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疆回西夏的路,墨花不敢耽搁,原本十天的路程,她只用了五天便赶到了,等入住了摄政王府后,才终于松了口气,但她没想到,她才将孩子送来,意外之客就到了。
“墨花,皇上来了。”高禀很快出来了。
他一身的伤,武功又全废了,所以此番也没有跟随赵怀琰一道出去,而是留下调度。
墨花闻言,立即叫人把孩子抱到里面去,才道:“皇上怎么会过来?难道是因为小公子和小小姐?”墨花是四人里最有灵气的,性格果敢坚毅,遇事也能冷静分析。
高禀瞧她一脸的严肃,也能跟着点点头:“只怕正是如此。”
“既然来了,拦也拦不住,去见见吧。”她说罢,提步就要出去,高禀见她一身风尘仆仆还穿着来时的朴素绿裙,笑道:“既如此,我去见,你先去收拾一下。”
墨花倒是无所谓:“反正那皇帝也不认识我,不妨事。”她说罢,便提步往外去了。
长孙祁烨一直在等着,知道孩子来了以后,他有些激动,但又说不上为何激动,总觉得阿慕的一双儿女,也应该跟她一般的招人喜欢才是。
墨花出来行礼时,他看着面前朴素的女子,还诧异了一下:“你一个女子护送孩子回来的?”
“是。”墨花行礼。
长孙祁烨皱眉:“他们也太不仔细了,居然让你一个女子来护送。”
“沿途我家公子都已经做好了安排的,此番跟来的护卫都死在半途了,所以现在只剩下奴婢一人。”墨花道。
“孩子在哪儿?”
“小公子和小小姐都歇下了。”墨花知道他想见,但当初的事儿她也知道一些,而且现在王爷王妃都不在,她也不放心让外人来见。
长孙祁烨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神色淡漠,兀自提步就往后院去了。
墨花大惊,立即要去阻拦,却听长孙祁烨道:“没有朕的庇护,你以为你们能在京都活多久?”
“可是……”
“朕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亲皇叔。”他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奇怪,难不成自己是要认了赵怀琰做兄长?他眉心更紧,改了口:“长乐公主是朕义妹,我也算孩子的皇舅。”说罢,绕过墨花直接往里去了。
墨花哑然,高禀却只在一侧低声道:“由着他吧,此番京都里弦月公主还在,虽然寻常人摄于摄政王府的威势不敢来犯,但这位弦月公主可不一定。”
墨花闻言,也只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却担心那日把她打晕的男人不会轻易放手。
他那么轻易就靠近了自己,此番走水路却不见他跟来,难不成他是放过孩子们了?她觉得不像,反而像是再谋划什么更大的计划。
她看了眼长孙祁烨离开的方向,跟着走了去。
此时摄政王府外不远处的软轿里,白衣女子朝里面看了一眼,明眸微寒。
“等待了这么久,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缓缓的男声传来,白衣女子只讽刺浅笑:“皇叔等了十几年,何尝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或者说,即将一场空……”她透过软轿的轻纱看着站在轿子旁的墨衣男人:“此番赵怀琰势如破竹,很快他就会夺下锦朝,成为锦朝的皇帝,到时候你布的局就没用了。”
“你知道我布了什么局?”长孙玄隐浅笑看她。
“有什么事是云水间查不到的?”弦月冷冷睨了他一眼,直接对外面道:“回府。”
外面抬轿的侍女这才足见轻点,抬着轿子飞快的离开了。
等她一走,清幽才忍不住道:“师父,难道她真的查到了您的计划?”
“我的目的,我自己都还没想清楚,她从何而知。”长孙玄隐浅浅笑开:“她是很聪明,但有时候也太相信自己的聪明了,反而容易看不清真相。”说完,只含着笑意看了眼这摄政王府,嘴角微扬,反正很快,他们要亲自把孩子送上门的,他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他提步离开,看着这春光正好,眼含笑意。
不过千算万算,长孙玄隐还是算错了一步棋,那就是江贵妃。
江贵妃要的并不是锦朝皇帝死,她只是要他后悔当初杀了自己而已,而且最重要的,她早已对长孙玄隐的出现恨之入骨。
“你们能办到吗?”她跪在祠堂内,冷淡道。
“娘娘放心,属下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长孙玄隐!”一侧蒙面的黑衣男子道。
江贵妃冷淡看着宗祠上无数的灵位,轻笑:“那就好。等他一死,我就会少了很多麻烦,你想要的,我也一定会给你!”长孙玄隐以为能操纵自己么,可他忘了,谁都想做这下棋人,而且下棋人绝不会是他!至于赵怀琰,他自然越快杀入京城越好,这样,她就能见到皇帝那张后悔莫及的脸了!
