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晚上陪苏总招待客户时,竟碰到了李桃,还有李桃的妈妈李婉兮。
李婉兮还是一如既往地优雅漂亮。老实说,我还从没见过比她气质更好的中年女人。经过她身边的人,无一不想多看她几眼,甚至连时间经过,都忍不住放慢脚步。印象中我只见过她一次,当时颇觉惊艳,没想到十年多再见,惊艳再现,穿越回来的苏小小或李师师也不过如此吧。心里很不厚道地感叹,怪不得林清扬当时宁愿搞得众叛亲离也要跟这个女人在一起。
记得那时见到李婉兮,还是因为当时林清扬铁了心肠要离婚。不管林仙儿的妈妈怎样哭着请求,他都无动于衷。当时,胡可薇找了所有亲戚好友,车轮战一样劝说林清扬,林清扬都漠然拒绝。并且,当时林清扬的理由只有四个字:感情破裂。言简意赅,够狠够决绝。
一个疼爱到不知道再怎么加倍疼爱自己的父亲,突然变成了那么冷漠的人,这让林仙儿坚定地认为李婉兮是狐狸精转世,是专门勾走男人的魂儿的,并送其雅称“公共厕所”。林仙儿当时决定斩魔除妖为民除害,当然,这样喜闻乐见的热闹,肯定拦不住我去凑。那大概是我人生史上迈出的斗小三的第一步,也算是人生的某项初体验,少不了莽撞与冲撞。
记得当时我们行动的第一步,是趁夜深人静,在各处墙壁上画了个大大的箭头,写上此处距公共厕所五十米,然后五十米后正好指向李婉兮的画廊。我一直想弄清楚是否有人真的顺藤摸瓜到她家上厕所。因为功课紧张,缺乏潜伏时间,此案件一直未得到反馈。
第二次我们采取了正面进攻。林仙儿事先考察好地形,等李婉兮把车停到停车场,我们看着她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当时惊呼一声“好漂亮啊”。林仙儿狠狠瞪我一眼:“不漂亮能成为狐狸精么。”李婉兮走路好有气质,聘聘婷婷,款步姗姗,下巴微扬,目视前方,尊贵优雅得像极了波斯猫。我实在想不出不俗的形容词,一句话,实在超凡脱俗的很。说实话,那么好看的人,真不忍心让人下毒手,我暗自庆幸,幸亏林仙儿没有准备硫酸。真要泼下去,多暴殄天物啊,这个城市的一半男人得与我们为仇。
当时,我们拿着一把铁锤和一桶涂料,放心,虽然我们血气方刚嫉恶如仇,但还真没打算把李婉兮搞成粉身碎骨。看着李婉兮进了她的画廊,我和林仙儿给彼此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把涂料喷到李婉兮的车上,而林仙儿也满腔愤恨地把铁锤狠狠砸向那车身。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林仙儿当时砸车的架势,就像被关了半月的恶狼,看到什么就乱咬一通,够狠够疯狂。保安蹿了出来,我又急又怕,有心要跑,但又放不下她,只能拼命拽着她快跑。她完全打红了眼,而我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拽得动她。结局可以想象,出师不利,我们被逮住了。那时,李婉兮听到车的警报,也返回过来。看到车的惨状,李婉兮皱了皱眉头,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美人微蹙。她生起气来,也别有一番风味,真的是修炼到家了。
林仙儿还在狠狠瞪着她,李婉兮却一直平静地注视着我们。她平静地跟保安说:“没事,这个交给我处理。”保安急于邀功出风头,还在愤恨不平:“我从没见过这么野的小疯子,李姐,不把她们扭送到派出所教育教育,长大了还了得!”李婉兮笑着说:“放心吧,交给我处理。”等保安走了,李婉兮依然好脾气地问林仙儿:“这样,你觉得心情好点吗?”林仙儿不客气地说:“稍微好一点。”李婉兮笑了出来:“是吗?那样的话,我的心情也好很多。”
就这一个回合,林仙儿就败了下来。原来自己无论做什么蠢事,都是白白减轻李婉兮的愧疚而已。虽然看不出她有多愧疚,但人家的风度摆在那里,对比而言,越显得自己像个小泼妇。
于是,林仙儿鸣鼓收兵,再没在李婉兮身上自找难看。
李婉兮是一个高手,她总能以优雅的姿态,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事情。传说中,有N个男人时刻准备着为李婉兮奉献一切,且不计较她能不能看上自己。而李婉兮也善于运用那些送到手边的资源,将自己的社会价值发挥到最大,听说她不仅有自己的画廊,还有专门的李婉兮艺术基金会,专门挖掘并培养画家。可以说,人家不仅把艺术玩得游刃有余,金钱还有男人方面,也都风生水起。而她的女儿李桃,则是任性、刁蛮、自以为是,永远不懂得像她妈那样掌控男人,却天真以为一切都可以在她掌控之下。
虽然李桃很让人生厌,但生意场上,关系再恶劣,也没必要搞得横眉以对,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足的。
“你好!”我挤出一脸无害的笑容跟李桃打招呼,心里面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就像她自己说的,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没来由地厌烦。
“你好,杨小乐。”她浅然一笑算是回应。
李婉兮也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里明明总带着股傲慢,说出的话却热情有余:“你就是苏总新来的助理啊,看起来这么干练,肯定替苏总分担不少辛苦吧。”
我还从没被人说过“干练”,诚惶诚恐,不由得端庄地问候:“您好,您比传说中还好看。”
李婉兮开心地笑了起来:“哈,我都成为江湖的传说啦,看来新人辈出,我是该自动退出历史舞台喽。”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是江湖上不老的传说。”
李婉兮笑着看着我,只有当她笑意正浓时,才能多一分难得的亲切。她突然来了一句:“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啊?”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我总不能告诉她,我以前砸过你的车啊,可不是面熟!但我想自己的面貌还不足以让人过目不忘,于是,硬着头皮死不承认。
“我就一大众脸,很多人都觉得面熟啊。”怕她不相信,我又加了句,“只有长得像您这么超凡脱俗,才能让人过目难忘的。”
被人夸,谁不开心啊,何况我又夸得这么真心实意,至少表面上听来足够真诚。她又开心地笑了起来,也投之以李地回道:“小姑娘嘴挺甜的啊!”
