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爷已经清楚,以齐连黎黎的性格,是不会乐忠于家族财产之争的,必是有人指使,而指使他的人,显然,就是那个知道自己杀害祈二老爷秘密的人!
知道了这两点,齐老爷是怎样都不甘心从容赴死了!
“我……我当年也是误拿了天花病人的东西给你爹,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
“你撒谎!如果你也碰了那东西,为什么你没事?”
“孩子,你大伯我小时候就得过天花的,所以不怕,可是你爹他……,也就因为我自己有恃无恐,所以忘了毫无抵抗能力的你爹……”
齐连黎黎冷笑,“这么说,你承认了,承认我爹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了!”
“我……,连黎啊,你能不能把剑……,啊!”
齐老爷刚想把剑从自己的颈间稍稍拿开,不想齐连黎黎一个剑花,再次抵上他的颈项,又是丝丝血珠渗出。
齐老爷越发哆嗦了,“别……别杀我……别……”
一股腥骚的味道传来,齐连黎黎蹙眉,四下张望后,惊然地发现,竟然是齐老爷尿失禁了!
齐连黎黎心里的鄙夷涌起,这就是名震整个都城的首富之主?居然这么怕死,他还没有动手呢!
“快些忏悔!”齐连黎黎一喝,剑锋一挑,齐老爷的脖子裂了道血口。
齐老爷哆嗦地更厉害了,感觉一股湿粘从颈项滑落,他战战兢兢地摸索上自己的锁骨,放到眼前一看,——满手鲜血!
“啊——啊——啊——”
伴随着失控的惊叫声,饶是齐连黎黎再怎么呵斥,都不管用,齐老爷像是疯癫了一般,歇斯底里地惊叫着,双手颤抖,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齐连黎黎觉得不对劲,收回了剑,低声道,“大伯?”
“啊——啊——不要过来!不要杀我!啊——啊——爹,二弟,他们要杀我!不要过来!啊——”
齐连黎黎一手扯过齐老爷的衣袖,却被后者猛力一拽,衣袖不堪拉扯地被扯裂了。齐老爷顺势往墓碑后跑去,躲在了祈老太爷的墓碑后,小心翼翼地觑着齐连黎黎,“爹,就是这个人要杀孩儿!”
齐连黎黎一怔:吓傻了?
“大伯,我是连黎啊。”
“不要过来!——爹,二弟呢,叫他快跑,有坏人!”
齐连黎黎将剑入鞘,看样子,是吓傻了!
只不过,不知道齐老爷是因为外在的杀意而吓傻的,还是因为他内心对死去的人的恐惧而吓傻的。
都说做坏事的人,有老天惩罚,大概,这就是天意吧!
“老爷——老爷——”
远处传来了林管家一行人的声音。齐连黎黎信步迎了上去。
林管家一见齐连黎黎,诧异地问,“堂公子,怎么你也在这里,贼匪呢?”
齐老爷还躲在墓碑后,语无伦次地嚷嚷着,“坏人,坏人!”
齐连黎黎扫了一眼齐老爷,也不多解释,“大伯好像受了惊吓,有点痴傻,带回去让葛郎中诊治诊治吧。”
“痴傻?”
林管家赶紧跑到齐老爷的面前,可是,任由他怎么劝慰,齐老爷都是一副惊吓的样子,嘴里絮絮叨叨的,来回就是那么几句,“别杀我!坏人!爹来救我!”
林管家见一家之主变成了这幅模样,顿时六神无主起来,他求助地看向齐连黎黎,“堂公子……”
齐连黎黎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往前走去,“不是说了,带回去让葛郎中诊治!”
