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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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九世呓语(2)

“我就是想看你一直在找不到冥月的痛苦中活着,九天上下,神魔有别,东皇风华,这也算抵得过无间地狱的滋味了吧!”附媿咬牙切齿地冷哼了一声,猛然甩脱了东皇风华的手,在众神的惊愕之中扬长而去。

“附媿……”突然间,东皇风华爆发了凄厉的惨叫,丢下了面面相觑的众神,循着附媿奔去。

青丘帝君,面美心厉,短短百年,便将青丘神界治理清明,大小神祗无一敢作乱。九天之中的青丘井然有序,桃林盛开,仙凡融融。帝君身份高贵,什么都好,却嗜魔成痴,每次酒醉后,常会跑到魔界自甘堕落地纠缠魔君附媿。

神魔有别,大大小小的神祗一遍又一遍地上折劝慰,甚至有上神将青丘帝君的荒唐之处禀奏给了天帝黎昕,天帝却一笑置之,听之任之。这魔君附媿毫不顾忌,光明正大行走九天,居于四明山,天帝、冥君、帝君竟任由其出没,不加制止,百年中,四明山魔道中兴。

阿喜是四明山中一只小野狐,源于山野,性泼冶艳,却被四明山中众魔所厌。众魔皆曰,青丘帝君醉酒在四明山的某次,阿喜冶荡淫乱,贪慕青丘帝君的艳色,大胆引诱帝君,被帝君重伤,险些魂飞魄散,成了四明山中的一个笑话。

后来阿喜常常坐在四明山的山顶上,懊悔自己以往的举动,为什么一见到那个红袍猖狂的青丘帝君,自己就会像个傻瓜一般,没有大脑地去招惹那个高高在上的青丘帝君呢?帝君艳色可餐,每次令她的小心脏都会“砰砰”乱跳,可神魔有别,如今就是借她一千个胆子,见了帝君,她发誓一定绕道走。每每看到众魔厌恶的目光,都在深刻提醒着过去的她是多么得无耻和愚蠢。

“唉……”阿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怕身上的草屑,化作一只白色小狐,向着四明山的宫闱跑了回去。

四明山宫外众魔攒动,紧张万分。

阿喜挤进了宫门,遥望去,立即被那拢炙热如火的红色乱了双眼——青丘帝君醉眼迷离,红袍猖狂,揪着魔君的衣领,咬牙切齿地恨不得一口一口将魔君啃噬掉。

阿喜的小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地乱跳了起来,没办法,每次看见这个太过绝艳的青丘帝君,那股子从心底按耐不住的渴望和眷恋像是埋藏了几千年,深重地开始发酵,丝丝缕缕地缠绕住了她,令她喘不过气,回不过神。

阿喜恨自己竟是这么没出息。

“附媿,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青丘帝君美目渐冷,绝对比魔君附媿更像这个四明山的魔君,狂妄暴戾,每次如最烈的暴风雨,摧毁着四明山的万事万物,洗劫着四明山众魔的心脏。

“东皇风华,就算这次你把我的大殿拆了,你还是找不到她……”随着魔君的轻笑,青丘帝君的暴吼,众魔猛地捂住了双耳,整齐地逃窜,找到最安全的地方躲避了起来。

霎时间,四明山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青丘帝君与魔君不厌其烦地第千百遍地对决开来。众魔心中清楚每次魔君都不是青丘帝君的对手,每次青丘帝君都不会杀魔君,每次最终的结果是青丘帝君摧毁了一遍四明山,放下狠话,扬长而去;众魔千般委屈地开始修复四明山,等待着青丘帝君的下一次来袭。

当风暴停息,众魔纷纷从角落里爬了出来,瞅着满目疮痍的四明山,忍不住低低窃语。

四明山中只剩苍白的魔君附媿,已无青丘帝君的身影。

魔君附媿嘴角咧开了一抹得意的笑意,令众魔不寒而栗。莫非,魔君大人的脑子被青丘帝君打坏了,四明山被摧毁到如此地步,魔君大人却像是全胜而归。

“阿喜!”正当阿喜准备偷偷转身的时候,魔君大人清冷的声音令她身子一僵。她抬起雪亮的眸子含笑望向附媿,有丝无可奈何地跟在魔君大人的身后,进了幽冥殿。

四明山魔宫三大殿前后相连,阴冷蜿蜒,尤其幽冥殿令阿喜犹坠冰窖,冷得浑身打抖。

附媿进了幽冥殿,并不理会阿喜,径自端起了五弦琴,丝丝缕缕的声音清冷地传进了阿喜的耳中。阿喜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垂着头,候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戛然而止。

