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斩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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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画中仙

不会撞鬼了吧......大仇还没报就先被山洞里的孤魂野鬼咬死......少年望着那两点幽蓝色的星星之火,心里念道。

幽火静燃,既不远离也不靠近。

一人一“鬼”对视良久。

张临寒咽了口口水,搞不懂这个“鬼”在想些什么。

他微微歪了歪头,想要仔细点,靠近看看,却忽然发现“鬼火”一阵“摇晃”,跟他一样歪了下来,黑暗中两点莹蓝色的火焰直直地吸引着张临寒的视线。

然后又是良久的对视。

少年呆呆地望着两点星火,他现在不觉得对面是鬼了,虽然比较说起来比较奇怪,但感觉上他的确是从那对星火中感受到了“生气”。

他一步一步地轻轻靠近蓝火,随着距离的缩短,他渐渐地看清了,那两点“星火”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猫头鹰”,灰羽,长尾,静静地伫立在一根松枝上,一动不动,先前看到的莹蓝色火焰纯粹是它那双在黑夜中亮如灯火的双眼。

猫头鹰,古语称“鸮”。

这只灰鸮直勾勾地盯着少年,像是在从头到尾地审视他一样。

张临寒缓缓地靠近这只静立不动的猫头鹰,站在它面前也不动,一人一鸟,就像两根呆木头一样要在原地生根长霉。

忽然,蓝眼灰首的猫头鹰扑腾了两下翅膀,从松枝上飞到了少年的脑袋上;它用身下的爪子挠了好几道,将张临寒原本就乱的头发挠的好似一个鸟窝,然后拢了拢翅膀,颇有几分舒坦的立在他的脑袋上。

张临寒无语地上翻着眼睛,但无奈刘海有点长,看不到这鬼鸟,就只好用手指捅捅它柔软的身子,示意它赶紧下来。

灰鸮不予理会。

少年小小地揪了一下它的翅膀,在脑门上跟这鸟比手语。

灰鸮还是不予理会,直到烦了这个家伙后才一翅膀扇在了张临寒的脸上,只是劲道实在是大的吓人,导致某人的脸瞬间红肿了起来,脑袋还有几分震荡,头晕得不行,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昏死前的少年脑海里反复回想着一句话:

他娘的,一只鸟都比老子强,这日子没法过了。

......

晨曦的微光穿破层层云雾,照进了矮低漆黑的洞穴中。

尽管这光并不刺眼,但还是唤醒了某人。

张临寒揉揉眼睛,想要起身,却发现脑门上还站着那只破鸟。

张临寒嘴角抽搐,过分了啊,这是真要在我头上筑巢是吧?

他赶忙跳将起来,想把这鸟从自己身上摔下去,即使先前已经见识到此鸟的武力,但他仍然准备为了捍卫自己头发的尊严跟它殊死搏斗。

然而,他跳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身子一下子轻盈了许多,先前身上的外伤全部结痂,而脏腑之间的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便是被毁坏的丹田处也多出了一团淡青色的真气,不停地养护着丹田,防止它进一步恶化。

这......伤势痊愈了?张临寒愣愣地瞅着方前还痛恨欲绝的灰鸮,只见它的双眼不复之前的精神,整只鸟蔫蔫的,颓靡的很,羽毛凌乱,从他身上摔下来后就一直干脆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临寒突然想起来师父以前提过一种名为“灌顶”的法门,大抵就是高手将真气从天灵盖灌入他人体内以增强那人的内力或者缓和他的伤势,先前这鸟一直站自己头顶,应该便是在进行“灌顶”缓和自己的伤势,耗尽了真气,所以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少年沉默许久,尽管有些不可置信,但从目前情况来看,的确是这只鸟救了自己;毕竟师父藏的这个洞穴极其隐蔽,基本上可以排除“有个闲极无聊的高手在悬崖边蹦极玩然后发现了自己这个洞穴里的将死之人并抱着学**做好事不留名的精神救了自己后潇洒利落的走掉了”的可能性。

于是张临寒小心翼翼地靠近它,将灰鸮捧了起来,轻轻地放在自己头顶。

灰鸮半睁一只蓝眼,看着张临寒,心想虽然挺傻的,但还算有良心,于是便舒舒服服地窝在了他的头发上,闭目歇息。

张临寒苦笑,想来自己的脑门上有一段时间会一直住着一只鸟了。

尽管已有晨光,但微曦的日光穿破层层云雾已是殊为不易,除了洞口那一小块光亮外,再难照亮洞穴。

洞穴中暗无天日,张临寒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百无聊赖地盘膝坐在地上感受着体内的清逸真气,内心颇为不解。

尽管李三不教他任何武功,但基本的武学常识倒也不会吝啬告诉——真气灌顶虽然可行,但一般来说伤患伤势痊愈之后会自动将他人真气排出体外,否则异种真气与自身真气相冲突,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最轻的也是经脉被真气冲的破烂不堪,最重的爆体而亡都有可能。

而自己现在这个情况——这只猫头鹰的真气在自己体内来去自如,跟本身丹田内的一点点可怜真气也是秋毫无犯(也许是懒得理),自己身体也没什么排异反应——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我跟这只鸟同宗同源?

