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美人笑江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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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小姐。”

一声不亚于河东狮吼的女高音把正在院中静坐的我惊醒。眼未睁,眉未抬,我便知道这声音绝对又是秋桐被气到极致了。而这个能够秋桐惹到河东狮吼的人,非是别人,正该是那白衣公子——冰隐。

_他说,他唤做冰隐。他说,他是闲人一个。可是,我知道,冰隐,这个名字十之八九该是假的。可是,我还是笑着点头接受。何必说明呢,我自己,还不是照样的有着一身的秘密?

“小姐,他们两个又吵起来了。”

在我耳边回话的,是我那日自街上买回来的俊美小男孩。

那日在街头只是觉得小家伙眼中的那股倔强合了自己的眼缘,没想到回来梳洗打扮过后才惊觉自己买回一个小帅哥。天蓝色的衣衫,一头长发束起,墨黑的眸子似水般的清澈见底,虽说才十岁的年纪,但一举手一抬足之见却已见大人风范。

看着他那么懂事的跑前跟后的围着我们转,真的很心疼。十岁,还是一个小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让他能够成熟至此?每每想问时,想起几次看到那小家伙独自一人呆在黑暗的夜里流泪的情景,便又将话咽了回去。这么倔强的一个孩子,他若想说,时间久了自然便会说的。自己又何必去问些个什么往事呢?

——前尘事,梦中影。待得重头来,又一生。

罢了罢了,谁没有如烟往事呢。最重要的,是往前看。

“小家伙,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颜轩。”

“好名字。”

“颜轩,过来姐姐身边。”将立在房门口犹豫着是否进来的小颜轩唤进来,我用手扳正他的小身子,正色道:“姐姐不问你过去怎样,当然,你若想说,姐姐便做一个很乖的听众。但是,姐姐希望从现在这一刻,你要认真的,努力的,开心的生活下去。因为,”说到这,我一顿,随即便一字一字的道,“一个人的一生,很长很长。以前的,只是一小段路,过去了便是过去了。而以后的,还需要我们认真的去走好。”

“姐姐,轩儿记下了。”

望着那小小的眸中迅速闪过的一缕星光,我知道,他该是听进去了。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走,便是他一个人的事了。别人只能是在一旁提点一二,却不能够全程代他走下去的。

——上面的这段话,是我第一天带他回来时特意讲给他听的。

自那日起,那些话过后,小颜轩便粘我特紧。半步不离的跟前跟后,端茶倒水忙个不停。以至于秋桐抱怨说颜轩抢了她的事情做。

——好在,家里还有一个活宝。这个活宝便是自称冰隐的男子。

那个冰隐啊,真的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自我与秋桐嘴中知道了这所有的事情后,便有了休息一段时间的念头,刚好,又领回了一个颜轩,于是,我和秋桐一商量,便在临回风镇不远的小村庄买了一个庄院,几间农房,打算供我们三人歇宿。只是,那个冰隐,死赖活赖的非要和我们住在一起。还说什么反正他也没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就干脆牺牲一下他自己供我们开心一下好了。

在赶都赶不走的情形下,我与秋桐无法,也只好由着他住在此处。不过呢,冰隐的存在倒也实在为我们增加了几许乐趣。一如现在,单凭他每天时不时的故意和秋桐绊个嘴,笑闹一番,便是我生活中的一景了。

一住,便是两个月,日子就这么的稳了下来。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在当地找了一份学堂的工作,十几个的小孩子朗朗的读书音,每日里的三千经,千字文倒也怡人养性。而秋桐,在我的支持下,也做起了小买卖。为免万一,我让颜轩前后跟着有个照应。这样一分下来,闲的人也只有一个冰隐了。

可是说也奇怪,这个冰隐自从我应了一里之外的学堂的工作之后,我身前身后来回往返跟着的人便成了他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令本是对他意见多多的秋桐自此闭口不和他唱反调,并且还放心的把路上接送我的任务交给了他。