附媿抬起苍白的脸,端着一尊红色模糊的血酒,若有所思地瞅了阿喜一眼,递给了她。

阿喜习惯地颤了颤,眼中闪过惊恐,接过血酒,一饮而尽。

“后殿偏房隐蔽,痛也要忍着,我不想听到不该听到的声音……”附媿挥手打发了阿喜。

阿喜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后殿。

等到阿喜的身影消失在幽冥殿,附媿再也忍耐不住心口的剧痛,摔倒在五弦琴旁,心口翻滚,一口鲜血狂涌而出,浸红了五弦琴的琴弦。

他闭上了双眼,紧紧抓着自己的心口,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辛月时的情景。

那时他是媿昊,却真傻,明明到手的幸福,拱手相让给武丁;为了复国,他放弃了深爱的辛月;再回头,却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感情。

如今,他坐在阴冷深广的幽冥殿,常常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放手……

如果当初真的没有放手……

该有多好。

青丘涂山,他拼了性命,逆天留下了她的一缕阴魂,以心头血养在小狐狸阿喜的身上。

月月一尊心头血,他的生命所剩无多,但只要她活着,所有的付出都值得,哪怕他的生命。九天皆曰,魔君附媿,无情残忍,祸乱三界,当入无间地狱。不想,他偷逃出了无间地狱,躲进六道轮回,却给自己编织了比无间地狱还要痛苦的情网。

辛月,是他心头真正的魔道。

当阿喜从痛楚中缓缓苏醒过来,附媿盘膝坐在她的身边,脸色似乎比以前更加苍白,近似透明。

附媿静静地望着阿喜,心中却已是狂风巨浪。

每次阿喜喝下他的心头血,辛月的阴魂便会强大,逐渐形成元神,因此,阿喜容颜越来越近似辛月。只是,她喝了他的心头血,沾染了魔性,依靠修魔强大元神,魂变的过程会非常痛苦,犹似万蚁蚀骨。

她惊惶地盯着他。

“很痛吗?”附媿抬起手刚想去碰触阿喜的脸颊,却见她瑟缩了一下,又缓缓放下了手,他站起身,什么话也没有说,走出了后殿。

阿喜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很害怕魔君,魔君清冷无情,每月强迫她喝下那杯血酒,常令她痛得死去活来。

缓过劲来的阿喜跑出了后殿,窜进了四明山。

澄清的山湖水,荡漾出她如花明艳的脸。

阿喜趴在山湖边,惊喜地瞪着湖水中的倒影。她不懂,每次喝下魔君的血酒,她的容颜就会有些变化,变得越来越动人,越来越美丽。

欣喜之中,阿喜褪了衣裳,跳进了山湖水,氤氲之中响起了阿喜清亮甜润的歌声。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当阿喜甩动湿发,一张明艳动人的小脸洋溢在斑斓的阳光下,震惊了山石上酒醉的红袍男子。东皇风华半眯着满是醉意的眸子,旋身,发了疯般地飞向了山湖水,扑向了阿喜。

“冥月……”随着阿喜的尖叫声,东皇风华铁腕般的手指抓住了她的腰肢,溅起了阵阵水波,梦幻般的映射在阳光下,“冥月,冥月,冥月……”东皇风华狠狠地将阿喜抱在了怀里,捧起了阿喜的小脸,狂喜地叫道,呼喊声锥心刺骨,令人心痛。

“青丘帝君……”当阿喜看清楚面前的男子时,脸上吓得几乎没了颜色,她一直忘不了上一次自己像个花痴般的去亲近青丘帝君,险些魂飞魄散的噩梦经历。阿喜伸手想要推开东皇风华,怎料,东皇风华的手太过用力,两个人身子不稳,猛地栽倒在了水中。隔着清澈的湖水,东皇风华的手像是长在了她的身上,她瞪大了双眼,恼怒地瞅着东皇风华,样子与冥月一般无二,瞬间,东皇风华这么多年凋零的一颗心突然饱和了,暖得令他红了双眼,他猛然上前,堵住了阿喜的双唇。

天,青丘帝君吻了她!这个爆炸的认知让阿喜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一双艳丽的眼呆呆地瞪着他,在水里晕了过去。

当阿喜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在四明山中。

天上的月光温柔笼罩着四明山的崎岖蜿蜒,草地上传来一阵又一阵虫鸣声,透过红彤彤的篝火光,阿喜转动着目光,瞧见了坐在篝火旁一脸阴沉的青丘帝君。

“帝君……”阿喜颤巍巍地开口,胆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自己身上的外袍裹在自己身上,好歹也算是蔽体了。

“你到底是谁?”东皇风华阴冷地瞪着阿喜,全无吻她时的激动和温柔。

“回禀帝君,我叫做阿喜。”阿喜垂着头,吓得身子禁不住抖抖索索。

“你为何长了这样一张脸?”突然,东皇风华五指如钩狠狠地抓住了阿喜的脸,他在阿喜身上根本感觉不到冥月一丝一毫的魂息,他看到了阿喜的前生,只不过是四明山里的一只普通的野狐狸,但是他不懂,为何她长了一张与冥月那么相似的一张脸。

