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峨眉
7046400000070

第70章 铁枪杨亦松

原来这杨亦松并非别人,乃是唐顺之麾下第一员猛将。

世人相传,杨亦松原本是关中的响马巨盗,手中一杆大枪重一百三十斤,祖上便是大宋朝赫赫有名的杨家将,他一身杨家枪法在绿林之中罕遇敌手。嘉靖三十二年,倭寇犯境,杨亦松愤而烧毁山寨,率众响马投军,正遇唐顺之,被收至麾下,从此随唐顺之讨伐倭寇,威震沿海。

军中老人说过,杨将军曾率轻骑与大队日本浪人武士作战,直至部下全部壮烈殉国,杀敌数百,最后只剩他一人,单枪独挑百余日本武士,竟将群倭击溃,前面一百多浪人四散逃遁,后面一名铁枪将狂呼追击,场面骇人听闻。此战他一人斩首七十余级,以至于倭寇从此听闻“铁枪杨亦松”所在之处连船只都不敢靠岸。

唐顺之壮之,特为杨亦松赋诗一首,诗曰:

老杨自是关中客,短衣长躯枣红面。

千里随身丈八矛,到处寻人斗轻健。

谓余儒生颇好武,一揖滚滚发雄辩。

坐惊平地起波涛,蠕蠕龙蛇手中现。

拨开双龙分海嬉,攒簇两蛇合穴战。

争先尽教使机关,缩退谁知卖破绽?

目上中眉犹自哂,绵中裹铁哪能见?

满身护著不通风,百步撺来激流电。

飞上落下九点丸,放去收回一条线。

问君何为技至此,使我凭轩神腼眩。

答言少小传授时,五步七步画地践。

迩来操弄三十年,浑身化作枯树干。

心忘却手手忘枪,眼前只见天花旋。

乃知熟处是通神,解牛斫轮安足羡!

因君亦解草书诀,君枪岂让公孙剑?

故此,小鱼一听沈月奴的话,想起那传说中“铁枪杨亦松”的英雄盖世,心头岂能不立时便激动起来:“真没想到……沈姑娘,待你回去见到总舵主时,一定要代在下问候一声。”

沈月奴欣然一笑道:“好,我会的。”

小鱼这下心中更是大安,感慨地道:“原来总舵主竟是应德先生的旧部,说起来与我们峨眉派也是大有渊源,沈姑娘为何又不早说,以至于彼此闹出了这许多的误会来。”

沈月奴却叹了口气,半晌才轻声说道:“应德先生当年被奸臣陷害,被褫夺军权,明升暗降外放凤阳巡抚,我爹等众将不服,联名上书朝廷请求仍由应德先生执掌水军,谁知奸臣势大,竟又罗织罪名,诬陷我爹等人意图谋反,爹无奈,只得弃官而走,隐姓埋名,至今还有人想要缉拿于他,我又岂能不小心行事呢?”

小鱼点了点头道:“沈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姑娘能否明示,此次莅临峨眉,究竟有些什么事呢?”

沈月奴“唉“了一声,皱眉道:“还能是什么事,还不是贵派李长风李大侠之事。”

小鱼一惊,忙问道:“姑娘何以知道此事?”

沈月奴面露自豪之色地道:“这又有何奇怪?想我青龙会雄霸七海,我爹身在江湖之远却心怀社稷君父,有些事就算朝廷不知道,却也瞒不住青龙会。”

小鱼心道,难怪青龙会在沿海声势如此之大,行事异常高调,的确是自有所恃。不过一个江湖帮派如此气焰滔天,难道就不担心犯了朝廷官府的大忌?

正暗忖间,只听沈月奴又道:“我爹得知李大侠临终之前,曾经派人送回一只匣子,据说匣子之中有朝中奸臣与倭寇勾结的来往信函与海图。他担心奸臣的爪牙以及倭寇假扮中原武林人士,以为通天大师祝寿之名混上山来,在此间逗留,伺机对峨眉派不利,夺取信函海图。峨眉派固然是天下名门大派,不但通天大师是当世武林至尊,无穷法师、段大侠等人也是一时英杰,就连……就连你这个呆瓜……武功也不若……”说到这里,沈月奴又微微一顿,脸上一阵发烫,与小鱼接触愈久,她之前那精灵跳脱的性子似乎也渐渐不见,似乎越来越娇羞起来。她又看了看小鱼,慢慢地又说道:“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英雄最难免为宵小暗算,所以我爹才派我领人来峨眉,一来是向通天大师禀明此事,二来就是要协助峨眉派保住信函海图,用这些东西就可以将朝中的奸臣扳倒,所以我爹眼下正在秘密联络朝中一些忠贞之士,只要能将这些东西送交到皇上手中,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小鱼心中一动,看了看沈月奴,轻声道:“总舵主身在江湖,心系国家社稷,令人感佩万分!但在下只知道大师兄的确为奸人陷害去世,那些什么信函海图,在下却丝毫不知,这内中情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完全懵懂,现在师父又在闭关,此事只能待师父出关之后再向他禀明,沈姑娘你也不用过于心急。”