就这样,几个人分工完毕。冰隐那么大的一个人,每天乖乖坐在学堂最角落里听我讲那些之乎之也,看着他那满脸的无趣,却又不敢惊动大家一丝的局促样,再想想几次遇见他的不羁样,我自心底好笑,这个人原来也有这么正经的一面呵。

盛夏。窗外的骄阳似火,大地如蒸笼般烤着,不知名的鸟儿在柳阴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欢鸣着。学堂里的孩子们实在热的历害,专心听的进去的没几个。眼看着无法,我只得睁一只眼闭一眼的宣布休息。

看着孩子们一哄而散的轻快身影,我立在窗外轻叹一声:“这样的生活真好。真快乐。”

耳边,忽然的接了一声:“那么,便继续下去啊。不是你说的吗,只要努力,总会成功的。”

说话的人,很明显的是挨在我的耳旁的。连他呼吸的声音我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和缓的声音,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脸上,令我的心底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个人,如此不正经也是他,一本正经又是他,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就在我沉溺于脑海中的猜测时,对面,又传来那个清亮的音,声音中带几许的得意,“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信不信?”

“呃?冰公子什么时侯改行成神算了?”

我调皮的回他一笑,“那么,便请冰公子说上一说,小女子刚才在想的,到底是什么?算错,可是不付卦金的。”

“所想啊,不急,待本公子掐指算来。”

言罢,装腔做势便是一番过后——

挑了挑眉道:“姑娘在想,面前的这个人,正经也是他,不正经也是他,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敢问姑娘,小生算的可准?”

这个人。我心底暗忖,绝非等闲之辈——

他竟然可以把别人的心思一丝不差猜个透。这样的人,敌友不分,留他在身边是福还是祸?

“哇,小姐起了杀心了。小生可是怕怕哦。”

罢了罢了,抬起头,对面的冰隐已然是恢复了在家和秋桐绊嘴时的不正经样。

看着他半真半假的扮样,我嘴角一笑,摇了摇头,随他吧。反正这里是三不管地带,离几个国家的皇城都是千里之距,大不了自己以后小心些就是。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便听得窗外一阵的哭喊声:“不好了,不好了。老师不好了。”

——呃?这是怎么了。

还未等我走出学堂,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后,几个连哭带喊的小孩子已经跑到我的面前:“老师,不好了不好了。”

看着他们眼泪与汗水混在一起的小花脸,几个人又哭又喊的,我整个的眉都皱在了一起:“别急,怎么了,慢慢和老师说。”

“老师不好了,那个,那个,小林子掉到水里起不来了。”

这时,旁边一个稍大点的男孩终于在我的安抚下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可是,就这一句话却将我惊的差点晕过去。掉到水里去了?还有活路吗?

我一急,也顾不得他们的哭喊,吼了起来:“快带我去看,都不准再哭。”

吼完这句话,已经带头向刚才那一群学童指向的方向跑去。只是,眼前人影一闪,已有一个更快的人比我跑前一步。这个人,我知道,一定是冰隐。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直觉的便知道,一定是他。

心,因了前面的那个人影而渐渐的稳了下来。待我跑到,冰隐已然跳入了河中,将那个溺水的学童捞了起来正在用力的往回游。其实,河水本不是很深,这里也是孩子们夏日里经常游玩的地方,今日不知怎的却出了这样的一番意外。

不一会,冰隐已然上得岸来。顾不得满身的湿衣,赶忙的把那个小林子平放在地方。只是,双眼紧闭,小小的脸上全无生机。还未待我有所动作,哇的一声几个小孩子便哭了起来:“老师,小林子死了,死人了……”

我一急,又吼了起来:“谁说小林子死了的?都不准再哭。先回学堂等老师去。”

“是,老师。”娃娃们边哭边泣着往外走,有些胆小的甚至用了跑。

哎——

我摇摇头,看这情形,以后,他们再想玩水恐怕要付出点勇气了。

“情况怎么样?”