赵怀琰此刻已经整装待发,林锦婳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一身黑色铠甲打算入夜偷袭如今防守严密的邺城,心里总有一丝丝的不安。
“王妃,您别担心,王爷屡战屡胜,这次去也会告捷归来的。”墨月在一侧安慰道。
“这次的情况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如今赵阚已经册封为太子,他已经带兵回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南疆忽然反水,跟锦朝勾结在一起,此城距离南疆的边城也不算远。”林锦婳满心的担忧。虽然锦朝的将士们已经吓破了胆,但难保不会在赵阚亲自领兵的情况下把心一横背水一战。这样的情况是最可怕的,在所有将士不要命来拼杀的时候,他们的战斗力绝对是寻常的两倍不止。
墨月觉得她的担心有道理,但王爷也不是吃素的,便道:“王妃,这些情况王爷定也想到了。”
正说着,赵怀琰已经领兵出城了。
等他一走,原本投降的城主便跟守将一起笑眯眯过来了。
“王妃,臣等略备薄酒,还请王妃不要嫌弃。”城主躬身笑道。
林锦婳看了眼他笑眯眯的脸,再看一侧的守将。守将面容还算寻常,但眼里含着紧张,抓着刀柄的手也微微收紧,有蓄势待发的意思。
见状,她心里生出防备来,只道:“我今日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去了。”
“这样啊……”城主显得十分失望,旋即又道:“那臣等送您回去休息吧。”
“不必麻烦了,城主若是得空,不如回去拿一份军事部署地图来给我,可行?”林锦婳形容正常的笑道。
那城主闻言,还觉得诧异:“王妃也能看懂?”
“看着打发时间。”林锦婳浅笑。
城主这才安下心来,他就知道,这摄政王妃也就是个寻常女子罢了,沿途一路过来,什么也没做,但这也说明摄政王真是疼爱她,甚至连打仗都要带在身边。
他眸子微微一暗,笑道:“那臣这就去取,王妃且回小院稍等。”说罢,带着人立即退下了。
林锦婳看着他走后,面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下来。
墨月有些担心:“王妃,那部署地图,您不是有一份吗?”
“是啊。”林锦婳深深看了眼那城主和守将离开的方向,才道:“我们留在城中的人有多少?”她记得当初这城池是投降最快的,赵怀琰都还没攻打过来,他们便投降了。
“大军全部驻扎在城外三里地,城内还有一百人左右的护卫,三名副将。”墨月道。
“立即让人去通知这三名副将来见我。”林锦婳说罢,便转身快速往小院去了。
自己是怀琰软肋这件事她一直记得很清楚,所以她自这次出来,就已经万分小心,方才她绝对没有看错,那守将看向自己时,流露出了杀意。想必这座城池的人,根本不是真心投降吧!
墨月看她行色匆匆,不敢耽搁,立即安排人去通知了,等跟着她到了小院后,便见她立即召集了所有的护卫。
“所有人听令!”林锦婳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人寒声道。
“是!”
“所有人,立即出发,擒拿本城城主,秘密斩杀守将将官,关闭所有城门,但凡有妄图打开城门之外人,杀无赦!”她语气冰寒,那些护卫们听到这话,都是有些迟疑,但抬眼一看站在门前的人,浑身的气势让他们瞬间不敢再多疑!
“是!”
护卫们立即应下,迅速分散而出,刚好三个副将也都赶到了。
副将中有一名年纪较大的,也是副将里最有威严的钱副将见状,立即上前有些严肃道:“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把这座城池的假投降,变成真投降!”林锦婳道。
钱副将不解,只沉声道:“何来假投降,他们此番不仅交出了军事部署图,还答应大战时出兵跟我们一同对抗锦朝。”
林锦婳早知道他们不会信自己,只拿出赵怀琰给她的令牌,寒声道:“现在开始,刘副将和马副将立即出城,调集三里外的士兵暗中等待时机,一旦发现有从南疆过来的士兵,迅速从后拦截绞杀!”
