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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市长夫人也得了怪病 (2)

邱浩成感到很奇怪,稽查人员刚回来,还没有确定处理方案,这位政府秘书长就发号施令了,弦外之音就是不处理。贩私盐的大都有关系网,如果走后门,讲人情,盐政执法就要泡汤,我这个盐官就是严重失职。他对着手机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我们会依法办事!”

他走到公司二楼会议室,稽查处一科科长李志云和稽查员冯丹等几位稽查员正在争论对王洪章售销私盐的定性问题。

李志云见邱浩成进来,对大家高声道:“不要争了,听从邱处长的部署。”他看着邱浩成,“我先汇报整体情况。”

邱浩成摊开笔记本:“语言要简洁。”

“这次我们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在大木县做了明察暗访。”李志云习惯性地搔了搔头,把原先准备的汇报提纲浓缩了许多,“大木县40万人口,全年应该从盐业公司购3200吨食盐,今年一到十月份应该购2200吨,但是盐业公司只发售了1200吨,大约有400多吨私盐销售到农村。我们从村民购买的私盐中提取样品化验,每公斤食盐中的碘含量只有0到5毫克,国家规定的最低标准是每公斤食盐中的碘含量不低于30毫克。村民食用了无碘盐,导致出现碘缺乏病的严重后果。”

冯丹接过话茬:“大山乡又是大木县的重灾乡。大山乡洪章副食品批发店销售的私盐最多。今年以来,批发兼零售将近100吨。批发店的老板叫王洪章,群众反映此人背靠大树,我们担心挪不动他。”

邱浩成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冯丹,常言说‘初生牛犊不畏虎’,你以前都是刚直不阿,盐政执法没商量,怎么现在不敢碰硬了。”

冯丹捋了一把散乱在额前的短发,也笑着,她微露出洁白整齐的牙,脸上洋溢着柔嫩的红光,两只大眼睛清澈而黑亮。

她知道邱浩成在激将她,便反唇相讥:“邱处长,现在流行的是官官相护,大家担心你到时顶不住。我们当兵的才不管它后台前台,只要该处罚,一定不手软。”

“对,稽查人员就是要有这样的职业精神,我在处理这类案件时,你们都知道,态度一向是坚决的。”邱浩成注视着大家,“目前我们的方案是宣传教育与打击处理并重,一方面要紧锣密鼓地开展查案工作,一方面要向群众宣传食用私盐的危害性,增强群众自我保护意识。

对我们已经掌握的重点人员,要进一步查实证据,对构成犯罪的,移送公安经侦部门。”

冯丹举着手中的材料:“王洪章贩卖私盐的数量大大超过盐政处罚的范围,应该移送公安机关。”

邱浩成摆着手:“从目前掌握的情况表明,有一个较大的、隐藏很深的团伙在活动,现在要稳住王洪章,在他那里打开缺口,找到源头,把祸根拔掉,才能净化我市的盐政市场。上午市政府开会决定稽查处与公安经侦支队成立一个专案队,加大力度查处盐政案件。”

经侦支队两位年轻的侦察员朱正峰和贾刚走进会议室。朱正峰逗趣地举手敬礼:“报告,我们二位奉局长之命,前来报到,听从邱处长指挥。”贾刚也敬礼:“请多关照。”

邱浩成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二位请坐。我们两家在一起办理过多起盐政案件,配合得很好。这次的任务,大家都明确,不管困难有多大,阻力有多强,都要把案子查到底。

向全市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朱正峰在冯丹身旁的座位坐下,摘下警帽放在桌上:“真是有缘,我们又在一起攻坚克难。”

冯丹看着朱正峰剪得整齐的小平头,五官端正、充满阳刚之气的四方脸,叫着只有他俩才知道的诨名:“小平头,这次是考真功夫的。”

朱正峰饱含深情地看着冯丹,也叫着她的诨名:“嘿嘿,真迷人,我接受你的考验。”

冯丹白了朱正峰一眼,但眼神里带有另一种语言:“自作多情,不思悔改。我说的是工作。”

李志云示意着冯丹:“现在开会,具体方法会后研究。”

稽查处办公室小顾走到邱浩成身旁,悄声道:“邱处长,革兰集团周董事长要见你。”

“在哪里?”

