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染也羡慕,羡慕冷家没有白家这般复杂,羡慕在面对郭家之威时,冷家父母能毅然地选择让女儿出逃。当郭家的狂风骤雨压下来时,他们自会为女儿遮挡得严严实实。
如果她也有这样的爹娘,该有多好。
“我是在想,段家的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了,以段家百年旺族的底蕴,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打败的。所以我分析,根本不是我们打败了段家,而是那真正的段天德已经放弃了德镇的段府,由着我们折腾。所以段府一事不值得庆祝,来自段家的危机也并没有解除,反而在不久的将来,报复会来得更加猛烈。”
白鹤染靠在车厢里,悠悠开口,说故事一样说着自己思考的事情,听得君灵犀和冷若南二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马车里再度陷入沉寂,所有人都在思考,包括冬天雪。
如果白鹤染的分析是对的,那么她们此番最大的收获也就是在段家拿回了财物,至于段府本身,原本就是被放弃的,有与没有,根本伤不到段家筋骨。
冷若南不明白:“难道那些姨娘都是假的吗?那些孩子也不是真的吗?段天德真的狠心到能把自己的儿女都留下来,就为了制造一个他还在东秦的假象?一旦暴露了,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儿女的生死存亡?世上哪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君灵犀都听笑了,“如此狠心的父亲当然是有的,我染姐姐不就是个例子么。我相信如果这事换了白府,文国公也是干得出来的,染姐姐的死活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白鹤染点点头,“是啊,不只是我,我下面的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应该都不会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对亲生子女的在乎,还不如对白惊鸿和白浩宸。而反过来,段天德对德镇那几孩子的感情,也不如白惊鸿和白浩宸。所以他做了这个局,还冒着大风险让林寒生从宫里把白惊鸿给偷运出去,然后不敢回德镇,直接去了歌布。”
她说完,看了看身边三人,问她们:“知道我为什么恨段家吗?知道我为什么执着地跟段家翻脸,也要把我娘亲的嫁妆拿回来吗?”
君灵犀想了想,说:“难道不全是因为那些嫁妆?”
白鹤染摇头:“嫁妆是一方面,拿肯定是要拿回来的,而我心底对于段家的怨恨,却是因为得知段天德已经去了歌布。当年我娘亲的死跟我舅舅和外公的死有着直接关系,众所周知,现任的歌布国君是篡位夺权,不但囚禁了当初的太子,也就是我的亲舅舅,还毒杀了当初的国君,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我的外公。当然,这只是歌布内乱,东秦不会管,只要歌布依然臣服于东秦之下,依然连年进贡,东秦就不会理会由谁去做国君。”
她吸了吸鼻子,话语间尽是无奈,“但是于我来说就不一样了,因为被毒杀和被囚禁的都是我的至亲,甚至我的母亲也是受了牵连才在白家活不下去,包括我自己,前十年过得也不是人过的日子。如今段天德跑到了歌布去,以他的身份,以段家百年旺族的底蕴,我就有理由怀疑他跟歌布国君有着紧密的联系,也有理由怀疑他如今得到了歌布国君的支持。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怀疑当初歌布宫变,现任国君也得到了段天德的支持。”
她重叹了一声,“所以你们看,歌布跟我有大仇,段天德要是当初帮了歌布,他那就也是跟我有大仇。所以我恨段家,就跟恨歌布现任国君是一样的。”
身边三人明白了,也是才想起来,原来白鹤染身上还背着深仇大恨,这种仇不仅仅是来源于文国公府,也不仅仅是来源于叶郭两家。她真正的仇源之地在歌布,以她的性子,终有一天会到歌布去,把欠了她的全部讨要回来。
沉默了一会儿过后,冷若南首先表态:“虽然我没什么本事,我家里也只是个户部尚书府,但是阿染,只要你需要我,我随叫随到,刀山火海我都不会退缩的。什么歌布,什么段家,如果有一天你要打上歌布去,一定记得带上我,上阵杀敌我不行,霍乱宫闱我还是可以试一试的。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把歌布搅个天翻地覆。”
君灵犀看傻子一样去看冷若南,“霍乱宫闱,亏你想得出来,你以为你是天姿国色,说霍乱就霍乱得了的啊?那也是需要资本的,最起码你这张脸就不够看。”
