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染真没想过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夫人施针,手底下针阵一边布她一边皱眉思索,君长宁这个仇她怎么去报回来呢?
君长宁不是叶太后,她不可能当着皇上的面儿冲到宫里去打人,也不可能把人叫出来在文国公府打一顿,竟打完了人家还是要回宫的,那可是皇上的亲闺女。
这事儿强硬的不行,必须得制订一个计划。
白鹤染想,打不行,杀不行,那便只有远远的送走。只有这样,方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最后一枚金针刺入,白鹤染扯过一张薄毯子,轻轻搭在金针上,以免老夫人受凉。
红氏轻声问她:“怎么样?能救得回来吗?”
白鹤染点头,“一柱香后我给祖母拔针,然后开个方子,你们派人到今生阁去抓药。连吃七天的药,祖母就能救回来。但是……”她一声但是,红氏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听白鹤染说,“但是病根儿已经落下,我尽最大努力也只能挽回祖母一年的寿命。”
她声音低沉,里面夹着痛苦和不甘,也有对那君长宁无尽的憎恨。
白鹤染说完话就站起身,抬步往门外头走。红氏没拦着,既然说了一柱香就要拔针,白鹤染就不会走远。她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了,想来是白蓁蓁她们几个小的回来了。
回来的人的确是白蓁蓁等人,几人一见了白鹤染立即就围了上来,白浩轩直接扑到了他二姐姐身上,嘴里不停地嚷嚷着:“二姐姐我可想你了,姐姐有没有想念轩儿?”
她这才感受到什么是温暖,身上彻骨的冰寒终于在这一刻融化开来。白鹤染轻抚着白浩轩的发,温温柔柔地说:“姐姐当然想念轩儿,只是可惜一路上都在加紧赶路,所以也没腾出空来给我们轩儿买些好吃的,更没带什么好玩意。轩儿不会怪姐姐吧?”
“不会。”白浩轩用力摇头,“姐姐是去救灾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带什么吃的玩的呀!轩儿只要看到姐姐平安回来就很高兴了。”
她也很高兴,自家弟弟懂事,是最能叫人开心的。
白鹤染转过头,先是冲着白瞳剪笑笑,然后目光才落在白浩风身上。白浩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给她行礼,说:“浩风见过染姐姐,染姐姐一路辛苦了。”
“我们浩风长大了,长高了。”白鹤染是真的很喜欢三老爷家的孩子,同样出身于文国公府,却能在分府另过之后把一双儿女都养得这么好,可见她三叔家的家教有多正派又严明。相比之下,文国公府和小白府就逊色太多。“有没有想你父亲?”她问白浩风。
白浩风老老实实地点头,“想了,不过母亲说父亲是将军,在外打仗是他的本份,所以我们将军府的孩子必须得习惯父亲出征的日子,因为那样的日子注定要比父亲在家多很多。”
“好孩子,真懂事。”白鹤染由衷地赞叹,“总有一天你父亲会为你而骄傲的。放心吧,青州边境小国作乱不是大事,如今两位皇子和你父亲都在那边,我算计着,怕是战争已经都结束了,他们或许也在准备往回赶,或是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白浩风很开心,“谢谢染姐姐告诉我这些,对了,祖母怎么样了?染姐姐有没有看过祖母?能治得好吗?”他一边问一边探头往里边瞧。
白鹤染将门口让了出来,“进去看看吧,我施了针,很快就会没事。”
白瞳剪拉过白浩风和白浩轩,“走,我带你们进屋去看祖母。”
两个孩子很听话,痛快地跟着白瞳剪进了屋,院子里便只剩下白蓁蓁和白燕语。
姐妹三人半年未见,六目相视后,鼻子都有些发酸。白燕语说:“你可算回来了,再晚点回来咱们怕是都要撑不下去了。你说这人也是奇怪,以前没你帮衬那些年,稀里糊涂地也就过来了,也没觉得如何辛苦。可如今冷不丁的你离开半载,我们就跟没了主心骨的孩子一样,一天到晚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错,影响全局。”
白蓁蓁说:“以前不觉得辛苦,是因为不追求活成什么样儿。家里给安排怎么活就怎么活,不反抗,也不去寻思新鲜花样。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们不是想活得更好么,那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说着话,挽住了白鹤染的胳膊,“姐,你回来了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白鹤染低头看白蓁蓁,“怎么,我不在府里,你们还有得怕的?白蓁蓁,你的未来慎王妃是白当的?我临走时怎么和你说的?要拿出你的气势来,绝不能叫人随意欺负了去。”
“我知道,我都懂。”白蓁蓁跺跺脚,长叹了一声,“可我到底是没有你那么足的底气,到底我除了一个未来慎王妃的名头之外,自己一点儿别的本事都没有。姐,我不像你,你神医现世,自己还有一身好功夫,谁要打你骂你,你当场就能把这个仇给报回来。可是我呢?我会算帐,我记性好,可我遇着事儿我总不能拿帐算死人家啊?那也没有杀伤力啊!你说我这样的谁能怕我?我除了能拿九殿下吓唬吓唬人以外,我还会干什么?。”
她越说越委屈,“九殿下为了保护我,给我身边派了暗哨,一直都跟在府里头呢!我有时出门,就会把暗哨留在府里,一来护着我娘亲,二来护着我祖母。我是真怕我一离开府里,这两个最亲近的人就叫人害了去。可是你看,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一手。暗哨能打刺客,能防有心之人起歹意,可他们总不能拦着六公主说话呀!总不能控制得住祖母生气呀!那个该天杀的君长宁,居然就钻了这么个空子把祖母给气成这样,你说窝火不窝火?”