“在你办公室的会客厅里。”

“叫他等一会儿。”

周文革反剪着手,看着墙上那幅装裱精美的书法:民以食为天,食盐当其先。

他反复咏读了几遍,晃着梳得光溜溜的头:“有道理,有道理!美味佳肴,如果没有盐,就不堪设想;人类离开了盐,也不堪设想!”

“什么风把周董事长吹来了。”邱浩成进来站在他的身后,审视着他的表情。

周文革转过身:“这幅书法,我一看就知道一定出自我们双岭市的赫赫盐吏邱浩成同志之口、之手。你那运笔的气势,泼墨的风度,字里行间透出的骨气,我是熟悉的,真没想到你老兄不但书法好,而且内容也入木三分,只十个字,就把盐的作用昭示于天下。”

邱浩成想起每次和周文革见面,他都要抛出一些带有酸味的言辞,让人感觉总是话不投机。他在揣摸,今天周文革的话里,一定藏着深层次的含义,看他怎样表演:“周董事长,我拙笨地写了两句话,你就这样高度评价,受之有愧。”

“哈哈,因为你老兄揭示了盐的自身价值。现在有许多人对食盐都缺乏深刻认识。自从地球上出现了人类社会,人们的生存就离不开盐。如果没有盐,就难以想像人类社会是否是今天这个样子。”周文革越说越兴奋。

邱浩成不想跟他谈古论今,想知道他今天来的真实意图:“周董事长整天忙于经营企业,想不到还这样精通盐经。”

“哈哈,是呀,我们每次见面都离不开关于盐的话题,谁叫我们是盐业世家呢?”周文革只要谈到盐,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老兄,而今我俩又跟盐结了不解之缘。明天下午,革兰化工厂投产剪彩,请你届时光临,给我捧捧场。”

“明天能抽出时间我就来。”邱浩成犹豫了片刻。

“一定要来。革兰化工厂生产的几个项目,需要大量的工业盐,今后还要靠你这位专卖盐官的支持。”周文革是双岭市的大企业家,习惯了那种傲慢的口吻,但对邱浩成用这样的语气他又有点后悔。

“怎么,你老兄也跟盐打起交道来了?”邱浩成心想自己对双岭市私盐泛滥原因的推测是否有了新的印证。

“哈哈,这也许是遗传基因的作用吧。你我祖父和父亲那两辈人都是靠盐谋生,我俩今天又吃起盐饭来了。”

“但是,盐道各异。”邱浩成意味深长地说。

周文革也一语双关:“人各有志嘛。”

周文革的手机响了,他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嗯,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你们等着,我马上回来。”他合上手机,“邱处长,我告辞了。”

“不送。”邱浩成表情冷漠。

周文革驾着大奔在革兰大厦前停下。他站在草坪里,望着占地100亩、高20层、蓝色玻璃外墙、豪华气派的革兰大厦,镀金的“革兰集团”四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耀眼夺目。

他感到革兰大厦是双岭市的标志性建筑,其他的楼房、街道都是它的陪衬物,有了它才使双岭城有了现代城市的气息。如果没有它,可能被外来人认为双岭市还是一个正在崛起的山村小镇。“革兰集团”四个大字放射出的熠熠光环,笼罩城市的上空,即使不借助太阳的光辉,也会成为这座城市的闪光点。以它为中心的四个分公司和一个化工厂像众星捧月,烘托出革兰的辉煌和灿烂,也使市级、省级领导和双岭市民们都慕名目睹这座不是虚幻的海市蜃楼,人们自然会想到它的缔造者——周文革先生,这是流芳百世的伟业,永垂不朽的功绩。想到这里,周文革心潮像大海一样翻动,周身的兴奋细胞在迅速分裂,情不自禁地笑了。倏地,他又被乐极生悲这个古训所困扰,未来的前景又令他忧心忡忡,惶惶不安,伤感的愁云又覆盖了他那张喜悦的笑脸。突然想起下属们正在办公室等他研究至关重要的业务。

周文革从五楼的电梯里出来,疾步走到副总经理夏兰的办公室。集团的几位主要人物坐在沙发上,渴求的目光像利箭一样一齐射向他。

副总经理朱洪明像久旱逢甘露,苦海得救星,黝黑而布满胡茬的脸绽开了笑容:“周董,仓库那批货,还发不发?我们等你拿主意。”

周文革本来是一张外交脸谱,但在下属和员工们面前,从来是一张包公脸,他眯着双眼:“为啥不发?”

