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中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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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和这两个小伙子分手后,她轻快的走在路上,这两个农村小伙子太有意思了,太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不自觉的走着走着就哼起歌儿来。

她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高兴,想起餐桌上那张稚幼的脸,“陈留生,陈留生——”她念了他的名字几遍,哑然失笑,笑什么?她自己也没有个答案。

也许是遗传,她像母亲,性格相貌都像,母亲比父亲大一岁,在家里,像姐姐,又像母亲照顾儿子一般照顾爸爸。妈妈叨唠起来总是那句话:“你爸这人既不顾家也不会照顾自己,他跟人家斗了一辈子才得了这么个位子,还天天喊累,我是没时间,我一辈子没在工作上出成绩,全是被他给拖累了。”爸爸若在场,他就会嘻笑看着妈妈说:“你现在也是很了不起的,我虽然管着一个局,不还是被你管着,至少你现在比一个局长所管辖的范围要大,你的职务在局长之上呀。”“呸!亏你还不是什么大官。”她很喜欢父母间那种相互依赖的关系,认为那才是不离不弃的真爱,可以生死与共,白首到老的。

她曾经暗自庆幸找到了这样的幸福,在身心疲惫想要安定下来的时候,谁知随着他的离去,世界塌陷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她重又无依,无所靠,太突然,显得更加无情,人世间有几个能承受的了?想必就是所谓的“铁石心肠”。他曾经说过,人与人之间没有真爱,只有人与“神”之间才有。她自然不相信他的话,人世间若没有真爱,那人活什么?行尸走肉也算不上。他说人世间有真爱,但是人与人之间没有。她说他耍赖,玩文字游戏。他说自己说这话是认真的。她说自己是无神论者,按照他的话,自己就一辈子得不到真爱了?他说你无神不代表别人无神,你问神是谁,你的神就是我啊!她撇嘴,说柏拉图在这个世界已经是历史了。

如今她慢慢的开始相信他的话,没有真人哪有真爱?可现在有几个真人?人和人之间,“俗气”的爱都很难能可贵,人们对爱的追求,有谁还奢求什么真爱?说这话会被人笑话的。

他就像古代某些神秘消失的部落一样不见了踪影,留下的遗物——他的很多衣物和书籍都没带走,都被她好好保存着,她是真的喜欢他,喜欢他的一切,往往是她平静的看着他留下的物品不到三分钟,就被汹涌而来的往事搅的发狂,坐立不安,欲罢不能,灵魂要挣脱一般。他也曾喜欢过自己吧,从相识之初,还有……至少,从肉体上,他对她曾表现过男人的本能,他应该有过对自己的爱,哪怕没有最后的真实,他曾显露过人性的本能,就足以说明他有对她的爱,哪怕一丝一毫一丁点儿……她不敢在想下去,恐惧的笑了……

他的热情随她的升职明显的消退着,她暗笑:小男人终究是“小”!还强辩说别人变了,说一个人的变化比水果腐烂还要快,让人不易觉察,你看那些明星,刚露脸的时往往让人眼前一亮,清纯可爱,标准的,在杂志封面上出现不到两期,就面目可憎俗不可耐了,有句话说貌由心生,可见是他们在出名后心灵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她问他是讨厌自己了吗?他说没有。她说你要是讨厌我了或者不再喜欢我了你就和我说。他微笑摇头,暧昧不回答。她没有再说下去,实际是有些不敢——怕他真的说出了什么,她可是真正喜欢他的。也许那时他就不怎么喜欢自己了,可自己没有觉察,恋爱中的女人,蠢的实在可怜——“爱一人人没错,可因爱一个人而不爱自己那就是错了,大错特错了”——一个受伤过的名女人如此说,她心里一个激灵,难道自己就真的不自爱?很——那个字虽然她不敢想下去说出来,可还是浮现在眼前了,天哪!太恐惧了!——她内心里不由大声呼号!

后来,他又解释说你别瞎想,我只是看到了现在的世人有所感而已,并不是说你。她没有生气——他明明是说谎了嘛——“爱一个人是不容易的”,既然不容易,就稀里糊涂一点,心甘情愿一点,傻一点。他若有所思的说,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变。她说这个世界上哪有不变的东西,你找出来。他说人心不会变。她大笑了,说最容易变的不就是人心,这可是你刚刚才说的?

真的变了,她自己都感觉到了,骨子里对整个世界都不屑一顾,不以为然,对人世失去了信心,心灵麻木了,脾气坏了,一进办公室她就认为人和人是利用被利用的关系,你死我活的关系,时时处处是成为王败为寇的生存法则。很早她就学会了假笑整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以你就有两种选择,做主子还是做奴隶,生存还是灭亡,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能不变吗。

他说过他厌烦那些办公室里的争斗,还不如动物世界,赤裸裸总比乌烟瘴气下的残酷要多那么几分干净。

她爸爸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她也渐渐有了这种感觉,当看到对手一败涂地的狼狈样,就不知有多开心,当把别人玩弄与手心时就很有成就感,权势与利益却不失为人世间一大乐事。

一旦卸下了铠甲,回家还魂之后,空虚无聊好像比她回家还早,早已无边无际,成群结队的等着她,但是它们还是排不上队的,忙,从早到晚,从里到外,就被一个空虚无聊的“忙”字占据着,也不知道自己忙的些什么,为了什么忙,唉,以前连想这些的时间都没有。

控制别人和控制自己有何区别?就像人溜狗一样,相互的,也是狗留人啊,到底谁是狗呢?联系的双方在某种意义上是平等的,进入了那个笼子里面你才会有高低贵贱,跳出来看都是贱,不自由,失去自我的。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就渴望清净和温暖,就像睡觉需要一张床一样,他就是他的舒适的床,她一靠近他,就消失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她的梦还未醒就被他揭去了被子,暴露于风吹日晒之下,似被掘去了掩体的冬眠的蛇,一想到这,她就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