那刘副将和马副将年纪轻,也是十分信服赵怀琰的,看到林锦婳手里那明晃晃的虎符,都是为之一振,而后对视一眼,才咬咬牙:“王妃,这是不是太轻率了。南疆的人怎么可能越过边防的守军直接杀进来呢?”
“若是边防的守军和这这城池的守官早已勾结在一起,根本就是听锦朝太子赵阚的命令行事的呢?”林锦婳寒声道。
那二人怔住。
钱副将的脸也沉了下来,只抬眼看着林锦婳:“王妃所说的这些话,可有证据?”
“战场之上,钱副将要何证据?现在若是再不去,造成王爷此番行动失败,你们三人,按军规,当斩!”林锦婳沉声说罢,才睨了眼墨月。
墨月会意,很快上前道:“王妃自有王妃的决断,前钱副将不信,可留下。马副将刘副将必须立即出城,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钱副将还要再说,那马副将和刘副将却是咬咬牙,拱手行了礼,便立即往外去了。
钱副将还要开口,却被林锦婳叫住:“我知你见我是女子,不信我,今日之事若是我误判,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你是王妃,王爷根本不会责罚于你!”钱副将觉得她完全就是在胡闹,气得一张脸都青了。
“我会自己领罚!”林锦婳冷冷睨了他一眼,便站在院子里不再出声,只等着消息传来。
夜色下,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的宁静,火烛烧得噼啪响的声音都能听到。
钱副将看她稳稳站着,虽然是女子,但身上的确有一股属于领导者独有的气势,只是沉沉呼了口气,在院子里随她等着。
不多会儿,就见人将城主绑成了粽子带过来了。
城主还没反应过来,被扔到地上看到冷然站着的林锦婳时,还诧异:“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林锦婳没理他,继续等。
钱副将见此,眉心拧起,咬着牙也忍着没出声。
但很快,那守将的人头也被提了过来,扔到了那城主身边。
本来还能冷静喊冤的城主当即闭了嘴,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看着目光清寒的林锦婳,道:“王妃以为杀了一个守将,就能阻拦什么了么?”
“肯开口了么?”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不多会儿,又有护卫来报:“王妃,照您的吩咐,关闭城门,斩杀无关要闯出城门者十余人,现在城内不少投降的将士蠢蠢欲动,意图要杀来此地。”
“不急,有城主在,他们不会轻易动手的。”林锦婳冷静道。她猜得没错,这城中人早已跟人串通好了,要抓住她威胁怀琰,然后夺下这座城池断了怀琰的后路。
赵阚还挺聪明的么,只不过他肯定没想到底下这些人早已吓破了胆,就是有拼死的勇气,也根本掩饰不住心中的情绪了,让她这个本就极会观察情绪的人一眼看到破绽。
钱副将却是惊住了,看看依旧镇定的林锦婳,道:“王妃,难不成真如你所说……”
“是。”
“可是为何?他们明明已经投降,为何要要自寻死路?”钱副将不解。王爷待投降的城池极好,沿途来主动投诚的百姓更是不少,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到了这里会出现这样的事。
林锦婳也觉得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贪心不足的人,总有千百种理由来背叛。
她看向地上躺着的城主,缓缓抽出墨月腰间的剑,上前道:“既然钱大人有疑虑,你就说说看。”
“哼……”
他这声哼才落下,林锦婳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心口:“从这里刺下去,你不会死,但会没有力气再挣扎。你的感觉会很敏锐,直到感受到体内的血一滴一滴流干然后再死去,这样的过程,你能忍受么?”
“你有本事……”
“别急,你不说,还有你的家人会说。你以为今晚或者明日我就能让她们出城么?你一死,她们永远也离不开这里。”林锦婳缓缓说着,可就是这凉薄的语气,愈发让他觉得一座大山压在了心上。
“你这么如此狠毒!”
