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郡治,江陵城。
月夜覆盖在了这寂静却充满肃杀气息的城池之上,阵阵血色飘忽于城楼、城内各处,仿佛在传达着其东南方不远处赤壁的战况。
“我们快要到了。”赵云等人尽数步行,在安全送达诸葛亮回到夏口之时,便带着“荆襄二十四才俊”和傅彤、邓泰、卢忠以及五百名白毦兵迅速步行赶往了江陵。
“依我看,这里戒备森严,我们想要突进去杀了那个什么假······贾诩?应该没那么容易。”吴岱借着月色,远远的观察了江陵城城楼一番,回来报告道。
“不论如何,咋们都得冲进去,将贾诩老贼碎尸万段!”邓泰一说起“贾诩”二字,便会想起当年典韦好不容易冲出张绣军包围,却被贾诩所杀的记忆,顿时难受万分。
“不错。”赵云也一字一句道:“从李傕、郭汜进京叛乱开始,贾诩就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作俑者。依我看,他从未将大汉放在眼里,一心只想着搞破坏。这种人,是坚决不能留的。不论如何,我们都得冲进江陵城,找贾诩偿命!”
“但是这里守卫森严,想要冲进城里绝非易事。”傅彤道:“我建议我们分头行动。”赵云也点头道:“没错,白毦兵从东门出击,假意投降,吸引守军注意力。我带着‘荆襄二十四才俊’绕到北门突袭进城。弟兄们,此战很是危险,所以更需要我们同心协力。”
白毦兵都很服他的命令,傅彤便亲自赶到众将士的身前,一个个为他们仔细检查了一番装备,叹道:“背着这么多东西跑了这么远,大家都辛苦了。”随即精神一振,道:“现在就是大家动用带着的东西的时候了。”便命所有人藏好盾牌,并将队伍安排的散漫、宛如败军一般,朝着江陵东门赶去。
守城的曹兵在夜色之下看着有一股不知名的人马正在悄悄的逼近,连忙招呼弓箭准备,并且高声喊道:“城下是什么人?赶快通报身份,否则我们就放箭了!”
傅彤连忙高举双手冲到最前,喝道:“我们······我们乃是北军败军啊,快······快开门!”城上的曹兵一听“败军”二字,都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败军?什么败军?哪里败了?”
傅彤假装负伤,拖着一条“伤腿”一步步走近道:“赤壁······赤壁败了,我们······我们被袭击了······”
“败了?”曹仁此时已经问讯赶到城楼上,他根本不信曹军会这么快战败,厉声道:“胡说八道!我军怎会战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再不说实话,我们就要放箭了!”他话虽这么说,还是命守城将士用火把往城下照明。
傅彤没有披甲,曹兵也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但是后方的邓泰、卢忠和五百白毦兵却都身披铠甲,远远地似乎还能看清些许。傅彤又道:“我们······我们真是北军的陆军啊,荆州兵造反了,他们和江东军一起攻击我们,我们损失惨重啊······”曹仁却已经看出了个大概,冷笑道:“别装了,若真是我军败军,怎会穿着这么完好的盔甲?定是敌兵,给我放箭!”立刻命手下朝着傅彤和白毦兵乱箭齐发。
傅彤没有披甲也没有执盾,一看真的骗不过曹仁,只得拔剑抵挡。箭雨实在太过密集,他一人抵御不住,“噗”的被一箭射中肩膀。邓泰和卢忠吓了一跳,连忙举着盾牌跑上前将傅彤包在其中。傅彤虽然受伤,却还是不停的做戏,喊道:“将军!你这样攻击我们败军,等曹丞相的消息来了,你们会后悔的!”
曹仁可不管那么多,继续命令手下放箭。后面的白毦兵张开硕大的盾牌,挡住四面各个方向,一起冲上前来护着傅彤、邓泰和卢忠归阵。曹仁却还以为他们是要强行攻城,立刻道:“丢火球!不许他们靠近护城河!”立时间便有更多火矢从城楼上丢下,纷纷砸在白毦兵的特制盾牌之上。傅彤忍着疼,兀自下令道:“假意进攻,拖到足够的时间,再做撤退!”