李桃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加了一句:“那是啊,要不能把杰瑞哄得团团转?!”口气中的敌意,不昭自明。
李婉兮惊讶得扬了扬眉:“哦,原来还是杰瑞的女朋友呀。”
想起之前给李桃的保证,我急忙解释:“您误会了,我和他只是朋友,单纯的朋友而已。”
李婉兮的脸上就多了一层暧昧的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啊。杰瑞这孩子也是,谈个恋爱总搞得神神秘秘的,当初他称跟小桃也是自称为朋友,还不是背着我们来往那么久?!”
听起来很像若有所指,她在向我暗示什么吗?意思是我终究也会沦落到不被承认的明日黄花?反正我也快要跟他分手了,事已至此,关心他干吗!
和杰瑞已经分了好久了,感觉已经像好久了,看看日历,也不过才过了七天。不是有人这么说过,我们伤心,往往分不清因为结束一段感情,还是因为过往的付出。按说我不应该太伤心,毕竟投入没有那么多。可是,我还是觉得无精打采,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人在伤心的时候,总容易丧失掉生活的乐趣和信心。我现在,又开始不小心怀疑人生。看来,这结局来得太快,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伤心。遗憾的是,却掉不出泪来。难道之前的感情已耗净了我所有的眼泪?听说,流不出眼泪,是一种残疾。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爱残了。一份残疾的感情当然配不上一份完全的爱情,那么,我的退出,也算是良心发现。我这样安慰自己。我没有理由让自己伤心太久。
手机响了,是那个熟悉的号码。很多次想打给他,但又觉得,那是没有意义的,却还是不小心默默记住了这个号码。
迟疑地接了起来,接通后却又不知说什么。那边也是一片沉默。默然良久,那边冷冷地将电话挂断。
我也唯有一声叹息。
这样的情形不知上演了多少遍。终于这一次,接通后我问:“怎么了?”
他在那边闷闷地说:“你这么冷酷,我还以为你永远不跟我说话了呢!”
我无言以对。分手后再做朋友,对我来说,是场难事。但拒绝他,又是一件更难的事。
他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劲的?”
“没有啊。”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没有啊。”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很犯贱?明明分手了,还是忍不住想你。”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你不能再回答‘没有’。”语气充满强势,听起来就像是命令。
他还是这么霸道。老实说,我从未讨厌过他这种充满掌控的霸道。
“你只是做了我想做而没做的事而已。”
他在那边开心得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这期间,你也想我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嗯?”
听到他不确定地问,我故意不冷不热地说:“你总自我感觉良好,我也不忍心打击。”
“把话说直接了,会死掉么?!”他佯怒,“你还不忍心?你明明就是把刀狠狠刺在我心里,还要看我怎么痛!”
“咱别这么琼瑶好不好?!”我好声好气跟他商量,话音刚落,他在那边咆哮,“你害我害得还不够惨么?!你折磨得我还不够么?”
都上了狮吼功的招牌吼了,我赶紧求饶:“够了,够了!”
他在那边满意地说:“那好。我都好几天没胃口吃饭了,你陪我去吃饭!”
又是赤裸裸的命令的语气,我无奈地说:“客随主便啊。你要请我吃五星级酒店我也不会嫌弃的!”
迎面扑来一声亲切的“靠”字,好久未听,竟也清新宜人。
见面吃饭时,他又开始犯了老毛病,饭也不吃,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任他上看下看,我自岿然不动,当然,嘴还是要动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不起眼的饭馆饭菜还这么香。
他盯了我良久,然后皱着眉头,一脸郁闷地问我:“失恋了都没影响你胃口啊?”
我本来想老实承认,这段时间,其实我相当没胃口。但看他巴不得看我倒霉的样子,岂能轻易随他所愿,我故意把菜嚼得很香,不在乎地说:“失恋是伤神,没胃口会伤身,犯不着伤神后还要故意伤身呀。”
“我看你失恋还失得甘之如饴的,你是不是早就巴不得跟我分手啊?”
“不然呢,你希望我怎样。我发现你这人很没社会公德心啊,难道你还希望我去哭倒长城?又或,哭成望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