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白衣如云
8420400000069

第69章 合欢圣母

骤闻脚步声,彩衣艳妇截住话头,转身,皱眉,脸色不悦:“妍儿,你怎么冒冒失失冲进来?”

她乃一宗之主,香灯会老供奉,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无俦威严。

朱妍气还没有喘顺,高耸的胸膛起伏不定,连忙垂手肃立:“弟子莽撞,请圣母见谅。弟子利用李大嘴已经成功将情报送出去,任务完成便立即赶回来禀报……”

“好,辛苦你了。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收到这个消息,定会不遗余力的进攻兜率圣坛,到时候,嘿嘿嘿……”

合欢圣母精致的妆容有几分扭曲,从九格高窗漏进来几束阳光,照射着袅袅絮烟,她的脸庞在明暗交织的光亮之下显得有些狰狞,笑声未绝,话头陡转,问道:“那个李大嘴,你灭口了没有?”

朱妍低下稽首,轻声道:“没有。”

“缘何不杀?”

朱妍不语。

合欢圣母冷哼一声,猛然逼上半步:“莫不是你对那家伙动情了?”

朱妍吓得脸色煞青,连忙扑通一下双膝跪下,将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个李大嘴武功低微,好吃懒做,笨死了……弟子便是瞎了眼也瞧不上他,弟子一直只是利用他罢了。”

“那为师下次碰见那垃圾,便顺手替你清理掉,可好?”

朱妍浑身一颤,脸颊厚抹的脂粉也遮盖不住那份惨白,两片红彤彤的嘴唇张开又合,合上又开,终于硬生生挤出一个“好”字。

合欢圣母目光聚拢,彷如利箭,直射入她眸目,仿佛要看穿她心底的纹丝波动。

朱妍如芒刺在身,又丝毫不敢动弹,唯有高高隆起的胸脯随着喘呼一起一伏。

白如云受气氛感染,大气也不敢喘,乖乖的瘫在地上,哪里敢动弹半分。

那叫娟儿的白衣少女就这样俯首跪着,也一直不说话。

片刻,合欢圣母终于和颜悦色,柔声道:“妍儿,你身为大师姐,是师妹们的榜样。这次伪义联盟欺上门来,你又是诛仙大阵的主力之一,香灯会十万兄弟姐妹的存亡就着落在你肩头,担子不轻啊。为师对你严苛,也是希望你心无旁骛,临阵不要出什么差错。”

朱妍额头磕地,砰砰有声,带着哭腔道:“弟子知道。”

“知道就好。”合欢圣母双手将她扶起,“傻丫头,磕什么头,快快起来。”

此时,白衣少女终于抬起头,脸蛋清秀,薄施粉黛,在合欢门一众千娇百媚的女弟子中便如清莲出淤泥,登时让人眼前一亮。

“圣母,弟子觉得大师姐平时行事很有分寸,明日一战定然不负圣母期望。那个李大嘴就由大师姐自己打发好了。”

合欢圣母不置可否。

朱妍却不受用,冷然道:“白师妹不必假惺惺替我求情,师姐我受不起。”

白衣少女轻轻咬着嘴唇,满脸委屈,分外惹怜。

白如云躺在地上动转不得,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白衣姐姐侧脸轮廓分明好看得紧,暗中点头,原来她也姓白,果然我们姓白的就是长得好看些。

“好了,娟儿,你先出去吧。为师刚才叮嘱你的事情,都记住了么?”

白娟点头:“都记住了。”双手撑地站起来,身子晃了晃,跪得久了,腿肌都酸麻;掸了掸膝盖,恰与朱妍面对面,见她仍是满脸的不喜,大师姐莫名其妙的讨厌自己好久了,实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她,心中微微叹息,又向合欢圣母福了一礼,慢慢退下。

偌大的正殿里面便只剩下合欢圣母和朱妍,以及那香火缭绕的无生老母。

此时,合欢圣母的目光终于转向那软瘫在地的小俘虏。

“这小子又是谁?”