卢忠看着他一副龇牙咧嘴的神情,忍不住道:“师兄你没事吗?”傅彤一咬牙,骂道:“能有什么事?回头让阿彣帮我包扎一下,就什么事都没有你了。”邓泰一听,一边举着盾,一边不悦道:“喂,怎么什么事都要我们家阿彣来干啊?”傅彤更不高兴道:“怎么了?我老婆又不在,让我妹妹来怎么了?你有啥疑问吗?”邓泰顾不得跟他说,一边拔剑顶在盾牌上,道:“看在你受伤的份上,阿彣就借你用用好了。”傅彤听了,不禁失笑:“怎么,我找我妹妹,还要向你借不成?”
另一边,赵云率领吴岱、罗森他们二十四人悄悄溜到江陵城北门,赵云道:“听到没有,东面喊声很大,守军的注意力大部分肯定都被吸引过去了。而且曹仁肯定会担心我们声东击西,所以定会在西门留有不少人防范,这南门和北门的守卫定会差些。我们按照训练过的,迅速登上北门,诛杀贾诩等贼,不得有误!”
“明白!”吴岱等人齐声怒吼。在他们的心里,曹兵和他们就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早在长坂坡他们和大部分家人失散之后,就想着有这么一日能够杀回去痛宰曹兵报仇。今日难得有此等时机,他们又怎会放过,迅速压低脚步声,施展轻功溜到了护城河前,拿出特制弩箭朝着城楼一射,便将绳索射在了城墙之上。这一批行动完成,只是发生了“嘘嘘嗖嗖”的轻微响声,并未被任何人注意。
“行动!”赵云一打手势,二十四人便一起解下背后背着的枪杆重物,将弩箭连带的绳索在背后的木桩一捆,再将木桩深深插进脚下地里。赵云一一检查了木桩的稳定性,扬手道:“很好,立刻行动!”吴岱他们便抓着绳索迅速朝着城楼爬去。
赵云紧张地在城下看着,看着二十四人分为两批,每人有两根绳子负重,很快便爬到了城楼上。果不其然,大部分的守军都被吸引去了东门和西门,北门的守军正在巡逻还未赶到。赵云最后赶上绳索,在绳索上一借力,施展轻功几乎是瞬间便来到了城楼上。他打了个手势,道:“遇上守军,若是数量不多,就速战速决,若是过多,就想办法冲进城里。但是······遇上城中百姓······”吴岱抢先道:“这我们当然知道,那都是我们荆州的百姓,我们又岂会伤害他们?”赵云这才点了点头,一行二十五人便分散开来,四下寻找贾诩等谋士的位置。
贾诩正给李莲把脉,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挺好的,李莲啊,这次算你运气不错,伤好的挺快。在长坂坡楚晴下手虽重,但只要不致命,我有把握将你治好,这不就是吗?才个把月,就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说着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时,贾诩派在外面的手下突然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低声对贾诩耳语了一番。贾诩的笑意顿时一僵,不信道:“你······你说的是真的?”那手下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贾诩脸色铁青的看了看自己的桌子,猛然抓起一大把书简,又将它们一起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一旁坐着正在计算后勤数目的满宠一脸惊愕的看着贾诩失控的举动,道:“出什么事了吗?”贾诩咬牙切齿的在地上一坐,骂道:“我就说会出事!我就说会出事!现在好了,现在好了!一切都完了。”
“到底怎么了?”满宠看着简常这样子,心知定然是出了大事,也有些不安的起身坐到贾诩身旁。贾诩很是不甘的抿了抿嘴,强忍一腔怒火,道:“江陵水军叛变了,我军在赤壁全线崩溃,已经······败了······”
“什么?”满宠根本不信,道:“不······不可能。我······我给后勤的补给算的很是精准,不会出问题的。再说了,我军整整三十余万,就算是少了江陵七万水军,也有二十多万,这江东人马不过区区五万,又如何能够与我军对抗?你的消息是不是有问题啊?”