白鹤染也觉得挺窝火的,明明那君长宁要管老夫人叫外祖母的,明明是亲近的关系,没想到如今闹成这样。更没想到这孩子比她母妃还要歹毒,居然憋着劲儿想把她外祖母给气死。
这个仇不能不报,可还是先前那番考虑,仇要报,怎么报?
她一手拉着一个妹妹,将声音压得尽可能低,只余她们三人听见。
她问白蓁蓁:“最近阎王殿可有收到五殿下的消息?他从寒甘回来了没有?”
“在路上了。”白蓁蓁说,“前儿我还听君慕楚提起过,说是能赶回来过年。”
这话说完,白鹤染还不等有反应,到是白燕语先松了口气。可也却也跟着立即就提了起来,嘴唇都打起了哆嗦。她告诉白鹤染:“姐,李贤妃过世了,就在五殿下离京的这段日子里。你说他回来后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崩溃?我只要一想到这个心里就难受。”
白蓁蓁气得伸手直往她胳膊上拧,“你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了?他母妃死了你难什么受啊?三姐不是我说你,五皇子这人你俩不合适,你怎么就走不出这个死胡同呢?”
白燕语也委屈,“我也想走出来,可我就是走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我只要一想到他连他母妃最后一眼都没看着,我就替他难过。”
“难什么过呀?那三七五七,你不是都替他烧纸了吗?真是的,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居然替男人给男人的娘烧纸。三姐我不是吓唬你,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你真的,这辈子就别指望嫁人了。谁家受得了这个呀?多晦气。”
“那我就不嫁,还随了我的意了。你以为我想嫁吗?父亲还指不定要把我送到哪家去,要真能不嫁,我可得好好感谢传这些流言的人,他们是救了我。”白燕语偷看了她二姐姐一眼,见白鹤染脸色不是很好,便不再说下去,只默默地低下头。
白蓁蓁却是无奈地叹了一声,然后扯了扯白鹤染,“姐,你怎么容易问起这个事了?”
白鹤染伸手将白燕语揽过来,轻轻拍着算是安慰,同时也开口跟白蓁蓁说:“我是在想,五殿下回京,是自己回来的,还是带着二公主的尸体回来的?他会给我们传递一个什么样的关于寒甘的消息呢?如果二公主已经不在了,那么寒甘是不是还需要迎娶一位东秦公主?”
这件事情白蓁蓁知道,她告诉白鹤染:“五殿下是带着二公主的骨灰回来的,他到底还是去晚了,人在寒甘的书信还没送到时就已经不在了。我听君慕楚说,寒甘那边的意思的确是想要再娶一位公主,且还提出,想要迎娶的是嫡公主。”
“嫡公主?”白鹤染皱了眉,嫡公主就是君灵犀了,朝廷怎么可能把嫡公主嫁到寒甘去?那东秦成什么了?为了区区寒甘,将嫡公主都搭了进去,这得叫多少小国戳脊梁骨?
“姐,你怎么想的?”白蓁蓁问她,“君慕楚说,这事儿肯定是不成的,保不齐两国就要开战。东秦打寒甘没有把握,到是寒甘人进攻东秦更轻松一些。怕是一旦闹到开战的地步,上战场的还得是十殿下。姐,你想想办法?”
白鹤染眨眨眼,看向白蓁蓁,“办法是一定要想的,但寒甘如此欺我东秦,这个战也一定是要开的。不过在开战之前,嫁一位嫡公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为我们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