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情景的早上，缘何不停聒噪？”这名和尚再一次开口说道。
林朝先扭过了头来，观察着这名和尚。从面相上来看，这名和尚的年纪大概在四十多岁左右。留着络腮长胡，看样子是经常打理，十分有型。而在他的头顶，则是端正点着九个结疤，倒是出乎了林朝先的意料。早在四十年前，佛教理事会就已经废除了烧戒疤的规定，看这个人年纪也就四十多岁，那就是他主动要烧的戒疤了。
和尚身穿黄色郁多罗僧上衣，肩膀上尚有还未消融的雪花。他左手成掌立于胸前，右手则是转动着自己脖子上挂着又长又大的佛珠。
林朝先回头说道：“有人死了。”
和尚自然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黄毛，转头问一旁的小僧：“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小僧挠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连连摇头：“维那，我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到这位檀越的尖叫声，是故前来查看，就见这位檀越已经躺在了地上，口鼻流血，像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司掌钥匙的监院呢？”维那问道。
小僧回答：“监院向来起的早，维那您是知道的，量庙共有殿堂楼阁塔，拢共一百一十座，都由难古长老负责，他开启了大雄宝殿的殿门之后，就去其他地方开门了。”
另一名小僧也开口说道：“难古长老今年已经七十来岁了，这件事情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我看下锁。”林朝先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来到了两扇大门前。
锁是长梁挂锁，锁头锁孔位置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也就是说，黄毛应该是在门开之后，到众人发现他的这段时间死亡的，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没有两个小时，最多一个半小时。从早上开始，林朝先就一直在和娜娜，明慧，小胖，吉杰四人在一起，事后又遇到了后来的量老太和量老头，凶手不会是这些人。
那看样子是黄毛和寺里的人的一些恩怨了。
在没有弄清楚所有事情之前，林朝先也不敢乱下结论。
维那说道：“清醒，你去把难古长老请过来，清静，你去找副寺难俗来。”
“知道了难执维那。”两名小僧人点了点头。
清醒又问道：“要不要找主持来？”
难执说道：“先不要着急，查清楚一点再说。”
林朝先对于寺庙里的一些职责并不是十分清楚，看样子面前的这位僧人法号叫做难执，“维那”是他在此间寺庙的职位，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掌管什么，但看的出来，他在寺庙里怎么也是能说上话的人物。
检查过了锁头，林朝先这才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块血字走去。
血字在香案下，字体看起来龙飞凤舞，有些笔画重合在了一起，看样子凶手应该是在黄毛的身后，他也看不到香案下面的情况。林朝先几乎已经趴在了地上，他认真观察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我应火度一切众生？”
“我应灭度一切众生。”难执开口说道：“出自金刚经，这句话有上下文。‘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一众生实灭度者。’写下这句话的人，应该略懂一些佛法。”
“问题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慧问道。
量老太开口说道：“生死如海，自渡生死海后又渡人，谓之渡。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要渡一切众生，令其成佛，但又该想我其实一个众生都没有渡。大师，我所说的是否有这个意思。”
难执点了点头，说了声阿弥陀佛，回道：“灭的是一切有为法，渡的是自然有缘人，非是你渡，非是我渡，而是自渡，应作如是观。所谓我渡，所谓你渡，都是放不下，所谓执。”
林朝先似乎沐浴在一股禅意之中，他听的是懵懵懂懂，但是他已经看到了死者右手食指上锁残留着的血。但和他口鼻处发黑的血迹不一样，这是鲜血，应该不是他的血。不过这里没有检测的条件，到底是谁的，恐怕是不太可能知道了。
“凶手留下这句话不会是没有原因的。”林朝先说道：“不过有一点好的是，凶手如今就在山上。难执大师，立刻封门，不要让任何一个人出去。”
难执看了看林朝先，点了点头：“我叫僧值来处理，将尸体就这样丢在大雄宝殿里，总不是办法。”
林朝先点了点头，跟着其余人站在原地等待，他看向了量老头和量老太，问道：“对于佛教我不是很了解，这大雄宝殿里，供奉着的是那几位佛祖。”
量老头说道：“在最中间的自然就是释迦摩尼佛塑，左边的则是药师琉璃光佛，右边则是阿弥陀佛，称为横三世佛。释迦牟尼佛为我们这个世界的佛，左边是净琉璃世界的佛，右边则是西方极乐世界佛，故此人道阿弥陀佛。”
“这两侧较小的，就是十八罗汉了。”量老太说道：“就不用一一介绍了。”
“释迦摩尼啊。”林朝先说道：“看样子，这应该算是规模最大，也最重要的一个殿了吧。”
“不能这么说，所谓凡有所相，皆是虚妄……”量老头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每一次去庙里看佛的时候，总有一种有些心慌的感觉。”明慧说道。
“业障深的人，往往面对佛像的时候，总有一种心慌的人。”量老太说道：“不论大家是否相信有往生极乐，我想我还是拜一拜的好。”
在几个人跪拜的时候，林朝先则是看到远处远远跑来了一些僧人，和难执身上穿着的黄色的长袍不同，这些人穿着的是青色的袍子。
为首的看起来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和尚，他横眉立目，即便穿着长袍，也看得出身材壮实。
“跟我来，我们先将尸体运出来。”这名僧人说道。
说话间，僧人已经来到了大雄宝殿门口，一众僧人先是双手合十拜佛之后，这才准备将这具尸体运出来。
“林朝先，一名刑警。”林朝先伸出了手。
对方只是双手合十弯腰，说道：“释再坤，庙里的僧值，我们先将尸体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