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下得其实是让人很烦的，微不可见，混在风中吹得你劈头盖脸。
语笑将吹到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瘫在巷子的角落里只喘气。
“哎呀我的妈……总算跑出来了，好险好险……”
系统一时没跟上她的节奏，下意识附和道：“是啊……好险……”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系统瞬间黑了脸，黑云压顶地咆哮道：“卧槽！！！你他妈在干什么？！”
语笑有点儿懵：“什么干什么？”
系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火气，问：“你刚才，是不是亲BOSS了？”
语笑：“……是。”
系统：“是不是抱着他睡了一晚上？”
语笑：“……是。”
系统道：“那么问题来了，请问你要怎么样才能让BOSS觉得你刚才爬起来就跑的行为不是始乱终弃吃干抹净不负责呢？”
语笑：“……”
天雷滚滚。
语笑心如死灰：“我没想到那一层……”
系统问：“那你在想什么？”
语笑老老实实地道：“我看见他床底下的枪了，我觉得BOSS可能会崩了我。”
系统问：“他为什么要崩了你？”
语笑被问得有点茫然，不知道系统今天怎么一反常态的话这么多，但还是答道：“可能是因为我睡了他？”
系统：“……”
系统：“你还能再猪一点吗？”
语笑：“……”
系统：“昨天晚上谁先上的床？”
语笑：“我啊。”
系统：“今早起来你搂着谁？”
语笑：“BOSS啊。”
系统：“所以，谁爬的床？”
语笑：“……”
语笑愣了一下。
是啊。
昨天她先上床睡的，紧接着系统关机，结果第二天早上她醒过来怀里就抱着人了。
所以……后来上床的是……时墨。
“……”
系统的声音低了下来，透着一丝它很少有过的威严与寒凉，它慢慢说道：“这么简单的逻辑问题，我不认为你推算不出来，除非你是一岁小孩。……语笑，我对你很失望。”
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么久，她每天在时墨跟前疯，和许陵一起闹然后万江黑着脸收拾他俩留下来的烂摊子。
她整天嘻嘻哈哈玩玩打打，又蠢又怂的样子让人看了好气又好笑。
但是，她没有融入这个世界。
她根本不觉得这个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可能只是以为，这是一个游戏，或者谁和她开的一个玩笑。
所以她才会毫无顾忌地暴饮暴食，两次进医院里医生告诫的话她全当了耳旁风，所以她装炸弹挨枪子爬下水道，扛起刀打小怪兽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系统的确是想营造一种游戏的氛围让她不至于因为杀人而太过紧张。
它成功了，但也让语笑真真实实地相信这只不过是个游戏。
游戏里嘛，死了就死了。
所以她那么怕时墨，那么的不情愿接近他。
她大概是把时墨看作一个副本，或者一个血条满点技能满点的BOSS，打没法打，杀没法杀，为了任务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去靠近他，在旁边抓耳挠腮地想办法。
她没有把他看作一个真实的、活着的人。
她也不觉得时墨会有感情，更不觉得他会喜欢上她，所以她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杀了自己。
系统的声音很沙哑，一滴虚幻的眼泪滴入空间中，消失不见。它说道：“语笑你记住，这不是一个游戏。任务失败了，你是真的会死的，我也一样。以前在总部里的时候，每天我都可以看到有大量系统和任务者痛苦地死去，但是我不想那样。一旦失败，我们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就像大海中蒸发一滴水珠一样，无声无息，激不起半分涟漪，你明白吗？”
“……”
语笑沉默了。
明白？
她当然明白？
不就是像死在路边的一条狗，尸体流脓了腐烂了散发出腐朽的恶臭，路人匆匆走过，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一个。
她不怕死。
但她不想就这么死。
死得毫无尊严，死得满心怨恨。
可是……
再怎么样……
“骗人不骗心啊……”她喃喃道。
拿钱不害命。
骗人不骗心。
时墨觉得语笑的眼睛澄澈无一丝杂质，殊不知语笑看他更像是看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
他身上的气质太干净，也太单纯了，只要你愿意去接近他，他找不到回报的东西，就会把心挖出来给你，随你在上面划得鲜血淋漓。
痛就会沉默的痛，一声不吭，也学不会把心收回去。
语笑最怕的就是这种人了，你都不敢对他好，因为你生怕他把心给你了。你拿着这颗心，没办法把它放在身体里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凉了然后一点点腐烂。
所以再怎么，骗人不骗心啊。
这是底线。
语笑自认不是个人，但只要这条底线还在就说明她是个东西。
若是这条底线没了，那她连东西都算不上。
她不会也不敢去攻略时墨，她把他当作怪物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除却对于这个世界真实性的怀疑的原因外，更多的是因为她感觉到时墨已经隐隐地，讨好地把真心露出来了。
时墨看似冷淡，寡言少语，杀人的时候更是残酷到漠然。可他的心性就如稚子一般，纯净到不可思议。
如果让语笑去骗一个奸猾狡诈、连人渣的称呼的配不上的社会渣滓，那她绝对没有心理负担，分分钟抄起四十米大刀就把对方揍得叫爸爸。
但若是时墨这样的人……
算了吧，她还不想变成那种连人渣都算不上的玩意儿。
风太大，语笑呢喃的声音又太轻，系统一时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语笑骤然回神，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只是在笑原来我也有连渣渣都不如的一天。”
原来在生存面前，人真的能没有底线。
好了，现在我连东西都算不上了。
她自嘲笑笑，转身向商场走去。
“你干什么？”系统不解地问。
语笑头也不回：“买搓衣板，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