“对对,让葛郎中诊治!”林管家一行人,这才扶着齐老爷离开。
齐连黎黎侧眸扫了眼不甚配合的痴傻齐老爷,他的报仇,就算到此为止,如果让他杀一个没有了正常心智的老人,他下不了那个手。如果齐老爷真的疯了,那么也算是受到了应有的报应。
但是,他这厢放手了,却不代表另一个人也同样放手。他让痴傻的齐老爷回府,为其诊治的只有葛郎中,而葛郎中是大公子的人,所以,齐老爷的后半生,是在痴傻中度过,还是很快长眠地下,全都在大公子的一念之间。
回去府里,收拾下东西,他也该再次离开了,这次离开后,他只怕是再也不会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府里还有几个想要告别的人,他恐怕现在都不会回去!
……
当齐连琛赶到的时候,就见石桥附近,到处都是齐府里的护院在叫着“三少夫人”的声音。大夫人早就因为惊吓,而先行回府了,却留着大部分的护院继续找寻清漪。
见到这种景象,他的心都凉了。
又猜错了!
原来,大哥的目的,还是清儿!
那清儿她……是被掳走了?还是……
想要施展轻功去找寻,可是却发现抬脚都成了困难,找!他要去找清儿!可是,他要去哪里找?
脑海中混乱地思考着,可是此时已失了往日的冷静,什么都想不到!
这时,耳边响起几声,“三公子!”
他木然回头,就见柳儿正搀扶着一身是血的常喜,一跛一跛地走来,他面上一喜,忙应了上去,“是你们俩!太好了,清儿呢?”
常喜和柳儿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不知道?”齐连琛怪叫一声,而后抓住常喜的肩头,“不是让你保护她的么,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哪里?”
柳儿还没有意识到失态严重,忙解释着,“我和常喜哥为小姐引开了杀手,小姐是自己一个人往这边逃的,后来常喜哥把所有的杀手都打死了,我们沿着小姐可以逃走的路都找了遍,这边都没有发现小姐的人影,就想着,小姐应该是回去跟大夫人会合了,啊!难道……她没有……没有……”终于明白了发生何事的柳儿不由惊呼,“小姐……小姐她……奴婢要去找她!”
“你们先别吵,让我想想!”
齐连琛猛地松开对常喜的束缚,却不想,常喜直接一个踉跄地摔倒在地,柳儿忙去搀扶,不由地眼圈也红了。
之前,常喜为了她,挨了一个杀手一刀,流了很多血,她这辈子恐怕都把这份情给欠下了。
齐连琛见状,知道他们也尽了力,轻叹一声,而后从怀中掏出一药瓶,“柳儿,把这个药给他敷上,不然,撑不到齐府他就流血到死了!”
柳儿连忙接过。
齐连琛则开始细细想着柳儿的话,“柳儿,你刚刚说……杀手?”
柳儿点点头。
“杀手?”齐连琛的心更凉了,那么说,大哥此番并不是要掳走清儿,而是想要直接解决了?不,不会的,清儿不会有事的!“你们在这休息会,我去找她!”
柳儿一听,忙把药瓶往常喜身上一丢,“公子,奴婢也去!”她一抬头,哪里还有齐连琛的影子?
若要找人,单靠齐府里的力量是不够的,因为,这不是在齐府做案。所以,齐连琛只能求助衙门捕快,当然,府里内部也要找,总之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双目失明的大公子,终于安全回了府,他只比大夫人早到了一点点,而且为了避嫌,他选择从不起眼的偏门而进。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蒙上了纱布,脸上则蒙着面纱,遮住了双眼裹纱布的样子。
能够把失明的他救回,全靠如今已成亲做起卖伞小生意的梅儿。
虽然,梅儿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坐轮椅的大公子,会突然站起来入常人一般走路,更不知道他得罪了谁,而被刺瞎双眼。可是,因为曾经的情义,她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过问,救了他,给他的眼睛上了药,而后又按他的指示,找到了藏在府外的轮椅,把他推回了齐府。
大概,梅儿的心底里,是真的有过这个男人的吧。
她推着他,绕过众人的耳目,顺利到了院落。大公子感激她,想要留住她,梅儿婉言拒绝了。
可是,二人拉拉扯扯的这一幕,却正好被大少夫人看见。
大少夫人醋意萌生,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地看出大公子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冲过去,一把扯开梅儿,抬手就是一巴掌,“贱人,被赶出去了,居然还敢回来!”说完,又是一个巴掌。
梅儿连挨了两巴掌,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大公子一听这声音,便知道出了什么事,“住手!俞婉,你才是个贱人!”
