全部散去后,就只剩下了这个空宅子了,既然姑娘和这孟府有些亲戚关系,我倒也不妨告诉姑娘,其实外人都说这孟府是个不吉的地方,孟老爷死了,孟夫人疯了,他们的儿子也疯了,大把的家产不要,非要去过穷人的日子。这宅子自打孟少爷离开之后,就空在这儿,倒是有不少人看中了这个宅子,可孟少爷不乐意啊,偏偏说这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还说什么,他要留着这个宅子,等伯父伯母回来,你说这岂不是在犯傻么,那孟家大少爷大少奶奶都死了多少年了,那都是我爹他们那辈儿知道的事情了。”

老妇替我开了锁,推开沉重的朱门,孟府的牌匾经过了这些年的风吹雨打已是破损不堪,院中倒是出奇的干净整洁,檐下杏花飘零,随风摇坠,落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我抬手接住一片落花,沧然扯了扯唇,眼前好似又回到了那一世,他总担忧我下雨天喜欢赏杏花而湿了鞋袜,便索性命人将这段泥泞小路铺上了鹅卵石,为此我还开心了好阵子……

往事犹如昨日,历历在目,可这世上的一切,早已不复从前。

“孟少爷如今已经是年近古稀,还念念不忘当年的事情,前几日还来院子中打扫,你说他也是够古怪的,这些年来从未停歇过,这里的人都说他疯了,我看他和他母亲当年一样,都是中了邪。”妇人感慨道:“这孟府诺大的院子,日后孟允浩那老头子死了之后,也不晓得该如何处理,他如今都这般大的年龄了,硬是孑然一身。”

我闭上眼睛,将眼中的泪水憋进眼眶,回首同妇人道:“你可知道允浩他如今身在何处?”

老妇人摇头道:“听说啊,是离开了长安,去世外隐居去了。”

隐居,而他一人,又能去什么地方……

春风卷起一树银花,我无意间扫见了窗棂内的里屋悬挂着的那幅画像,画像上的男女眉眼清秀,举止风雅,嘴角含笑,眸若繁星,轻轻依偎,甚是般配。我缓步走近那房间,推门而入,那画像上已是蒙尘,但好在有人收拾,画轴旁泛了黄,宣纸上的轮廓倒是清晰无比。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两行诗像是提上去已久,墨痕干涸,我抬手将画中人的容颜拂的干净些,指腹触及笔墨,灵台中凝出了一幕场面,那场景中,有年少的孟允浩,也有上了年纪的孟浮生,秋娘给他磨墨,他提笔揽住广袖,“伯母的画像我时常在父亲的房中瞧见,只不过伯父的倒是少见,前些年府中珍藏的那些大多都有些陈旧不堪,眉眼不清了,秋娘姨娘,你说,伯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秋娘握着帕子掩唇轻咳了一声,温和笑道:“大少爷,他高大挺拔,面如冠玉,是个大善人,大少爷在的那些年,孟府是远近有名的慈善人家,大少爷为人谦谦有礼,更是京城中少有的儒雅公子。”

“都说我爹和伯父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是我瞧着那些画像之中,倒和我爹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秋娘阖目捂住胸口,虚弱道:“是啊,没有半点相似。”

“你画这些做什么?”孟浮生欲要毁了那副画,允浩着急的抢回那副画护在身后:“爹,我们已经做错了太多,如今难道恕罪,你都不愿意么,他们已经死了,你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即便是他死了,我也绝不愿他和浅歌出现在一幅画卷中!”孟浮生红了眼眶,扬袖便要抢过画卷,孟允浩一个躲闪避开了孟浮生,急切道:“爹,你就认命吧,娘已经死了,伯母和伯父也死了,你即便心中怨,也于事无补了,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的错么。你无论如何不愿,她都是伯父的妻子,百年之后碑上只能刻伯父的名字。当年是你亲手所为,是你逼死了伯父伯母!”

孟浮生握紧双拳,目光凌厉,“你住口,这些都是谁同你说的,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