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风暴骑士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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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The Revolt 起义(3)

入夜后的南境,日落堡垒著名的弧面高墙之下,一个飘忽的光点正在风中惨惨摇曳。

这里是帝国在南方最为坚固的一座堡垒,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奇观。原本看上去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科维尼城堡的它由于其出色的地理战略位置,于圣显历2400年的第三皇帝南征一役结束之后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扩建,以作为帝国在南方的最重要战略据点。为了这座重要的堡垒,数不清的上等石料和木材行经宽阔的帝国公道从北方运送而来,甚至全权占用了这整条公道的使用权长达十年之久;为了保证资源的通畅运输,第三皇帝不惜颁布法令,在这段时间内严令禁止所有其他商队和车队——甚至包括了帝国的其他领主哪怕片刻地使用这条公道。

在圣显历2436年,这个象征着帝国的对南方绝对支配权的浩大工程终于得以竣工。那个时候所有名极一时的工匠大师都参与到了日落堡垒的建设中,又或者换句话说,在日落堡垒的建筑过程中没有被邀请到的工匠,便绝没有资格被称之为大师。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座号称“不可能被正面攻破的城堡”在帝国南方领土的核心位置高高矗立起来。它的南北两面便是著名的弧面高墙,在独特的多层弧面结构的支撑下,它的城墙得以建设得比帝国的任一座城堡都高上许多;它的东西两处港口则死死地扼住了对科维尼人最为重要的一条河流——娜拉米河(Nara Naramy)的河运,使整座堡垒像盖子一样覆盖在河上,分割开东西方向的通路,但凡有未经允许的船只试图通过,从娜拉米河的南北河岸上便会拉起二十八道粗大无匹的铁链。

第三皇帝曾夸口说,若非从堡垒的内部,日落堡垒的城门是绝对无法被打开的。四百多年来科维尼人的尝试已经无数次地证实了这句话并非妄言。

……只是,即便这样的堡垒也未能实现狮王的愿景。

南方的动乱,从未就此终结。

*

“是谁在那儿?!”

一名驻守在高峻塔楼上的皇家狮鹫军团士兵终于注意到了城墙脚下的微弱火光,下意识地喝道,尽管在这么远的距离,对方根本无望听见自己的喊声。与其说是在叱问对方,更不如说是为了唤起同伴的注意。

“戒备!戒备!”守卫的士兵朝着身边还在梦乡中的同伴吼着,他们就那样靠在板硬的墙角歇息着,想必不会太舒服,“那似乎是从娜拉萨(Narathra)方向来的!弓手!弩手!快!!”

从南方各处搜集到的情报显示,近些日子里南方的叛乱已经到达了高峰。正因为这样,日落堡垒近郊城市的这种反常的安宁才更令士兵们感到紧张。所有人都知道,又一场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了。

“什么情况!”一名轻装的长弓手从睡梦中惊醒,率先站了起来,试图用自己敏锐于同伴的视力早一步辨认出对方的身份。但他的尝试是徒劳的,尽管在堡垒的弧面外墙上都挂有成排的圣灯用以防御夜袭,在那样深的夜里从如此高度的城墙向下俯视,并试图辨认出城门附近的一个人的身份,这样的行为实在无异于踩着高跷寻找落在草丛里的针头。

“——需要鸣钟吗?”

另一名士兵皱了皱眉头,正欲付诸行动,却被他的长官制止了,“先等一下,待下层观察孔那边的报告传上来。”

“那是圣灯的光吧?”

弓手眯缝着眼睛,仍然在尝试着用自己的眼睛捕捉到些许信息,“从那光的颜色上看,那应该是圣灯,会不会是我们的人?……哎,那光点突然变暗了一点!”

“的确。”他的判断得到了其他战友的认同,方才那个方向的确很明显地闪烁了一下。

“那个人似乎……倒在地上了?”

弓手继续通过这并不真切的观察述说着自己的判断。正在这个时候,从下层负责递交信息的传令兵已经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长官!是我们的人!!”