大少夫人怔了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大公子,这才发现大公子的不对劲,“相公……,你的眼睛……”
“我让你住口!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可能是因为心里觉得,齐老爷必死了吧,所以,大公子此时似乎也少了忌讳,加上失明的抑郁,让他口不择言起来,“你个贱人,你跟爹做的好事,你当我不知道?你在爹的身下银荡地朗叫时,可有想过我是你的相公?贱人!你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想再见,此时的他,就算有想见的人,恐怕也见不了了吧。
大少夫人大惊失色:原来,他都知道,只不过是忍着。他一直知道,所以才不碰她!那么现在,他不忍了,她又将被如何处置?
“青儿在哪里,青儿!”大公子气急败坏地嚷嚷着。
青儿忙不迭地从里屋里出来,一瞧见大公子裹着纱布的眼睛,也不由惊呼,“大公子你……”
“少废话!还不快去把葛郎中请来!”
“是,是!”青儿哪敢停留,一溜烟地跑了。
大少夫人像是个被无视的人,期期艾艾地窝在一边,等候着自己丈夫的发落。
大公子像是忘了有她这个人,伸手又拉住了梅儿的手,“真的不愿再留下伺候我么?我保证,今天以后,这个府里,没人会忤逆我的意思。”
梅儿自然无从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她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大公子,奴……奴家知道你的心意,只不过,奴家如今已嫁了人,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所以,请大公子莫要强求。”
“嫁了人……”大公子低喃,继而苦笑,“好,也好!——阿萱,阿萱!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死哪去了!”
竹儿闻声从厢房里出来,一边走着,一边还擦拭着泛红的眼眶,“爷,有什么事,让妾身来做吧。——啊,你的眼睛!”
大公子一脸不耐,“我都在这呆半天了,你才知道滚出来!阿萱死哪去了?不想在这个院里呆着,那以后都不要回来!——你去包上五十两银子给梅儿,然后送她出府,路上别让人为难她。”
“……是。”原来,只是为了一个已经被赶出去的丫鬟。
梅儿被送出去之后,院里只剩大公子和大少夫人二人。
大少夫人此时才敢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相公,妾身错了,妾身知错了!”
大公子冷哼一声,“怎么还不滚?”
“相公,你要妾身滚去哪里啊!”大少夫人跪在大公子的膝旁,“妾身知错了,相公,不要休了妾身啊!”
“原来,你是怕这个。”说到底,还是为了一个虚名,“你也知道被休的女人很可耻吗?可是,你就偏偏是做了这么可耻的事!不过,今天过后,府里便是我的天下了,我也不介意多养你一张嘴,但是想要大少夫人的头衔,你是别想了!——俞婉,嫁入齐府七年之余而无所出,现降为通房丫鬟!”
“通房……丫鬟?”那便是连竹儿的地位都不如了!
“怎么,我抹去了你的罪行,你还不满意?还是说,比起通房丫鬟,你更想我休了你?”
通房丫鬟!大少夫人咬咬牙,忍了。
她本就不是名门的血统,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只是自己娘亲和一个地痞无赖生的野种。如今,也只有在齐府里,那个无赖父亲才会觉得她有些利用价值,才会为了钱保守这个秘密;如果她被休了,那么娘家人自然会觉得她丢脸,就算可以收容她,那日子也是不好过的,更何况,她那个无赖的亲生父亲一旦发现她没有利用价值,便极有可能找上她的娘家人!那时,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好,一切都听相公的……”
“嗯?”
“一切都听爷的安排!”
“那从现在起,除了伺候我,你也跟着阿萱一起伺候竹姨太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