我两步来到冰隐的身旁,用手轻轻翻起小林子的眼皮,一点反应都没有。

冰隐的眼中也已黯了下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真的不能活了吗?还这么小的孩子啊。

心底一阵的疼痛,对生命的无常,对生死的难以掌控。

“惜儿,别难过。”

那么轻,那么柔的声音,却似乎一下给了我力量。

就是这股力量,令我一下清醒来过。不成,怎么说我也是从现代过来的,溺水后的自救常识还是有那么一些的。今天,怎么事到临头自己就乱了阵脚呢?救都没救就放弃了,这可不是我凤若惜的性格。

“冰公子,你让开。”

我一推冰隐,让他远离了我。看一眼地下的小林子,我顾不得其他,双手对着小小的身躯腹间用力揉压了下去。而后,再用力的涨开他的小嘴,好让那些河水顺利的呕吐出来。就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反复做着。几分钟过后——

想了想,一咬牙,伏在小林子的身旁便做起了人工呼吸。

“惜儿,你做什么?”

这个时侯,哪里还有心去回答他的问题?

我只是一心一意的想挽救这个小生命。他才八岁啊,这么小这么小,一个时辰之前,还在学堂里软软的唤我老师,而这会,却是浑无生机的躺在这里,他怎么可以这样的死去?他的家人还在等着他长大成人啊。今天,倘若救不回这小小的生命,让我情何以堪?

“咳……咳”

“冰隐,快来看,他活了,他真的活了。”

就在我全身冰冷,感到心灰意冷时,身子下面轻微的咳声令我惊喜的喊了起来,欢呼着,开心着,说不清的几种情绪自心底涌起,自喉间吐出,急切的想和他分享着这个好消息。

冰隐不待我喊,已然两步挨了过来:“好了好了,你快起来一边休息去,余下的事情我来做。”

折腾了这么一大阵子,也确实是累了。听到他这句话,也就乖乖的起身,可还是不放心啊。紧张的跟在他的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叮嘱着:“千万别用力移他。还有,把他抱起来放在一边清凉的地方。还有,还有……”

“行了行了,”冰隐终于被我烦得不耐起来“你回学堂去请大夫。我在这看着。”

啊,对哦。虽说是暂时有了呼吸了,可大夫才是最好的啊。点点头,乖乖便向着学堂跑去。

不一会的功夫,大夫在我的强拉硬推下终于赶来了,学童们也被我放了假。待得这一切安置妥当后,看着小林子的家人把他抱好,我欣慰的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出什么大乱子。不然,自己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好了,走吧,该回家了。”

又是这个声音,那么淡,那么柔。莫名的熟悉,似乎是在那里听到过。

我蹙眉:“冰公子的声音好熟悉。似乎是在哪听过。”

“累傻了?天天听,似乎在哪听到过。”

对面,是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语气是轻松的调侃,可是,为什么我却发觉他的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类似于惊慌的东西?

“不走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了哦,你那傻丫头别找我要人就好。”

说罢,不再看我转头向学堂外走去。那里,是回家的路。回家,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什么时侯,我在潜意识中已然把冰隐看到了家人?

“快走啊。真的累傻了,还是不舒服了?要不,我背你?”

看我仍旧呆怔着不语,冰隐索性立住了脚步问我。淡淡的语气中假若不细听,是辫不出那缕紧张来的。只是,我却一听便感觉到了。今天下午折腾了一下午,他是在怕我生病。

“你才傻了呢,好了,走吧。”

凤眼大睁,狠狠的瞪他一眼,今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先放过你,等明天有时间了,我一定要把你的秘密揭穿,我到要看看,你冰隐是何方神圣。

“别打我的主意。我可是好人。”

就在这错身而过的一刹那,冰隐似真似假的声响在我的耳旁。

——这个人。

看着对方似真似假的笑,倒令我哭笑不得起来:“别贫了,快回去,秋桐她们一定等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背后,风缓缓的吹,斜阳似血,将我们的身影恁的拉长了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