“战场之上,不是你生,便是我死,你跟我谈狠毒么?”林锦婳抬手便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她厌恶极了战争,伏尸百万,家破人亡,尤其是这些故意挑起争端的人。本已经投降的城池,百姓依旧好好过日子,他们却非要弄出点动静来。
那城主能感觉到脖子上温热的血慢慢流出来,咬着牙看着林锦婳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才道:“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说了,若是事成,我们便是救国功臣,我的女儿也会成为他的侧妃,将来他荣登大宝之日,便是贵妃!这等的荣耀,我如何能不要?林锦婳,你别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你到底只是女子而已,你上过真正战场么,见过血流成河么?等你真的见到了,一定会吓破了胆嘤嘤哭泣……”
“王妃岂是你能诋毁的!”
钱副将气得上前一脚便把他踹在了地上,话还没说多久,就已经隐隐听到了城外传来的刀剑相交的声音。
林锦婳莞尔,他们的动作还真快。
很快,便有护卫来报,有人将这里包围了。
“王妃,我们现在怎么办?”钱副将现在算是知道林锦婳的聪明了,难怪王爷那般的人愿意将她捧在手心,从一开始,她就不仅仅是个柔弱女子而已。
“本妃到底久居深闺,看多了兵书也不过是赵括纸上谈兵,如何处置,全仰仗钱副将了。”林锦婳朝他笑道。
钱副将看她忽然把决定权交给自己,心中越发佩服她的大度。
当即道:“下官一定不负所托。”说罢,转身跟所有副将道:“把这个城主给我押在院门口,但凡有人敢轻举妄动,便杀了他!”
“是!”
护卫们立即把人带出去了,外面的将士也的确不敢动了,只看着这城主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将军已经被人给杀了,我们……”
城主看着院子里只有一个副将在时,就知道所有的计划只怕都被林锦婳给猜到了,想要抓住林锦婳,只怕也要赔上他一家人的性命了。
“不要轻举妄动。”他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那些将士们闻言,也不敢如何,只能这样僵持着,直到天色微明之时,派出去的马副将才领着一支精锐入城来传了捷报,并将城中所有反水的兵将和细作全部抓了起来。
赵怀琰也是在临近天明后才回来的,损失虽重,但已经成功偷袭了那座难以拿下城池的守军,烧了他们所有粮草,只等着他们军心溃散之时,再一举杀入。
他回城后,便立即见到来请罪的钱副将了。
钱副将将昨儿晚上的前因后果说了,道:“王爷,都怪下官糊涂,这才冒犯了王妃,还请王爷责罚!”
“王妃可曾受伤?”
“未曾。”
赵怀琰的心微微松了下来,看了他一眼,只道:“王妃既未罚你,那本王也不罚你,不过作战最重要是战机,希望你能记住。”说罢,策马而去。
钱副将见他就这样走了,一颗心也跟着落地了。
马副将还在一侧感慨:“想不到王妃居然能有这等远见,实在是厉害。”
“她是真聪明的女子。”钱副将想起昨晚那冷静又冷血的林锦婳,心里还是感慨不已,若不是她,昨晚就不会仅仅只是抓着一个城主与外面那些反水将士对峙一夜了。而且她在事成之后,竟也没有因此而嘲讽自己,反而自比赵括,让他来拿主意。都说弦月公主乃是天生之才,若是男儿,必得江山夺天下,军中将士还因为王爷不肯娶弦月公主而娶了一个虽然貌美但不显山不露水的闺阁小姐而可惜许久,如今看来,王爷的选择没错,这位王妃,比之弦月公主也是丝毫不差!
赵怀琰快速回到小院时,就看到已经在门口等着林锦婳了。
她穿着一条红色的宽袖长裙,看到自己时,眼里满是笑意和担心。赵怀琰一见到她,就有回到家的安心感,仿佛只要有她在,任何地方都可安家,任何地方都可安心。
他快步走上前去将人拥住,良久,才柔声道:“害怕吗?”
“知道王爷一定会回来,不怕。”林锦婳浅笑。
赵怀琰将她松开,看着她眼底藏着疲惫,知道她昨晚一宿没睡,干脆将她抱起就往里走。
林锦婳羞得不行,忙抓住他的衣裳道:“这里里里外外都是人呢?”