“江陵还是不安全。”贾诩已经起身命李莲开始收拾行李。李莲对他已是言听计从,一句话不说便开始收拾贾诩的竹简。满宠看着他这样子,更是奇怪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贾诩道:“我们该走了。我早就说过了,长坂坡一战我军虽然大获全胜,却杀了数不清的荆州百姓,自那一战过后,曹军就是荆州人的敌人。我们应该扎住阵脚安抚百姓,而不是继续进逼,把荆州兵全都逼上战场。那样一来,孙权被逼无奈,就只能和刘备结盟,荆州兵的怒火也只会越积越盛。现在荆州兵反了,你觉得这江陵城里剩下的军民会不会反?即便不公然反,暗中反一下杀了你我一两个臣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你说的有点······”满宠刚刚仔细想了想,还未发表观点,外面便传来“呜嗷”的惨叫声附加兵刃的碰撞声。贾诩一听,看着李莲抽剑,摆了摆手,道:“听声音不是普通军兵,应该是练过的!”说着缓步走到了门边。
四处似乎又寂静了起来,没有任何响动,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满宠和李莲都很是紧张的看着贾诩,贾诩却只是做出“嘘”的动作,然后缓缓将袍袖伸了出去。
只听“噗”的一声响,一把钢刀一刀劈在了贾诩的袍袖之上。贾诩收手极快,立刻将袍袖一收,同时向后跳出一步。门外立刻窜出一“荆襄二十四才俊”的将士,朝着贾诩又一刀劈下来。贾诩一袍袖甩在他脸上,这将士脸庞一痛,立刻向后跌出两步。
贾诩回身喝道:“还不快走?”满宠和李莲连忙推开密室的后门,岂料后门一开,便看见外面火起,有许多江陵百姓和将士拿着武器和硬物四散和城中的巡逻兵大战起来。
“奶奶的真把我满宠当怕死鬼吗?”满宠怒骂一声,拔出佩剑道:“要是让老子抓住,无需审讯,直接死罪斩首!”说着抓起自己的凳子当做盾牌直接冲了出去。
李莲回身看了贾诩一眼。贾诩也看了看她,喝道:“愣着干什么?你难道还不如满府君吗?快走啊!”正说着,门外“倏”的刺出一杆银枪,直奔贾诩咽喉。贾诩奋全力卷住枪杆,并迅速向旁侧躲避,这一枪从他脖颈旁边划过,险些没直接刮中他颈部大动脉。
赵云“嗡”的撞开另外一边半边大门,一挑银枪,瞬间将贾诩的袍袖扯得稀烂。贾诩暗暗扣着匕首在手,用力一甩双臂,陡然间将袍袖又往长里甩出几截,笑道:“赵将军,你的力气不知足够挑烂我多少袍袖呢?”赵云也不甘示弱,笑道:“我也想看看,你有多少袍袖足够我来断!”说着,一枪“蛇头卷龙枪”朝着贾诩心口卷来。
贾诩只觉眼前的枪头眼花缭乱,干脆也胡乱挥舞起袍袖朝着那会旋转的枪头卷去。赵云只觉难袍袖难缠不已,卷住自己的枪头便立刻朝着枪杆开始疯狂蔓延,双臂一抖,猛然狂转枪杆,一枪“破云三连探”朝着贾诩胸口强行刺过去。贾诩身子一突,反向溜近,正好那些袍袖都被赵云这么一卷再次撕碎,他趁机以露出的匕首朝着赵云胸口扎来。赵云一收银枪,在胸前一合,贾诩一匕首刚刚触碰到他心口的盔甲,便被他横枪一格,“啪”的往身下拦去。贾诩心道:“扎你小腹也无不可!”劲道一挺,正要直接刺穿赵云的铠甲。赵云眼中寒光一闪,不等贾诩力到,一枪杆朝前一定,“砰”的撞在贾诩的下巴上,贾诩闷哼一声,向后两个踏步推了出去,握着匕首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只觉嘴里的牙不自觉的撞到了一起,似乎还掉了几颗。嘴里血液凝动翻涌,已是难受万分。
“呸!”贾诩向旁边吐出一口血痰,道:“看来你是来为陈到报仇来了?不过在我记忆里,我们俩没什么仇怨吧?”
“不单单是为我师妹,还有为被你奸计所害的天下人!”赵云一扬手,凛然道:“你知道因为你的毒计,害死了多少中原无辜百姓吗?”
“哈哈哈哈。”贾诩明白他指的什么,不屑的笑道:“是吗?看来你也知道,我以前的那些计谋和手段不单单是为了保命了。那好,就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好了!你可知我从何而来,从小又是怎样的见闻?”
“不知。”赵云摇了摇头,继续斥道:“但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这都不是你乱施毒计、祸乱朝纲的理由!”
“乱施毒计?祸乱朝纲?”贾诩忍不住鼓起掌来,道:“知道我以前经历过什么?见识过什么吗?在我入鬼火盟之前,你们知道我生活在怎样的挣扎与痛苦之中吗?你知道最最恐怖的世道是怎样的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样的时代,是撕裂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