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梁山外传
7057800000073

第73章 柴夫人撒泼医务处 智多星私放马麟妻f

雨不下了,天灰蒙蒙的,不放晚晴,倒显得黑的早。虽是如此天气,但不妨碍马麟张氏愉悦的心情。二人在底楼楼梯处,弄清楚不是在做梦,张氏脚步轻盈的奔上楼去了,马麟掏出笛子,翩翩起舞,耍起家传的铁笛二十八式。耍着耍着,感觉不好,媳妇要回她家,自己有什么可高兴的。也上楼来,对张氏说道:“贤妹,这回如愿以偿了!收拾收拾吧,明早启程,我送你到水泊岸口。”

“谢谢兄长!”张氏连高兴带激动得满面红晕,“我收拾一下随身衣物,明日就告别这里了。”一句话说得马麟心内发酸,点点头说道:“今天住得最后一晚,咱们好好叙叙,你此一去,我们若再相见,恐怕只有梦中。”

马麟说不下去了,出了阁楼。张氏收拾衣物,找到被邓飞押解来梁山的那身衣服,原想将洗干净,永留纪念的,明早还穿它回家,让亲人相见,好比外出做客刚回来一样,不由得欣喜起来,满面微笑。

傍晚,马麟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坛酒,还有几样肉食熟菜,直接到了楼上,对张氏道:“酒是门市部买来的,肉食熟菜是找朱富直接弄来的,他欠着我人情,刚做熟,就先卖给我了。今晚和贤妹痛饮两杯,从此后我在东来你在西,好比劳燕两分离。”

“你又来了!”张氏佯怒道。转念一想,自己对不住人家的地方多,于是缓缓开口:“我走之后,你也尽早成家吧,误你时光,还待我情深意重,我是无以为报了。”

“贤妹不要如此说。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你我总算有缘之人,即使分手,也无遗憾。”马麟说完,找到火镰,将几支蜡烛点燃了,阁楼内为之一亮,马麟把那张大书案收拾一下,放下酒菜,找来碗筷,对张氏道:“贤妹,请用饭,可要吃饱了,明早还要赶路。”说完坐下,把两个酒杯倒满酒。

“兄长,你自饮酒。我中午尚未吃饭,先用饭了。”说完拿起筷子,大口吃起饭来,她是真饿,顾不得斯文了。

马麟看着她吃饭,停杯落箸,很是茫然。无言片刻,马麟问道:“你可是还回北平大名府?我好安排下山路程。”

“不是,”张氏吃完两碗饭,说道:“方才我想好了,直接回东京汴梁母亲家。父亲早故,母亲跟着哥哥们过活,我那两个孩子也应该在那里,先去投奔他们,容后再打听夫家的下落。”

“那好,咱们就走下山大道,到断金厅,过中路关口,从南岸水军处渡过去,水泊外正好是朱贵的南山酒店,自会有人接应,你拿着金牌,跟朱贵讲明回汴梁,他就会给你雇好车辆,直接送往东京。”马麟计算好路程,对张氏道:“贤妹,路程我给你安排妥当了。请饮满此杯,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我先敬兄长一杯,这几个月来,多蒙照顾,如果不是遇到你,恐怕早死几回了。”说完将马麟那杯端起,递给马麟,自己举杯等着。

马麟把酒杯拿在手,就差眼泪掉下了。长叹一声,开言唱到:

今晚饮酒阁楼中,

从此后你我各西东。

看贤妹递过酒一尊,

兄与贤妹来饯行。

登山涉水多安稳,

披星戴月奔都城。

若是合家同欢庆,

在令堂的台前问安宁。

倘若是家门有不幸,

梁山容你把身存。

并非是愚兄夸口论,

山寨俱是忠义人。

贤妹饮罢杯中酒,

一路平安早到家门。

马麟唱完一饮而尽,张氏说了声“多谢!”,也是一饮而尽。马麟又把两个酒杯斟满,问道:“贤妹在家时可关心朝廷大事吗?”

“从未关心过,平日只是学唱戏曲,相夫教子而已。”张氏答道。

“那么,对你那外祖父蔡京有何看法?”马麟又问道。

“庙堂之事,我是一概不懂。只知道我那外祖父大人,年轻时入得翰林,跟随拗相公王安石变法,几经沉浮,后来入阁拜相,官至太师。”张氏一五一十说出。

“哦,你对家国大事全是不懂。也好,也好。来来,饮酒,饮酒!”马麟说完又劝酒,二人各自饮了几杯。马麟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举杯不止,张氏看在眼里,暗想:我走之后,他定会每日借酒浇愁,损伤身体,我且劝他一劝。

张氏站起身来说道:“马麟兄长,我自幼学过舞蹈,今日献丑,给兄长舞上一段,以慰离情,如何?”