“不妨事。”赵怀琰大步往前走,只想让她赶紧休息会儿。
好容易回到了房间,林锦婳才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被窝。
“好好睡一觉。”赵怀琰替她盖好被子,抚着她的脸轻声道。
林锦婳看他的盔甲已经破了,身上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浅笑:“王爷一会儿也来休息?”
赵怀琰看着她的邀约,浅笑起来,本来要处理的事情也不想即刻就去了,只点点头,林锦婳这才乖乖闭上眼睛。
赵怀琰离开,她才悄悄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
他应该受伤了吧,却装作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是怕自己担心么?
她没出声,只默默等着,不多久,他满身清香的便过来了,钻入被窝,将她紧紧抱着怀里。
林锦婳享受这难得的相处时刻,抱着他的腰,慢慢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赵阚已经成为太子了……”她道。
“嗯。”
“难道皇上真的会将皇位给他么?”赵阚此人前世也能夺下皇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被逼到了某种境地之时,还是很狡猾阴险的。
“不会,但他会夺走。”赵怀琰平静说着。对于皇帝,他仍旧恨,但他知道,皇帝最后绝对是死在他自己手上。
他说完,看着还在忧心的人呢,笑着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才道:“听闻父亲那边已经夺下的城池固若金汤,就算南疆三翻四次的出兵也根本无济于事,孩子也已经到了西夏,暂时不必担心,好好睡一觉吧。”
林锦婳知道他心里盘算的事比自己更多,不再多说,靠在他结实的怀里,缓缓便睡过去了。
她知道她睡过去没多久赵怀琰就走了,对于他来说,他要分秒必争,要以最快的时间杀入锦朝,夺下那个位置。
此次行动失败,却让赵阚很是愤怒。
他阴鸷的看着来回话的前锋,阴冷笑起来:“你们的行动竟会让一个区区女子发现了。”
“守将也被杀了,城主也被抓了。南疆的精锐才趁着夜色过来,就被人从后面包抄了。太子殿下,这些事发生的都太意外了,所以……”
不等他话说完,赵阚抬手已经砍下了他的人头。
看着周围被吓住的人,扔了手里沾血的剑,寒声道:“失败就是失败,没有借口可言。此番已经再失一座城池,若是连下一座也丢了,莫说你们,便是本宫也撑不住!”
底下的将士们赶忙出来表了决心,赵阚却只觉得是一群废物。
现在京城里已经没有能威胁到林锦婳和赵怀琰的人,长孙玄隐又迟迟没抓到那两个孩子,再这样下去,锦朝只怕真的保不住,他夺了皇位也是白搭。
正在他焦虑之时,一直负责跟长孙玄隐联系的人才出现了,还捧着一个盒子,道:“太子。”
“什么东西?”赵阚沉声道。
“您打开就知道了。”小厮躬身道。
赵阚面色更沉,抬手打开那盒子,等看到里面一张白白的透明的面具,才冷冷笑起来:“人皮面具?不是说早已失传,只有当今弦月公主才会制作了么?”
那小厮笑笑:“定王殿下本事,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赵阚眉梢微挑,目光微黯的看了眼那小厮,只笑道:“替本宫多谢他了。”
小厮这才行礼退下。
赵阚看着这张脸皮面具,再看看自己的断臂,嘴角冷冷勾了起来。
长孙玄隐此时还在西夏京都。
在自己的小院等了两日,便听到摄政王府内传来消息,两位小主子忽染了恶疾。
清幽看着自己捣得药,跟坐在一旁桃花树下逗着鸟儿的长孙玄隐道:“师父,您真要把这解药送过去?”
“不送过去,下次他们怎么把人亲自送上门呢。”长孙玄隐说罢,喂了那鸟儿吃食后,便打开鸟笼将它放了,但他知道,等它饿了的时候,就会自己飞回这笼子的,以为自己下次还会将它放走。
清幽似懂非懂的,但将捣好的药装在了一侧的玉瓶里,才戴了帷纱帽,转身去送药了。
等清幽一走,长孙玄隐便感觉到了暗处传来的杀气,淡淡笑道:“既然来了,何必还躲藏着。”
“师弟的功夫越发精进了。”
一道他熟悉的声音传来,长孙玄隐的笑容这才慢慢暗淡了下去。
不少人都知道百毒谷有一个与他极为相似的人做着自己的替身,但那个人其实也是老谷主的徒弟,只是自己骗他易了再也改不回来的容貌,顶替了自己的身份。
闻言,长孙玄隐转身浅笑看着来人:“你竟然出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你一旦走出百毒谷,就得死么?”
