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说说看，老朽听着。”老人笑眼看着王溪亭，仿佛是极为期待她的解释。
“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王溪亭面不改色，“首先，张伯一般不会唤我小姐，我之前是跟他说过的，除非家里来了生客，才会如此唤我。”
对方显然是被问住了，可看起来极为镇定，一时语塞之后，他慢慢说道，“我好久没有见到小姐了，你一直在后院闷着，我见你出来，一时失措，忘了之前跟小姐的话，想必小姐会理解我这个老头子的。”
“好，那我还有一点，就可以直接否定你。”王溪亭见对方如此敷衍的狡辩，也没有反驳什么，“张伯很早之前眼睛就花了，并且人老了眼睛极为干涩，他之前的确同我说起过他来府中任职的话，可是却是再激动也不会流出眼泪的，不是他感情不深，而是因为他年老了，根本就哭不出来了，可你的眼泪却落下的极为容易啊。”
“小姐当年送了我菊花茶，老朽一直服用着，时间久了，眼疾也就好些了。”
“是吗？那我倒是想问问，我是什么时候给你送的花茶？而你之前又是如何称呼我的呢？”
对方显然是愣住了，但是又突然笑道，“人老了，记性就差了，时间久了自然就忘了。”
“你倒是挺会说辞！”
“溪亭姐，跟这种人还说什么道理！揭下来便是了！”石真生气了，说着就伸手去抓对方的脸。只是对方太高，他一闪躲，石真差点扑倒在地。
“即便你不肯揭下来我也知道你是谁。”王溪亭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压抑了许久的怒气，也终于爆发出来了。
“是吗？”对方低着头看着她，眼睛里的闪烁又印到了她的眼里，王溪亭想象着对方真的老了的模样，鼻尖竟酸酸的。
“你还是如此喜欢他。”对方别过头幽幽的说着，大概是不想让她看到眼底的什么东西。
“你不是何月？”王溪亭突然反应过来，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其他的，直到她终于对上他的眼神，一时间竟激动得不能自己，这一种全然不同于方才的感受，直直击打到心底，触碰到了她一直以来隐忍着的伤痛，仅是一瞬，她的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她站到对方的面前，看到了他同样含泪的双眼，就这么看着这个苍老的容颜，泪流满颊。
她缓缓伸手，摸上对方的脸，对面的人没有回避，也没有抵触，只是含泪微笑地看着她，眼里的温柔是那么熟悉，王溪亭再也等不下去了，她摸到了他脸颊上的那一层软软的东西，一点点地撕了下来。
当那个熟悉的面孔渐渐出现在面前时，她感觉到心都仿佛悬在了口中，她的眼泪如串珠一般不停地流下。
没错，站在她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直牵念着的那个人。
吕珂没有死！
原来他一直都在身边。
他伸手温柔地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却被她一把抓过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忍着痛，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感觉到了胸口逐渐被眼泪湿润，于是将她抱得更紧了。
石真在一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看到吕珂真的就在眼前，尽管眼睛湿润也是脸上带笑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生死重聚，他蹑手蹑脚地偷偷溜到了旁边的大树下，坐在地上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死还不肯出来告诉我！”王溪亭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将这一个月来所有的压抑沉痛都宣泄在这个“死而复生”之人的身上。
“对不起，我也是无奈之举。”吕珂紧紧抱着她，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轻声安慰着。
她硬硬忍住眼泪，抬头担忧地看着对方，“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在黑树林里，你有没有受伤？”
吕珂微微笑着，双手轻轻地绕在她的肩上，“我没事，当初发现端倪已经来不及告诉你了，后来黑树林之事，我也福大命大，逃了出来，恰好那里有具尸体与我体型相仿，我也就将计就计，让凶手先暂时得逞。”
“那……凶手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可能是我知道的太多了吧，或许，他出于其他原因。”吕珂轻声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好了，先不要哭，看时间，何月他们马上就回来了，我不能让他发现。”
吕珂说着将易容的面罩重新带上，转眼间，他又成了那个年老的张伯。
“吕珂，那张伯现在又在何处？”王溪亭突然想起，急忙问道。
“有好多事你都不知，我以后慢慢告诉你。现在开始，我就是张伯，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表露出任何破绽，知道了吗？”
“嗯。”王溪亭点头应到，她还恍惚在眼前的人究竟是谁的错觉里，听到吕珂的声音，她感觉很温暖，嘴角也忍不住一直扬起。
“不要因为我没死就一直笑，”吕珂笑着，脸上的皱褶更深了，他用粗糙的双手温柔地摸着王溪亭的头发，“我说过会一直都陪在你身边的，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不会违背。”
“好，这是我们的约定，谁也不能违背！”王溪亭笑着抹去眼角的泪痕，“不过你现在如此装扮，一定也会有其他纰漏，有时间我再跟你将张伯的习惯，可我不允许你有任何危险，否则我绝对不会饶恕你！”
“知道了。”吕珂微微笑道。
“哎！那边有声音！”原本在大柳树下坐着的石真突然站起身来，“溪亭姐，应该是他们回来了。”
“好，石真，我们还是坐在这里喝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王溪亭招手示意他赶快过来。
墙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你们都下去吧！”一个声音传来，随后是众人离去的脚步声。
王溪亭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更是确定来者是谁。
她迅速倒了一杯水洗净杯底，转身倒在了枝叶葱郁的花丛里。
她看了一眼吕珂的方向，见他依旧在弯着腰打理着花草，她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从容地从茶壶里倒了两杯茶水，面不改色地同对面的石真聊起晚上要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