“顺手捡的,他便是巨灵神口中那个妙佗小神医。”

合欢圣母哦了一声,微微动容,再次看向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只见这小鬼头年纪尚轻,五官俊朗,正是她喜好的类型,甚至眉目之间还隐约有几分当年那风流冤家的影子,越看越顺眼。

她亲热的拉着他的手:“小兄弟,你的医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白如云只觉得她掌心有一股暖流淌过来,顺着经脉走遍全身,浑身舒泰,忍不住啊了一声,倏忽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恢复,登时又喜又惊。喜的是被封的穴位全部被解开了,惊的是她也不问那些穴位被封,随便拉着手,真气所到之处无往而不利,这份修为当真骇人。

这彩衣艳妇,除了眼角比过去多了几条浅浅的鱼尾纹,仍然显得年轻;说话的时候媚眼乱抛,活脱脱一只狐狸精;此时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要吃了他。

白如云竟有几分羞赧,想抽回手腕,才惊觉她的手指如万年冰锥,坚锐透净,自己那点力气恰似蜻蜒撼石柱,休想动得分毫。

白如云愕然抬头,无意撞入她的眼眸,甫接触便移不开了。她的眼眸深邃而温柔,深邃得仿佛无底深渊,自有一股吸力,又温柔得让人无力抵抗,好想就这样的沉沦下去。

朱妍早已知机低下头,哪里敢与合欢圣母眼眸接触,她老人家亲自施展《姹女玄功》媚术,天底下能不中招的,都可算得上是绝顶高手了,何况他只不过是个武功低微的小鬼头。

“来,和姐姐讲一讲你的身份来历。”

白如云双目无神,痴痴茫茫的点点头,说道:“我姓白……”

便在此关键时刻,门外骤然乒乒乓乓的响起一阵骚乱,有个洪亮浑厚的嗓音放声大笑,震耳发聩,震得白如云心脏砰砰乱跳,精神倒是清醒几分。

“妙佗小神医,你在哪里!”

合欢圣母悻悻收功,施展媚术之时最忌讳外部干扰,来者中气充沛,显然内功不弱;只是此厮也不报名求见,便径直闯进来,好生无礼;合欢门虽然式微,但几曾有人敢在无生老母面前如此放肆;顿时怒形于色。

朱妍已经飞起身,率先冲出门外,却是愣在当场。

合欢圣母紧跟其后,阴沉着脸,扣住白如云手腕,五指如镣铐,双脚能御风,瞬间便迈过门槛,越过朱妍,飘然落在院子里。

白如云扯她不过,挣她不脱,身不由己跌跌撞撞的随她而动,骤见来者,却是大喜。

只见旷阔的院子中间平地突起一座肉山,原来是一名猛男,身材极其魁伟,高如巍峨昆仑,威如天兵天将,比寻常壮汉还要足足高出一个头。虽然手中无那醒眼的大铜锤,但白如云一眼便认得,不是巨灵神是谁?

四周莺莺燕燕散落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远远将他围在中间,手中都持着合欢门的独门兵器——彩鸾带。颜色各异的彩鸾带,从不同角度缚住巨灵神的躯干四肢,绷得紧直,如万花筒迸裂色彩纷呈,甚是好看。

但姑娘们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个个咬牙切齿,花容失色。细眼看去,白娟、蓝婷、黄娉、兰婧等几女豁然在列。

巨灵神瞧见白如云,登时眼睛发亮,哈哈大笑道:“妙佗小神医,你果然在此,吴舵主遣人告知,我还将信将疑呢。好久不见,想死我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口中轻描淡写,实则暗中运劲,脚掌慢慢的提起,慢慢的踏下,举步维艰,但一步一个脚印,毫无花哨,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拖动整个彩鸾带阵。

众女又惊又惧,显然已用尽吃奶的力气,仍是奈何不了他。那彩鸾带也不知道什么材料织造,在武林高手的争扯之下竟也不烂。

合欢圣母俏颜含怒,语气不善,道:“巨灵神,本门向来与你河水不犯井水,缘何上门闹事?”

巨灵神双脚站定,稳如泰山,重重的呼吸,缓缓的说话:“圣母,这位小兄弟昔日曾对我有施药续命之恩,难得今日重逢,只想请他到屋里吃饭喝酒叙叙旧,请圣母放人。”

合欢圣母冷笑:“若是我不放人呢?”