“好啊!还不曾知道贤妹有此舞技,我也正好吹笛,给你伴奏。”马麟掏出笛子,说道:“我就吹‘阳关三叠’吧,正好是送人的曲子。”说完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张氏起身,来在宽敞地处,先是双手合十,一揖过后,挥动长袖,翩翩起舞。她本来消瘦,衣袍宽大,长袖一摆,如同月宫嫦娥一般。马麟不由得看的呆了。

张氏辗转腾挪,双袖上下飞舞,唱到:

劝兄长饮酒听我歌,

解君忧闷舞婆娑。

徽宗无道把江山坐,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天不欺我,

富贵穷困一刹挪。

兄长饮完此些酒,

明朝戒酒意如何?

张氏唱完,停了下来,坐到原位,对马麟说道:“我这舞姿请别见笑,还是你的阳关三叠吹得好。明日别后,我只有一事嘱咐,你要切记。”

“是不是让我戒酒?你可知自古英雄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李白尚且说: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我不多饮,狂喝烂醉也就是了。”马麟说道。

“兄长,你听我说,你若借酒浇愁,难免不喝高了,醉酒伤身,我这心里实实放心不下。”张氏说道这里,已然两泪汪汪,看着马麟:“酒色财气,具是伤身耗神之事,还请兄长戒酒,我这里拜求了。”说完深施一礼。

“哎,难得你想得周全!那我谢过,就依你了。”马麟不敢看张氏,闭目答道。

“那好,我这就放心了。”张氏说完从自己床边,取来一管洞箫,走到马麟跟前,款款说道:“我走之后,这阁楼你住也罢,不住也罢,都要收拾一番,尽快娶房媳妇吧。屋中之物任你处置,这管洞箫,实在是好,送与兄长,留个纪念。”

“多谢!”马麟伸手接过洞箫,只见上面刻着两行小字,定是张氏所写,放眼细看却是:

此世不能成比翼

来生结草当衔环

马麟***良久,叹了口气,说道:“有此洞箫,我这笛子也无用了,送与贤妹吧。”拿起自己随身带的笛子,没有直接交给张氏,走到书案前,找到一把削水果用的细短刀,也在笛子上刻了两行字: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刻完之后,马麟双手递给张氏,张氏双眉微颦,叹气道:“这是何苦,实实让我心里难受。兄长请收回吧。”

“贤妹有所不知,这笛子乃是我家传之物,我尚年幼,母亲临终前送与我的,说这是祖传之物,妥善收藏,今日送与贤妹,且请收下。”马麟说道。

“如此一说,你那家传之物,我更是不能收了。”张氏摆手说道。

“哎!”马麟一声长叹,心里难受,将笛子又往前一递,开口唱道:

叫一声贤妹你收下了吧,

不由得铁笛仙两泪如麻。

提起了此笛来头大,

它本是马家门代代传下。

到如今咱二人分手泪洒,

别无长物只得相赠它。

招一招手儿你就收下了吧,

它伴君平安早日到家。

“恭敬不如从命,如此我就多谢了。”张氏将这笛子放到包裹里面,看看窗外天色,说道:“兄长,天已不早,请到楼下安歇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贤妹,再坐片刻。”马麟看看屋内烛光明亮,明日就是景物依旧,人去楼空。张氏也想:今晚是山寨最后一晚,任他坐到天亮吧。二人各自低头而坐,默默无言,呆呆出神。时光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流淌着。蜡烛燃尽,熄灭了一支,无人理会。

蜡烛又一支燃尽,熄灭了,二人各想心腹事,还是无人理会。

又一支蜡烛熄灭了,张氏走过去,找到两支点燃。马麟看着张氏背影,款款而行,心中叹到:

铁笛仙伤心泪强忍,

实难舍二人情意深。

实指望梁山同偕老,

又谁知今晚永离分。

马麟起身说道:“贤妹,早些安歇,我不打扰了。”说完头也不回,下楼而去,来至底楼自己房中,倒下蒙头便睡。张氏收拾一下杯盘,也安歇了。

次日马麟早起,在底楼下徘徊,隐约传来张氏唱的汴梁调声音:

换衣衫依旧是旧时容样,

好一似如梦幻身到故乡。

猛抬头见窗外初升艳阳,

这才是脱危难贵人相帮。

马麟没有上楼,只在楼梯口喊道:“贤妹早做收拾,好登程赶路。”

“已经准备好了,这就下楼。”张氏在楼上答道。也许读者要问了,这真是如传统评说所说的:一夜无话。然而作者实实要说,真的是一夜无故事。

时光转到二十世纪一十年代,也就是你们看到这里的时代,觉得作者这样写不可思议,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安分之人?之事?我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性亦然。先说说有个抱信柱:尾生不失约会,桥底等待佳人赴约,发来大水,他死死的抱着桥柱,被水淹死一想起这个故事,我总是无名惆怅,谁都认为尾生那是个傻瓜,可是总会有异样的念头萦绕心间,谁能设想他当时是怎样的一种痴情?

再有,就是成了化石女子的望夫台:望夫台来望夫台,久等夫君不归来。日夜痴痴常驻立,天长日久化石块。

有人又会说了,你这两个例子太偏僻,抱信柱和望夫台,或许有之。人间真情,自古皆然,看看梁祝之事,您不会差异了吧?

梁山伯与祝英台,寒窗苦读整三载。朝夕相伴两无猜,分手谁料女裙钗。

本书中马麟这人,可比柳下惠。张氏可比王宝钏,她那性格,宁肯寒窑去挖野菜,不慕富贵荣华,随波逐流。五家坡苦苦等了十八年,如果薛平贵没有做官回来,可能还会等下去。有人会问:她是不是脑袋长期缺氧?傻呀!我也只能如此说,人是要有一点信仰的——所谓的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们的马麟和张氏都不会强求对方的,他们都有各自的信仰,即使千年之后今天的人们看来,这是何等的的荒唐可笑!那么,行文至此,真真让读者失望了,这一夜的确没有发生其他缠mian的风liu韵事。

要说一点故事没有,您可能还是不信,是有一点点故事的,那就是张氏下得楼来,二目微微红肿,可见昨夜睡眠少甚至啼哭了。

马麟打量那张氏,依旧是被邓飞捉上山寨的装束。张氏看马麟瞧着自己,微微羞涩笑道:“你看,还是上山来时的衣装,现在穿着回家。”

马麟无语。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阁楼,底楼门也不锁了,院子竹篱门也不关了,一直来到军训作战部的主任室,马麟让张氏门外等着,自己办理请假和开路条事宜。

主任燕青每天提前半个时辰到来,今天低头整理文件,看见马麟进来,他那脸上的沧桑感着实令燕青吃惊。马麟屋中一站,对燕青说道:“多谢你的美意!”

一句话让燕青摸不着头脑,问道:“马麟兄,大清早的,什么事呀?”

“当年我和张氏成亲之时,你曾将山寨仓库的一张琴和瑟特意买来,送与我,作为新婚贺礼,可曾记得?”马麟问道。

“当然记得,我是祝愿你们琴瑟和谐,白头到老。这多日子了,提起它来干什么。”燕青纳闷。

“想想我接过你的琴瑟之时,恍如昨日一般。唉,不说了,你给我开张送人的路条,再者我今天不操练军马了,送我夫人张氏出梁山。”马麟说道。

“怎么,张夫人下山?可曾得到三大寨主的允许?我不知此事。”燕青吃惊问道。

“军师送的特制出入金牌,你要看看吗?”马麟说道。

“不必,我不用看,到关口自会有人查验,我这就开你的路条。”说完燕青写好路条,交给马麟。

马麟道谢后出门,燕青在身后说道:“佛家讲人生七苦,马麟兄现在就受两苦矣。”

“此话怎讲?”马麟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生老病死,爱别离,五蕴盛,求不得,这七苦,你就占了爱别离和求不得两苦。希望马麟兄保重身体。这情感之事我们也无能为力。”燕青动情地说道。

马麟对燕青点点头,表示谢意。出门找到张氏,过忠义堂走正道,往山下而去。一刻时辰,到了半山腰的断金亭,张氏走得累了,说道:“兄长,歇息片刻吧,”说完就坐到亭边的石凳上,正是:

断金亭外山道边,

草长莺飞三月天,

佳人此去千万里,

马麟断肠枉泪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