朱洪明无言应对,一阵沉默。

办公室主任李倩敲门进来,递给周文革一份文件:“周董,会议需要记录吗?”

周文革摆了摆手:“不需要,去忙你的事。”

李倩扫了一眼每个人的表情,退了出去。

夏兰站起来,饱满的胸部起伏着,圆睁杏眼:“目前的风声很紧,我看还是要避一避风头。”

周文革使劲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喷出,那张阴冷的脸在烟雾中扭曲变形:“你们这类人,想发财,又前怕狼后怕虎。总希望赵公元帅赐座金山、银山,把你们送进天堂。赵公元帅在哪里?”他指着自己的头,“在这里,这才是真正的赵公元帅。当今是市场经济激烈竞争的时代。什么是竞争?就是智力和胆量的融合,平平庸庸,安分守己,没有风险意识,缺乏拼搏精神,就没有成功,就没有赢利。革兰集团之所以能够成为双岭市企业中的璀璨明珠,能够屹立于中国西部,就是在风险中崛起的!”他越说越激动,用手使劲地敲打着桌子。

朱洪明还是想说服周文革:“周董,眼前的气候似乎对我们不利,发货的事,还是暂停为妙。”

周文革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向前倾斜:“停?革兰自从它诞生开始,就顽强地成长着。我们历尽艰辛,精心打造的这艘航船已经启航了,驶出了港湾,就不能返航,即使前面是惊涛骇浪,暗礁林立,我们都要义无反顾,驶向胜利的彼岸!”

夏兰了解周文革的牛脾气,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只要他决定要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他。她想来个折中调和:“文革,运输的方案需要改一改。”

周文革坚定而充满自信:“那套方案我们已经实施了近两年,万无一失。洪明,还是由你负责继续操作。”他不愿意再纠缠这件事,转身回到办公室。

周文革的办公室是一套三的房间,外面是会客室,中间是秘书办公室,最里面一间是他办公的。他关上办公室的门,脱掉西装,仰靠在沙发上,想放松一会儿。

办公室主任李倩敲门进来:“周董,有两份传真电报,一份是省内盐场黄老板发来的,催要货款;一份是青海贺老板发来的,他问什么时间发货来。”

周文革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你去处理吧。告诉贺老板,货要缓发;通知财务部把欠黄老板的货款如数汇去。”

“知道了。”李倩退了出去。

周文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从沙发上跃起,锁上办公室的门,抓起电话机话筒,拨了一串号码:“小莉,方市长中午回家了吗?什么,他不回来了?”

夏兰进来问李倩:“文革呢?”

“夏姐,周董在。”李倩指着周文革办公室。

夏兰推门,是锁着的,她听见周文革在打电话,便抓起李倩办公桌上的分机偷听。

周文革在继续说:“小莉,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周叔,我在按你说的办。我妈的医疗费用完了。”

“我向你讲过几次了,叫我周董事长,不要叫周叔。医疗费的事你别管,我给医院讲了,全部由我支付。你的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

“要成功了。”

“要多动脑筋,不要露出破绽。要相信,世上没有不沾腥味的猫。他方绍武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哪有不想那个事的,况且,他老婆又丧失了那方面的功能。”

夏兰放下电话,敲开了周文革办公室的门,满脸愤恨:“周文革,你又在玩啥鬼花样!”

周文革揽过夏兰,拥抱着她,笑着:“夏兰,别生气,我在和方市长家的保姆通电话,也是为工作上的事。我们一起生活四五年了,你是了解我的,堂堂皇皇的革兰集团周董事长,黄赌毒不沾,作奸犯科的事不干。”

夏兰挣脱周文革的拥抱:“我再次警告你,做事要稳当点,不要野心勃勃。”

周文革很不高兴,语气很激昂:“我也再次奉劝你,今后不要教训我,我做事从来都是三思而后行。”

“但愿如此。”夏兰不想跟他争吵。

周文革又转变了态度:“夏兰,还有一件事,大木县有许多人得了一种怪病,需要救济。

你去财务部办一张30万元的现金支票,下午我随方市长一起去捐献给患者。”

“捐那么多?”夏兰吃惊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