阿喜被迫抬起小脸,如水涟漪的眸子倒映着他火红的身影,一时间,头剧烈地眩晕开来,混乱的片段与场景让她抓不住任何头绪,最后剩下了一颗心空荡荡地,让她只想抱一抱眼前这个好像无比熟悉的男子,她不自觉地抬起了双臂……

在她的手还未碰到东皇风华的手臂,整个人便被东皇风华甩了出去,撞在山石上,浑身的骨头痛得像要散架了一般,人还未明白过来,整个身子又飞了起来,被东皇风华扛在了肩上,直奔幽冥殿。

附媿的琴声悲伤彻骨,弥漫着幽冥殿的每一个角落。

当东皇风华犹如一团烈火燃烧在幽冥殿中,附媿的手停滞了下来,他轻轻抬起苍白的一张脸,似笑非笑地望着东皇风华,“东皇风华,你又来做什么……”

东皇风华挥手甩下了阿喜,顿时,阿喜连滚带爬地躲在了附媿的脚边,惊惶地瞪着东皇风华。

“冥月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她长了一张冥月的脸?”东皇风华红袍翻滚,一双媚眼像是长出了刀子,锋利而冷冽。

“你说这只野狐狸吗?”附媿慢吞吞地站起身,一只手缓缓揪起了阿喜的长发,苍白的手背上血管一根根清晰起来,开口绵绵却令人恐惧,“我是媿昊的时候,其实真的很爱辛月,可惜,那时候我抢不过你,所以我便在四明山幻化了很多精怪和辛月长的一样,这样让我不必那么思念辛月,如果你看上了,这个野狐狸正好送给你配对了……”讲罢,附媿手指如电,揪着阿喜的长发,使阿喜整个身子飞了起来,滚落在东皇风华的脚下……

“如果她还慰藉不了你,东皇风华,我还可以给你变出一百个一千个甚至一万个与冥月一模一样的女人统统送给你,只是冥月,你永远也别想找到她,永远也别想……”附媿一张张苍的脸剧烈地抖动着,笑得猖狂。

“附媿……”东皇风华大吼一声,冲向了附媿。

瞬间,四明山三大殿剧烈地颤抖着,众魔的心脏再一次被摧毁了,疯狂躲了起来。

阿喜静静地躺在地上,任凭大地战栗,任凭天空翻滚,整个人陷入了混乱的思绪之中,突然间,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她竟然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她抓不住任何一丝脉络,理不清自己疯了般的思绪,她一定是被刺激地快疯了。

当一切的疯狂终于终止,当青丘帝君离开四明山,当万籁静寂之后,附媿终于再也站立不住,倒在了五弦琴旁,鲜血狂涌而出,浸湿了五弦琴。

“阿喜……”附媿抬起没有生气的脸,轻轻唤道,像是在叫自己最爱的情人,最珍贵的爱人。

阿喜跌跌撞撞地爬向了附媿,伸手扶住了附媿“君上……”

附媿将身子虚虚弱地靠在了阿喜的怀里,轻轻闭上了双眼,“阿喜,不要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一天,似乎一夜,似乎一生,似乎永远。

阿喜不敢挪动身子,静静地抱着附媿,直到附媿再次睁开眼。

“阿喜……”附媿强撑着一口气,抬起冰冷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阿喜洁白无瑕的脸,虚弱的眸子里发出了一股子眩人的光彩,一瞬不瞬地瞧着阿喜,喃喃叹道:“阿喜,我的大限就要到了,我再也藏不住你了……”他用心头血养着辛月的阴魂,用元神的魔气遮掩住了关于辛月的所有魂息,令九天内外所有众神都找不到她,只有这样,辛月才是他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可是逆天留魂终究令他费尽心血,元神渐渐磨灭。

“阿喜,真想从今往后是我陪着你,陪着你看尽九天内外所有繁华,把上一世我亏欠你的统统弥补给你……”附媿动人的眸子笑地凄凉,“可惜,我做不到了。”

“君上,你到底在说什么?”阿喜不懂,手指颤抖,轻轻擦着附媿嘴角的鲜血……

“你还记得辛酉年的那弯明月吗?”附媿双眼迷蒙,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辛月,那晚很美,我遇见了你,却做错了很多事情,如果可以重来该有多好……”

女娲静静地立于三大殿殿门旁,眼里只有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幼年时,她是巫族的公主,他是华胥国动人的“第一公子”附媿,她喜欢他,可是未等她长大说出口,他成了魔君,与她势不两立。幽冥北海,他被东皇风华打入无间地狱,自此她的心被拘于无间地狱。后来他历经六道轮回,回到四明山,第一次找到她,却是为了补天练成的最后一块晶石。她什么都没有问便给了他晶石。

如今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冥月。原来,冥月真的未死。补天晶石可以聚魂,却需要消耗元神和心头血将养,这无疑于自我摧毁,附媿为了冥月竟然可以牺牲至此。这一刻,女娲心头深深的嫉妒渐渐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