“就算死,我也要先杀了你!”男人说罢,直接提剑杀来。
但他早知道长孙玄隐的功夫,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在长孙玄隐往一侧轻巧躲开之时,屋顶上便出现了十多个手持沾满剧毒飞镖的刺客。
漫天的飞镖射来,长孙玄隐转身便将毒镖全部弹射了回去,可他没预料到的是,就在他师兄方才走过来的桃花树上,多了一块沾着血的飞镖,那是他师兄为了防止他发现,而提前有毒的尖锐飞镖刺入了自己掌心,再动手时,才将毒镖稳稳放在了树枝上的。就在长孙玄隐自信的将飞镖反弹射回去时,那毒镖刚好在他脸颊上划出了一道血口,血口也瞬间变黑了。
“师弟,我这毒不赖吧。”男人看着他瞬间虚软的身子,持剑便刺杀了过来,长孙玄隐则是扔出了藏在袖子里的所有毒粉,转身便消失在了这屋子里。
那男人等毒粉散开后,已经找不到长孙玄隐的踪迹了。
“给我追,追到后,杀无赦!”他大喝,但此时的长孙玄隐已经从机关进入密道,再走密道到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巷子尽头,是他另一处宅子。
他将随身所带的药全部咽了进去,却也能感觉到身子渐渐开始发热。
他费力往前走,却能感觉到身体的力气越来越少,直到他倒在地上。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他看到一个粉色的身影慢慢靠近,朝她伸出了手,而后才彻底晕了过去。
长孙祁烨尚不知道这件事,但已经确定南疆已经转投锦朝了,而下令不许离开西夏的南疆将军巫马也连夜带人逃走了。
宫中,朗月夏萝披散着头发,听完下人的回报,只道:“把我在南疆所有的势力全部交给他。”
“等定王殿下过此难关,一定回来将您带出这里的。”宫女垂眸道。
“那你告诉他快一点,我快忍不下去了。”朗月夏萝拳头紧紧握在一起,但话音还未落,就听到有人来传了皇上圣旨。
“夏妃朗月夏萝,不知检点,扰乱宫规,其心险恶,特赐毒酒一杯,钦赐!”
朗月夏萝瞬间从凳子上跌坐下来,看着来传旨的公公,咬牙道:“不可能的!我是过来和亲的公主,你们不敢杀我的!”若是杀了她,岂不是要跟南疆开战么,长孙祁烨不会这么蠢的。
那公公嘴角讥诮勾起,立即让人上去摁住了朗月夏萝,亲自倒了毒酒,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冷笑道:“夏妃,你敢谋害皇上,还以为皇上会留你的命么?”
朗月夏萝这才认出他来,猛地将他推开:“你不是皇上身边的公公,你以前是弦月宫里伺候的我知道,是弦月派你来的对不对!是弦月要杀我,要满足她去攻打南疆的想法对不对!”
那公公面色冷冷一沉,看了眼左右,立即让人死死按住她,上前便将毒酒狠狠灌入了她嘴里,才寒声道:“夏妃娘娘聪慧,但从今往后,这聪明的脑子也没用了!”说罢,朝旁人一招手,便带着人出去了。
可他们才出去,就撞上了刚好要过来的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冷淡扫了眼里面死去的人,再看着面前捧着假圣旨的太监,沉声道:“拖下去斩了。”
“皇上恕罪啊……”
那几个太监开始哭喊,但长孙祁烨却一个字也没再多说,看了眼里面已经死去的朗月夏萝,只道:“封锁消息,谁也不许传出去!”他不过是要将朗月夏萝打入冷宫而已,弦月就这么迫不及待拿江山百姓开玩笑,去攻打南疆,好报复赵怀琰么?