“……难不成,那是诺斯卡(Norskal)吗?”像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这位长官急忙问道。

“是的!正是他!”

“你能保证就是他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他!通过下层的观察孔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张脸,绝不会错的!”士兵也显得有些着急,“我们能让他进来吗?他伤得很重,我们需要您的即刻批准!!!否则那家伙一定会死在城门外面的!!!”

“不,等等!”那名长官仍然在犹豫,“想办法探查一下城门附近有没有敌人的埋伏。在这样的黑夜里,我们的视野只能达到城墙附近有圣灯光照的地方,如果有敌人借着夜幕埋伏在附近的话,我们的防守也许会露出破绽。”

“您慎重过头了!!!再拖下去,诺斯卡毫无疑问会死的!!他可是您派出去的斥候!!!”

“在战争时期,无论如何慎重都不为过。放心,这用不了多少时间。”

他挥了挥手,他身旁的弓手立刻会意,从背后的箭袋中抽出几杆特殊的箭只——它并不携带箭头,只是在顶部裹缠着一个圣灯草的包裹。弓手熟练地将这几支箭浸入火盆里点着,朝城门的南面的各个方位依次射出,明亮的金色光芒瞬间将南城墙前的一大片区域点亮。

“给诺斯卡开一条缝,把他拖进来。”那位守军长官终于松了口,但还不忘嘱咐道,“一定要仔细确认他的身份!如果不对劲的话就当即处决!”

“知道了!!”话还没说完,那名传令兵便急匆匆地赶下楼梯去。

“……那名士兵,他和诺斯卡是同乡的好友。”弓手不禁耸了耸肩,“既然他认得那家伙,应该就不会错了吧?我想您其实没必要紧张到这个地步。”

“我听过一些关于南方易容术的传言……”

“不是吧,您相信那种东西?”弓手露出稍显意外的神情,“我一直觉得那种事情不过是无稽之谈。为了那种传言葬送一名士兵的生命,恕我直言,长官,那有点滑稽了。”

“……也许如此吧。”

那名长官并没有动怒,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脸上依旧挂着无法言喻的担忧。

“放心吧,长官。”弓手微微一笑,言语中尽是自信,“只有恶魔才能攻破这座堡垒。”

*

“情况如何?”

传令兵顺着蜿蜒如蛇的螺旋式石梯一路狂奔而下,尽管这让他已经有些疲劳的膝盖有些酸软。这座堡垒的城墙是该死地高,这就让他们这些传令兵成为了指挥结构中最为重要的角色之一。

当他抵达城门附近的时候,他发现士兵们已经把诺斯卡带了进来,正在为他的伤口做简单的处理。

“我们擅自把他拖进来了。”其中一名士兵抬起头回道,“我想着再继续把他留在城门外边未免也太没人性了,长官应该不会下达那样的命令才对。”

“……能确定是他吗?长官说必须验证他的身份。”

“这就是他,还能是谁?你可以自己下来看看。”士兵耸了耸肩。

顺着梯子,传令兵一溜烟从城墙上直滑到已经重新被闸紧的城门边上,连忙朝自己的发小奔去。拨开其他在围他身边的战友,他这才得以看见除了耷拉在外的惨白手臂以外的东西。

“看看这血……”在诺斯卡身边的那名士兵摊了摊手,露出自己因为搀扶而沾上的满怀鲜血,“希望阁下们能来得早一些,否则这家伙是铁定救不回来了。”

传令兵靠得更近了一些,伸手撩起诺斯卡已经被撕裂开的衣服,露出衣物下面凶残的割痕。他的手即刻感觉到了直向外汨汨涌出的,粘稠、浓厚的热流,并着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谁干的?诺斯卡?!”

