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来。”
夜色深沉，福源寺中烛光昏黄，黄铜佛像的脸上忽明忽暗，阴晴不定，像是在隐忍着怒火。法缘和法华两个人坐在大雄宝殿之上，静待着八方风雨来袭。
“师弟，你确定，要说实话吗？”
“如何能瞒过？”
法缘没有说话，他很少被法华问住，但此时他真的被问住了。如何能瞒过？这问题是个问题，要知道对法缘来说这世上算的上问题的问题已经不多了。
但是这问题，算是个问题。法缘此时真不知怎么回答，索性默不作声的低头数着手里的佛珠。这世间对错从无标准，无论是佛还是魔亦或是世间凡人，这世间但凡斩钉截铁的事往往皆是错了。眼前之事，莫说是他了即便是神佛亲临也未必能做到完美。
何况他法缘在世人看来连高僧都算不上，这样的事还是交给法华吧，毕竟三人之中他在尘世间行走的时日多些。他也不求能做对的答案了，只要是好的答案就行。
如果说现在他们眼前还有什么迫在眉睫不得不解决的问题，那王古月算是一件了。她本是法华在俗世的后辈，但这不是她成为问题的原因，原因在于她是中域人她的父亲还死在北荒汗国发动的战争中。而现在，有个人叫洛城，是北荒汗国的大皇子。
换句话说，她有足够的理由和洛城不共戴天。然而法华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三法中也没人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王古月是个无辜人，但洛城也算不上坏人，法华甚至感觉洛城对北荒的恨可能不会比王古月的少，哪怕是一星半点。
“姑娘，进去吧。”
法严不动声色的看着王古月，他向来不善言语此时更加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算起来，貌似谁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大势之下谁能善终呢？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静静的看着那个身形单薄的姑娘，等着别人给她一个好一点的答案。
“古月，你来了。”
殿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法缘记得当年这里刚刚建成时，自己来回推门并不从听见过吱呀的声响。岁月太快，也不知是从二十年里的那一天起推门时能听见吱呀声响。就像法缘还记得当初自己离开中域时，王朝还强的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从二十年里的那一天起，王朝开始衰落，到今天已经不复存在。
中域的灭亡，对于他们这些早就流离失所的人来说不值得感伤。但是对王古月这样的人来说，值得。值得他们因为这个理由疯狂，值得他们因为这个理由报复。
王古月不知道这三人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甚至她还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找她，只是三个人都在。这件事就不会简单了，要知道之前自己在寺中待了那些时日，这三位可是从来没有一起找过她。
“小叔。”
她恭敬的对着法华施了一礼，声音中有些发怯。法华看了一眼这个大殿，眼下的人小心翼翼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北荒攻破中域，她家破人亡的时候她应该只有十五六岁，很难想象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是如何一路颠簸来到西陲，要知道天下大乱中，她这一路上要面对的不只是强横残忍的百兽战团。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这姑娘心中对北荒人只怕是恨意滔天。这事情多少有些麻烦，只是还好这姑娘到底心性还算是善良。
“今日过来，是有话对你说。”
“小叔，您说。”
“我那大弟子洛城，是北荒的大皇子。”
大殿里突然有风吹过，烛火向上一窜，光影闪烁中法华身后如来佛像的面容上似乎带了一丝嗔意。王古月面容呆滞，洛城，是北荒汗国的大皇子？
法华的话犹如一道闷雷劈在她的心门，不过王古月能一路找到这里来心性早就不像平常人那样脆弱了。只见她抬起头来，眼神带着清冷的看向法华，一字一顿的问道。
“小叔您是从何时开始知道他是北荒大皇子的？”
“收他为弟子之时。”
”难怪那要让我在寺外找地方住。“
”···········“
法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王古月此时心中有山火一场，她想要升起一场火焰，将她所能看见的万物皆尽焚毁。
”小叔你离了尘世太久，听我和你说一说这尘世吧。“
”善。“
”家父王远然，民部尚书，也会贪一点小钱，但从来没有把手伸向百姓，还算是个好官。他早就看不下中域王朝的腐败，暗中和革新之士多有联系。他和那些人为了更好的中域王朝在努力着，甚至他们提出一些有关于改革的意见都已经被当时的圣上所采纳了，如若缓个二十年，我们中域将会再次繁华！“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北荒汗国的骑兵打了过来，这一路上有多少生灵涂炭你们知道吗？百兽战团之中骑兵战团中有一支铁狼骑，但凡被他们所俘虏的军士无一例外全部活活烧死！活活烧死啊！他们也有家人也有亲人啊！他们已经放下了屠刀啊！为什么不能放他们一马？“
王古月越说越激动，到后来脸上布满了泪痕死死的盯着法华。法华的眉头轻轻皱起，这姑娘的眼神像是中带了十足的怨气。
”哎，古月你可知这世上，从无一物万古长存。人也好，国也好都是如此。世间一切皆有消弭之时，时间远近而已。你说你的父亲我的兄长，是个好官。我明白你要说他是无辜的，可你觉得这话如果说给一个北荒人来听，他会信吗？“
法华看了一眼手中的佛珠，没有等她回答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他当然不会信，他对中域的了解只有几十年来中域达官贵人对他们的剥削和压榨。所以，一个中域王朝的高官，不可能是一个好人。你说对吗？“
”不对！我爹是好人！是好官！“
”那我说，北荒汗国的大皇子洛城是个好人，你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