巨灵神沉声道:“那我就亲自来请!”

他昂首挺胸,豪气冲天,瞪圆那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正要与她怼眼,倏忽想起这老妖婆《姹女玄功》媚术厉害,万万不可直视她的眼眸,连忙将视线移开,这样一来,未曾交锋气势先弱了几分。

合欢圣母又是冷笑:“好啊,你且来试试。女儿们退下!”

众女弟子齐齐应是,娇叱一声,手腕一抖,彩鸾带如有灵性,五彩缤纷纷纷归巢,又看得白如云眼花缭乱。

巨灵神转转脖子,揉揉肩膀,抡抡手臂,大口大口的喘气,全身束缚总算解开,活动自如,但他反而如临大敌,神色凝重。

合欢圣母先屏退门下弟子,不屑占他便宜,这般有恃无恐,一身修为恐怕比自己只强不弱。背后山门不知何时紧闭,大有关门打狗之势。四面八方还源源不断涌出女弟子,人头拥簇,兵器就手,人数之多无从估算。敌众我寡,再加上拿手兵器不在身侧……

这番恶斗,苦矣。

但若畏敌退缩,他便不是巨灵神!

大不了,今日将这条贱命还给小神医便是!

主意打定,他再无杂念,心志前所未有的坚定,对手的一举一动尽入眼中,卯足十成功力,缓缓走过来,仍是一步一个脚印,比刚才与众女斗力更甚。不过十步之遥,他足足走了十秒。

终于走到白如云身旁,小神医触手可及,他心头暗喜,越是接近便越加提防。却见合欢圣母仿似入定一般,毫无出手的意思,脸色阴森森的冷笑不止。他心脏狂跳几难按捺,缓缓的探手过去,扣住白如云的另外一只手腕,顺利得叫人不敢相信。

“妙佗小神医,我们走!”

他轻轻一拉,白如云便挪动半个身子,右手腕却被铐在合欢圣母五指间。他加点力道,白如云仍纹丝不动,右手腕便如生根一般。他天生蛮力,几曾怕与人斗蛮,手中再加几分力道,白如云浑身骨骼格格作响。

此时,巨灵神在左,合欢圣母在右,中间扯着个小鬼头拔河。可怜的白如云,双臂平伸,双足离地,就要被人分尸,疼得脸容扭曲,万般痛苦尽皆化作一声呻吟。

巨灵神遽然惊觉,再这样下去,当真要将小神医双臂活活撕掉,赶紧松去手中力道。白如云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回到地面,浑身骨骼犹自疼痛不已,狠狠的瞪了巨灵神一眼。巨灵神挠挠头,满脸的不好意思。

“你们想撕我两半啊……”

白如云埋怨的话语戛然中止,倏忽脸色大变,浑身颤抖,牙关咯咯作响。

合欢圣母笑吟吟,是她暗中作怪,往白如云体内注入真气。

巨灵神怒极,赶紧也往白如云体内注入一股真气。他一身本领半数依仗外门功夫,现在和人比拼内力,实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

两股真气甫接触便开战,交互盘缠,冲突激荡,将他的身体当作战场,斗个天翻地覆,时而在五脏六腑里乱窜,时而在四肢百骸间游走。

白如云只觉得自己时而在冰天雪水中浸泡,时而在铜炉大火中炙烧。刚才是双臂差点被活活撕掉,现在是体内经脉被绞成一团,后者痛苦更甚。他疼得力竭声嘶,疼出满头冷汗,说不出的难受,张大嘴巴却空空荡荡发不出声音,宁愿就此死去。

众女弟子也屏息静气,整个庵堂院子挤满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好生诡异。

便在此时,庵堂大门砰砰声响,又有人敲门,几下沉闷的敲门声节奏有力,在旷阔死寂的院子里面回荡,如同敲在耳鼓。

“请问圣母何在?”

众女弟子脸色大变,面面相觑,也无人敢去开门。

良久,那老掉牙的门轴吱呀一声艰难的转动,两扇朱漆晦暗的木门缓缓推开。他站在哪里,背后七把宝剑扇形展开如孔雀开屏,登时便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七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