“他没法回答你,他已经没有知觉了。”

“我知道,我不是瞎子。……该死。”传令兵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自己愤怒的心情。他明白在这等待的时间里,诺斯卡已经失掉了太多的血,如非神迹,纵是从费兰多卡萨请来圣希奥梅阁下的门徒也难以抢救回来这种程度的伤势的。

这时候,驻守于日落堡垒的牧师们已经从教堂抬着担架赶来了。

“……看在主的份上……”那名为首的老牧师只一瞥便皱起了眉头,“……撒莱亚,我会尽我所能。”

“拜托了。”

传令兵点了点头,怀着难以言明的心情目送着担架往教堂的方向远去。

*

靠在城墙的边上,就在城门的入口处,从这里他可以从城门上的观察孔望见堡垒外面的动静。

其他士兵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只留他一个人在那个地方。城门的两侧高耸起带有斜面的城墙,夹住中间用于通行的道路,每侧只有一道墙梯得以通往城墙的下部;即便敌人攻破了那道坚固的城门,只要他们试图通过这狭长路口进出,来自城墙两侧的箭矢、沸水甚至是熔铅都会立刻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距离诺斯卡被送往教堂已经有十霎的时间过去了。今晚日落堡垒似乎不会有别的访客了,亦或者敌人。

这时候,弓手的脑袋忽地出现在他的头顶上。

“嗨!我正准备回去歇息。——顺便,长官让我来问问情况。”

“嗯。”

“长官说,如果诺斯卡那家伙能说话了,尽早向他报告。我们需要诺斯卡带来的讯息,以了解娜拉萨那边的情况。”

“……嗯。”

面对那名弓手的招呼,传令兵的表情仍很是麻木。

弓手抓住墙梯的扶手,竟从超过一菲罗(Feroe,帝国公制长度单位,一菲罗约为5.83米)高的城墙边上一跃而起,在墙壁上一踩作为缓冲,只两步便敏捷地落在了传令兵的身边,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的感受,但那位长官并不是一直这样的。”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算久吧。”弓手耸了耸肩,“……算起来,应该有五年了。——当然,这远没有你和诺斯卡的交情久就是了,毕竟你们是发小。”

听到诺斯卡的名字,传令兵又露出了些许颓丧的神情。

“我知道在现在这个时候你不会想听这种话,但那位长官并不是一个对手下漠不关心的人。他私底下其实是一个挺容易相处的人。”

“噢……”传令兵的回答依然心不在焉。

“——啊,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他的说客了,但我的确不是。——就算是,那也是我自告奋勇的。”面对稍显冷漠的反应,弓手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现在你的心里可能不太好过。如果有个人能说说话的话——”

“谢谢,但我还好。”传令兵笑了笑,作出一个略有些勉强的笑容。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现在你一定很怨恨我们的长官。——或许……如果诺斯卡没能撑过来的话,你会更怨恨他。我当然可以理解,这再合理不过了。”

“……杀死诺斯卡的也并不是长官。”传令兵倒也没有直言否认。

“……不过,我希望你也能明白,长官现在担在肩上的责任,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这一次,和以往的那些小打小闹都不一样。”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这点事情根本不用我说。”自来熟的弓手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既然这样,我也不想多事。我先回去歇息了哈?”

“……只是,当看见自己的发小躺在那里……被砍成那副模样……我到底要怎么样才有可能冷静得下来。”

传令兵的声音很是低沉。他缓缓地将双手举到自己的面前,看着自己被诺斯卡的鲜血染红了的手掌……那深刻的伤痕立刻浮现在他的眼前。

……等一下。

传令兵倏然呆立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瞪圆了自己的双眼。

“血……不见了?”

他的双手洁净如初,仿佛根本没有沾染过什么鲜血。

“……这是……怎么……”

他的记忆中仍然牢牢地保留着那粘稠、恶心且腥味逼人的感觉,但他的手……却完全没有留下痕迹,更没有那味道。

不是干涸脱落了,而仿佛从未有过。

“……这到底……”

“……那边!……教堂那边发生了什么?!!”

人群逐渐骚动起来,混乱从城墙上端一直传递到城脚的底部。

——冲天的地狱之火终于点燃了黑夜,拉开了战争的幕帘。

迎着灼人的火光,城门之外,一支高举着青白色旗帜的浩大部队高声呐喊着,冲向了这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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