冷若南撇撇嘴,“我就是打个比方,意思就是到时候需要我我就上,什么都不怕。”
君灵犀这才点了头,“恩,我也是这个意思。”
冬天雪自不必说了,她是白鹤染的奴婢,自然是主子指哪儿她打哪儿。
白鹤染看着这三人,面上渐渐露了笑意。有朋友的感觉真好,似乎又找到前世同阿珩她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虽然这一世的朋友没有上一世有那么大本事,但她们依然愿意投入自己的全部力量。白鹤染想,老天还是怜悯她的,这一世,所有该得的,不该得的,都得了。
“对了阿染。”冷若南想起件事来,于是开口提醒她,“咱们拉回来的这些东西,你可别往文国公府带,会惹人眼红。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文国公府那些牛鬼蛇神一旦盯上你这些东西,指不定还要闹出多少妖蛾子。”
白鹤染点点头,“自然是不会运进文国公府的,不但这些东西不运进去,我回去之后还要把我念昔院儿的东西都搬出来。我有自己的府邸,以后国公府应该就不怎么会去住了。”
她们这才想起来白鹤染是有公主府的,就在天赐镇。
“你要搬到公主府去住了?”君灵犀很开心,“太好了,我今后又多了一个串门儿的地方。染姐姐,给我留间屋子,我时不时过去住住。”
白鹤染点头,“好,我会像四哥九哥还有你十哥府里一样,都给你留院子,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那我呢?”冷若南一脸哀求之色,“我不用留院子,给我个屋就行,客房什么的,我没事儿也去住住。阿染,求你了。”
白鹤染自然是点头的。
话题这么一扯开,心情也好了许多,车厢里有说有笑,车队却在加速急行。
医人比来的时候行得还要快,中途路过村镇就会有人统一去买干粮,一日三餐能在车里解决就都在车里解决。马车每日只停两次,夜里也只睡三个时辰。
总之,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以免夜长梦多。
上都城。
近两三个月,郭问天一直致力于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在朝堂上对户部尚书冷星成进行一系列的打压。
当了一辈子将军,玩了一辈子权谋之术,这种事情他做起来还是挺顺溜的。以至于户部尚书冷成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十分低迷,每天上奏参他的折子一摞一摞的,甚至天和帝在这种局势的胁迫下,也不得不几次将他叫到清明殿几次。至于谈了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郭家这一步走得真可谓是气势汹汹,甚至他还向皇上提出了要求赐婚的请求。只要皇上赐婚,冷家就不得不应下这门婚事,即便那冷星成不愿意,即便那冷若南跑到天涯海角,只要赐婚的圣旨一下,她也都得是郭家未过门儿的媳妇儿。
当然,郭家这些计策是不成功的,天和帝并没有答应为郭冷两家赐婚。于是郭家放弃了这门亲事,开始造冷若南的谣,说她被人掳劫了。一个女孩子有过被掳劫的经历,那这一辈子也就算毁了,再没有人会要这样的女子。
郭家这是摆明了得不到就毁了你,冷星成因为此事也是气得在朝堂上直接晕倒,天和帝宣了太医院院首郑铎为其诊治,这才算是把人给救了回来。
冷星成在家里躺了半个多月,郭家对冷家的打击依然在有组织地进行着。
终于,这种讲理还不饶人的强势把冷家给惹毛了。
众所周知,户部管钱的,管着东秦的国库,管着朝政军队的各向入帐和支出,冷星成能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那也不是个白给的人物。他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也不愿与人结仇,更不主动惹事。但是这真的不代表他就惹不起事,挡不起灾。
之所以被郭家搞得这样被动,一是他本身就不是那种一点火就着的性格,二也是郭家权势滔天,很多时候老皇帝都得给他三分薄面,他不认为自己轻易反击就能反击得回去。一旦他开始反击了,那势必就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当朝户部尚书和老将军之间闹得你死我活,于国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他轻易不想那么做。郭问天打压他他可以忍,但对方如今把矛头对准了他的女儿,把他好好的一个女儿说成是被人掳劫,弄得满成风雨,谣言四起,这他就忍不了了。
于是,冷星成开始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