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尖闪着寒光射向陈汤后心!
箭快铁鞭更快!
赵如刀手中鞭宛如凤舞九天,在利箭刺穿陈汤甲衣的瞬间,将箭一卷而落。
……
夜色清冷。
虽然战场上双方的尸体都已清理,但晚风中依旧传来血腥的气息。
军营一个帐篷外,郭野月蹲下身,已哭成泪人。赵如刀沉默地站在她身边,用手紧紧地搂住她耸动的肩膀。
帐篷内,陈风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床沿紫月曼汗如雨下,她一身单衣,袖子被高高撸起,紧张地用线缝着陈风的颈伤。
不远处,在灯笼的阴影下,两个黑影一动不动,年轻的脸庞在烛光跳动中忽明忽暗,是燕幕城和陈汤在无声伫立。
“你中了两箭,应该多休息。”燕幕城轻声细语,仔细端详陈汤的手臂和腿,虽然紫月曼说没伤到骨头,已敷药用布裹伤,但是还是要多躺下休息。
“我没事……”
陈汤神情黯然,仿佛自言自语,“是我太心急了,明知木城内会有弓箭手,还是贸然冲杀过去。”
“陈兄。”燕幕城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一鼓作气并没有错,只是谁都没料到对方的弓箭手是如此厉害,几乎个个有百步穿杨的能力。”
沉默半晌,陈汤摇摇头,语气萧索,望着夜空道,”不,大意就是大意。”
“既然他们躲在木栏里不出来,明天你打算怎么做?”燕幕城问。他希望转移话题排解陈汤的内疚心情。
“只能让我们的人躲在撸盾(齐人高的大盾牌)后,在黄弩营的掩护下,步步推进,这样去接近木栏,然后强攻!”
陈汤咬着牙,目光沉毅。
燕幕城低头,看见一只甲虫从粘满露水的草地上匆匆赶路,他蹲下身,让甲虫爬到自己的掌心,缓缓直起身,用手抚摸着甲虫黑黝黝的外壳。
这才看着陈汤的眼睛,沉吟说,“陈兄,只要木栏在,强攻也一定会伤亡不小。”说到这里,他声音顿了顿,“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行不行……”
……
郅支城皇宫,灯火如昼。
大殿内文武百官济济一堂,席上美酒佳肴,席下莺歌燕舞。
郅支单于手提一个银制酒壶,亲自给位于右手首座的兰希律斟了一碗酒,眯眼笑道,“不愧为神弓家族后人,今日一战,打得汉人落花流水,痛快!”
他心里确实痛快,没有贺拔峰又如何?有神箭手在,城池无忧。
兰希律惶恐,连忙双手接过。
郅支单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举碗环顾座下群臣,高声道,“来来来,你们都起身,给我们的左大当户……”
说到这里,他语气停了下来,双眉一跳,“本单于现在宣布,任命兰希律为右大都尉,除了黑虎卫外,统领包括黑鹰卫黑狼卫等一切兵马!他就是我们匈奴人的霍去病!”
单于的命令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兰希律完全取代了贺拔峰的位置,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匈奴军队最高统帅,而他不过才区区27岁而已。
群臣又妒又狠,嘴上却是欢腾一片,纷纷叫嚷着兰希律快下跪谢恩。
在万众瞩目中,兰希律放下酒碗,低头下跪,但并没有谢恩,而是用语气平静回应,“恕微臣斗胆不敢接受!请主上收回成命。”
这句话令大殿喧哗声瞬间安静。
静得听得见烛火跳动的声音。
众人用看怪物的目光看向兰希律。
怒火在郅支单于脸上燃起,几个呼吸之后,才让自己的声线和脸色如常,盯着兰希律低垂的额头沉声问,“这是为何?”
“主上,请再给贺大都尉一个带罪立功的机会,微臣之能与他相比,如萤火与皓月之别。”兰希律垂首道。
郅支单于将酒碗重重砸在酒桌上,酒水几乎溅了兰希律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大步坐回高台之上。
见单于怒了真怒,群臣齐刷刷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暗怪兰希律太不识抬举,在庆功宴上居然把单于最反感的人名给抬出来,这不是当众打单于的脸吗?果然是年轻不懂事啊。
看来这小子要倒霉了,一些人跪在地上,已在幸灾乐祸。
……
郅支单于沉默了片刻,忍哼一声,“贺拔峰公然忤逆上意,罪不可赦,你们当中谁再敢为他鸣不平,就去天牢陪他一起睡干草!”
“微臣不敢!请主上息怒!”群臣战战兢兢地齐声回应。
郅支单于目光如狼,死死盯在兰希律的脸上,感受到这雷霆一怒,兰希律最终选择了妥协,哑然开口道:
“微臣遵旨,愿接任大都尉一职。”
“好!”郅支单于心花怒放,“来!大家一起为我们的新都尉敬酒!”
兰希律只喝了一碗酒后,就闭上嘴,不再接受群臣的敬酒,一杯之后,他大步来到大厅中央,对郅支单于单膝一跪,“主上,恕微臣失礼,明日还要与来寇交战,所以微臣今晚不敢痛饮,还望主上和各位大臣能够体谅。”
“大都尉,现在离明日尚早,今天本单于和群臣高兴,你就不要太迂腐了!”郅支单于微微笑道。“快起身,今晚喝几杯酒,也是无妨。”
兰希律不起身,轻咬牙关道,“主上,微臣晚上还要巡视营房,以防汉人偷袭,所以……”
他还没说完,“哐当”一声,一个酒碗被单于随手掀落于地,群臣一片颤栗,暗暗诅咒兰希律的愚蠢,郅支单于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在其他时候,如果有人敢当众拒绝他的心意,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大殿内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郅支单于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三分笑意:
“大都尉考虑周全,果然是国之栋梁,既然要巡夜,那酒水就免了。”
兰希律暗暗松了口气,俯伏于地,朗声喊,“谢主上厚爱,微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又道,“如果主上没有其他事,微臣想先行告退,即刻去木城巡视一番,汉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这倒不是借口,今天弓弩营大捿,郅至单于早令人好酒好肉款待手下的神箭手,虽然临来皇宫前,自己再三严令手下人饮酒浅尝即止,一旦饮酒过量,汉军来袭,后果不堪设想,考虑喝酒一上头,就非人力所能控制,一念于此,他在席间一直坐立不安。
郅支单于挥手笑道,“去吧!”
“谢主上!”兰希律恭敬一拜,穿过窃窃私语的文武百官大步而去,郅支单于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微微眯起。如不严加管教,此子恐怕又是一个贺拔峰!
……
走出皇宫。
夜色漆黑如墨,幽暗的苍穹不见星月,兰希律深吸一口气,刚在在席间实在太过压抑,想起郅支单于皮笑肉不笑的阴忍语调,直到现在才徐徐透出口气。
汉人说伴君如伴虎,果然是至理名言,兰希律回头望一眼皇宫,心里突然有个奇诡的感觉,感觉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仰看这座气势宏伟的堡垒。
这念头一闪而逝,却让他心里隐隐不安,不禁加快了步伐,还没接近城门,就听一窜凌乱的脚步声扑面而来。
一队守城的卫兵发了疯似狂喊着的冲了来,差点把兰希律撞倒在地。
还没等兰希律开口发问,那守卫猛然一顿狂叫,“火!火!木城着火了!”
兰希律脑袋轰然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一脚踢开那个守卫,跑到城头,举目一看,整个人都僵住:
两重木城,已是火光冲天,汹涌的热浪让伫立城头的他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