他沉沉看了眼那倒在地上已经无力还天的朗月夏萝,沉声跟旁人道:“传令下去,立即将此事告知摄政王。”若是弦月攻打南疆,那现在深入锦朝腹地的他们就很危险了。
但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看朗月夏萝之事能瞒几天了。
朗月夏萝眼睁睁看着外面的人离开,还能感受道五脏六腑的灼烧。
她慢慢拿出一直挂在腰间的香囊,看到里面的桔梗,凄凉的笑起来,桔梗花的话语她早就该知道的,永生无望的爱啊,长孙玄隐从一开始就预知到自己的结局了吧。那今榨干了自己唯一的利用价值后,便杀了自己,也是他的主意么?
她恨,她怒,但气息却越来越弱……
衾息过来时,看到被扔到一旁的桔梗花,俯身捡起:“从一开始,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我恨他……”既然要自己死,何必还要屡次三番的出现,夺走她这颗心。
“娘娘会替你报仇的,但娘娘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衾息同情的看着她,但也知道她已无药可救。
朗月夏萝张张嘴,一口腥甜涌上来,让她瞪着眼睛再没有说话。
衾息看了她手指指向的方向,提步走了过去,便看到了一个锁起来的小匣子。
她转头看了眼已经没了呼吸的朗月夏萝,拿着小匣子,将桔梗花放到了她身侧,提步而去。
消息传给赵怀琰时,南疆已经用大军去进攻蛮夷了。
底下的副将们还担心:“现在南疆即便投靠了锦朝,也不敢明目张胆跟我们西夏作对。若是夏妃之事传开,弦月公主又趁机攻入南疆,咱们只怕危险啊。”
钱副将倒是不那么担心:“我们虽已深入腹地,但粮草充足,不受西夏影响,一路归顺的城池也都无二心,即便弦月公主杀入南疆,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吧。”
“不会,但在弦月之前,我们不能继续再攻打锦朝。”赵怀琰的手指慢慢敲着桌子,他才开口,副将军都怔住了。
“不继续攻打锦朝?”
“难道原路折返,亦或是就地等待?”
副将们议论纷纷,坐在另一边默不出声的林锦婳却是知道他要做什么。
赵怀琰也朝她一笑:“王妃,你来说说。”
林锦婳知道他是故意要给自己长脸呢,也不怯,道:“此番南疆想要先攻下蛮夷,壮大势力后再跟西夏抗衡,但他忽略了现在驻守在锦朝边关的林将军。林将军手握三十万精兵,刚好挡住锦朝去往蛮夷的最快捷径。若是在南疆攻打蛮夷之时,林将军与我们同时攻入南疆,形成夹击之势,我们便可以最快的速度先行占领南疆。”
那些个副将更加懵了:“那位林将军会愿意跟我们合作吗?”
“我父亲自然是愿意的。”林锦婳笑道。在西夏,众人只知道她是锦朝来的大家闺秀,是曾经的慕白画,是先帝亲封的长乐公主,却并不知道她就是如今的大将军林麓之的女儿。
那些人看她开口就称呼‘父亲’,更是目瞪口呆。
“那林将军,乃是王妃的生父?”
“嗯。”林锦婳点头。
马副将和刘副将对视一眼,忙道:“难怪王妃说看过不少兵书,还懂得不少策略,原来是有虎父在前!”
钱副将更是惊愕不已,连忙起身要行礼,却被赵怀琰叫住:“此番本王会带兵去南疆,钱副将带五万大军留守,以防锦朝反扑。”‘
“是!”钱副将立即拱手:“臣定不负王爷所托!”
赵怀琰跟林锦婳对视一眼,不再多说。
反倒是赵阚现在气疯了,差点没骂出脏话:“南疆现在是发什么疯要去攻打蛮夷?”
“现在南疆储位之争十分激烈,想来也是众位皇子商讨之下做出的决定,攻打蛮夷,好拿下功勋,夺得皇位吧。”孙尚书在一侧分析道。
“愚蠢至极!现在所有人的目标都在他们身上,他们先把自己给耗空了,就等着死吧。”他气得不行,这南疆原本也是一大利器,却没想到竟弄出这等蠢事来。
思来想去,他想到之前那张人皮面具,咬咬牙,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一试了,不然等赵怀琰真的夺下南疆,再跟林麓之一汇合,锦朝就真的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