张临寒恶寒想道。

这个设想太过可怕了......

如果可以,我不想当个鸟人......

张临寒心想。

......

自娱自乐地瞎想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觉得无聊。

任谁一动不动地待在漆黑的洞穴里都会感到无聊,所以少年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

张临寒开始扶着石壁走着,就像是在盲人摸象,一双手臂到处摸索,就指望着蹭到什么藏有武功秘籍、绝世神兵的开关,然后一下子成为跳崖致富焕发新生走向巅峰的典型案例之一。

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至于为啥,他自己是心知肚明的——这地方就在大网旁边,白痴都知道肯定跟贱人师父有关系,而依他对李三的了解,他不认为那个喜欢散尽家财的倒霉师父会藏宝于此。

只要是李三亲自出手参与的盗窃,没有一分一毫是落入自己口袋的。

君子门讲“偷三留七”,但李三别说七分,就是一分也不会给自己留。

每次张临寒随他盗窃时总会不意外地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他毫不在意地将辛辛苦苦数十个小时盗来的财物“扔掉”,一摞又一摞的真金白银,砸穿了一扇又一扇的寒窗,激起一声又一声的惊喜,沿路的城镇里总是回响起一片又一片的诚恳的祷告声,感恩玉皇大帝皇母娘娘太白金星真武天神等等等等,就是没有感谢那个明明可以锦衣但就是偏要穿一身布衣夜行的盗贼的。

不过好在李三也不在乎这些,按他的说法就是——“我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在女人上是花,花在穷人上也是花;比起看肚皮舞,我更喜欢看到挨饿的人吃得起番薯。”

那一刻,张临寒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九筒”。

至于少年“盲人摸象”,纯粹就是好玩而已。

忽然。头顶一下剧痛。

灰首蓝眼的猫头鹰实在看不过这厮的愚蠢了,李三那么聪明的一个家伙怎么就找了个这么笨的弟子?它灵巧地避过少年恼怒扇过来的巴掌,伸长脖子鸟喙指了指它原来站着的地方。

张临寒连续几下没扇到果断放弃挣扎,且不说这鸟先前救过自己,就是它可能与自家师父的那点关系,都决定了自己不可能对它出手(其实都是些面子上的屁话,纯粹就是打不过不敢打老实认怂罢了)。

强忍着头顶被鸟啄的疼痛感,他望向它指的地方。

松枝的末头处悬停着一小碟油,润泽的油光里隐约可见一小段的灯芯。

张临寒微微有点尴尬,先前被这破鸟吸引住,完全没注意到这里有灯。

少年强行辩解道:“我先前是看到这盏灯的,只是想着没有火石也打不了火,有灯也没用罢了——”

灰首蓝眼的长尾鸮像是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张临寒,然后跳下他的脑袋,一只爪站在松枝上,另一只爪猛地在石壁上狠抓了一道,剧烈的摩擦燃起点点火星,落入油灯内登时放光,照亮了先前一直灰暗的洞穴。

张临寒装作无事发生地转过身去到处摸摸看看,尽量不让自己在意那只破鸟投来的鄙夷眼神。

唉,师父平常都是夜间来这布网,在洞里歇息时自然是要有盏灯的,自己今天还真是有点白痴。

少年羞愧捂脸。

灯光既亮,回首四望,可看到的事物不多,两把泛黄的竹剑,一张脏兮兮的凉席,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一幅挂在青黑色石壁上的书画。

凉席除了脏之外没什么好说的,朱红色的酒葫芦挂在石壁上,润泽的赤色并不刺眼,反而鲜亮好看;两把竹剑并不稀奇,从它覆尘泛黄的外观上和一折即弯的秉性来看绝非什么紫光神竹制成的稀罕玩意,就是两把普普通通竹剑,只是其中一把剑上刻有一个“三”,另一把剑上刻有一个“一”。

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幅画。

画中有个女子,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腰间别一赤朱葫芦,一双清如水亮如剑的眼眸,笑容明媚大气,亭亭而立于簌簌飞雪之中,眉心一点枣红,负手自然,洒脱之极,看起来竟是有着一派宗师的气度;

但观画者又分明地可以看见那一袭鹅黄负于身后的纤纤素手上握着的一枝寒梅,它悄悄地藏在女子的身后,却又倔强而俏皮地露出一点枝头——

便是这一点梅红,点染出了女子的小心思——原来,巾帼不让须眉的大气,宗师莅临般的威严,都仅仅只是为了遮掩住她的那一分欢喜和羞意。

张临寒凝望着画卷久久不语,倒不是为画中之人的容颜神魂颠倒,只是看出了一丝丝端倪——

“这画里的人......好像秦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