沈月奴神色一黯,也只好勉强笑道:“你说得没错,大师没有出关之前,也只得等待了。好在我们已经来了,倘若有人前来搅扰,我们也可以帮得上忙,也不枉这一路紧赶慢赶了。”

小鱼正色道:“沈姑娘此来相助,在下心中十分感动,不过那些宵小贼子想要找峨眉派的麻烦,我们却也不怕!”

沈月奴薄嗔道:“人家又没有说你们怕了,你这呆瓜有时候傻得……”

这句话尚未说完,她突然停了下来,与小鱼一同沉默地盯着月光下平静的湖面,湖面倒影中,一条黑影自西极天前院的屋顶之上一掠而过。

两人猛地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小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猛地掠身而起,右手抓起一件物事,左手绰起地上的长枪便向那黑影追了过去。沈月奴忙在后面轻声呼道:“你要小心些……”

小鱼听了心中一暖,但他没有回头,而是纵身跃起,也掠上了屋顶。此时那条黑影却已远远地跃到了前方,小鱼的轻功是通天大师亲传,在峨眉派俗家弟子中名列第一,比李长风、段云峰还要高多些许,但此时他却觉得眼前那人的轻功竟似乎还在自己之上,身形几乎淡如轻烟,纵跃在西极天院落的屋顶之上,如履平地。小鱼随后急追,当他看到那人跑到了一个眼熟的地方时,小鱼不由得扑哧一笑,口中数到:“一、二、三、倒!”“倒”字刚刚喊出,那人身子一晃,竟失足一滑,竟几乎真的跌倒在屋顶上。

其实小鱼并非在作法,这世间本来也没有真正的魔法,只是他在白天阿四做菜的时候,特意在前面那片屋顶上洒满了菜油,原本是担心青龙会的人有所异动,事先设下的一个小阵,没想到竟用在了这里。前面那人飞奔之中突然一脚踏上厚厚的菜油,如何还能站稳?饶是他轻功极高,却也几乎滑倒在屋顶上。

小鱼此时距那人还有两丈,见此机会怎肯放过,右手中那件物事便挟着劲风向那人飞击而去!那人见有“暗器”袭来,忙拧身急闪,只听当啷啷一连串脆响,圆圆的“暗器”便顺着屋顶滚落,原来竟是沈月奴送饭时所用的铁碗。

那人站立不住,又拼尽全力躲开铁碗,虽没有被击中,却也手忙脚乱,大为狼狈。在这一顿挫之中,小鱼已经飞身奔近,手中长枪唰地抖了一个枪花,朝着那人的胸膛便刺。那人大惊,眼见大枪刺来,铁碗的声响又引来了许多人在院落之中,院外也有不少人点起了火把,看来峨眉弟子出来了不少,心下大急,口中怪叫一声,不退反进,竟合身向小鱼扑了上来!

小鱼这一枪已经刺出,但却并非要取他性命,此招却是虚招,形似点刺胸膛,其实枪尖到时却会旁移半尺,以前端横扫,意在将其扫倒生擒。不料这一枪刚刚递出,尚未变招,那人竟不要命似的直扑了上来,收枪后撤却也有些不及。小鱼久战沙场,经验也是极为老道,他左手一抬,右手猛地一送,竟将那大枪直直地向上抛了出去,双手直向那人胸膛拍出。那人反应也甚是敏捷,双手也同时拍出,两人正正地对了一掌,小鱼直觉双臂有些发麻,但却也无碍,那人却被震得踉跄了一下,一手捂住胸膛,似乎受了内伤,另外一只手却倏地伸进了腰间的皮囊。

小鱼一笑,此人难道也想发回暗器?跨前一步,便向那人肩头抓去。那人却已伸出手来,将掌中之物猛地砸向了屋顶,只噗的一声,一股浓烟立时升了起来,将那人包裹了起来。

“毒烟?”小鱼一惊,也不顾再与那人纠缠,纵身一跃,便避到了一旁,待那浓烟散去,却发现那人早已没有了影踪。此时突然听到沈月奴院外道:“不用追了,小心调虎离山。”几个声音纷纷应道:“遵命!”接着又有人唤道:“小鱼,你没事吧?”却是杨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