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扫了两人一眼,道:“二少爷回来了,要好生伺候,不要让他去吵二少奶奶。二少奶奶身子弱,你们要好生伺候,不可疏忽大意,有什么事记得来回我。”
“是,大太太。”屋内的婢女齐声应道。
大太太眼皮一垂,甩着帕子向门外走去。话都让她说完了,程心妍也没什么可说的,就跟在她后面出了门,一个向左,回东篱居;一个向右,回晨晖园。
清早就出去,到天黑才回来,程心妍着实有些累了,用过晚饭,梳洗了一番,就吩咐婆子栓门,准备上床睡觉。守门的婆子听命去关门下锁,刚要掩上门,就被人推开了。
门上悬着的灯笼随风晃动,摇曳的烛光照亮了来人的脸,是张渠家的。张渠家的凑到婆子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婆子脸色微变,道:“你随我进来。”
婆子领着张渠家的,走到正房门口,停下脚步道:“大少奶奶,老奴有事要回。”
屋内,程心妍斜眼看了一下时辰香,亥时一刻,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事要回?这当家就是麻烦,叹了口气,蹙眉道:“进来吧!”
那婆子进门跪下磕了个头,道:“大少奶奶,刚张渠家的来禀报说,这几夜,几个管事婆子天天在后罩房的西侧厅内聚众喝酒赌钱。”
“张渠家的,现在何处?”程心妍问道。
“回大少奶奶的话,她就在门口。”那婆子道。
程心妍看了眼元春,元春出门去把人给叫了进来。张渠家的进门下跪磕头道:“奴婢给大少奶奶请安,大少奶奶万福。”
“是谁让你把这事回我的?”程心妍沉声问道。
“回大少奶奶的话,是奴婢的男人。”张渠家的实话实说,“奴婢的男人说,大少奶奶心善,不愿苛待下人,但是这些人闹的太过份了,怕日后惹出大事来,大少奶奶难做,就让奴婢大着胆子过来禀报。”
大太太当家时,常常夜半支人巡视,守门守角的没有敢偷懒吃酒的,程心妍管家后,一直没派人巡查,这些下人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不敢惹事,可过了这两三个月,见程心妍一直循旧例做事,也没什么雷霆手段,待下人也宽厚,凡她们禀报的事,多半都不会驳回,她们就觉得大少奶奶好欺负,家规就松散起来,开始还只是喝点小酒,斗斗嘴,闲扯,这半个月,愈发的放肆起来,不止喝酒斗嘴,还聚众赌起牌来。
聚众赌博从来都不是好事,在内宅里聚众赌博,更是祸事临头的先兆,程心妍重新穿上衣裳,挽好头发,带着院中的婢女婆子,浩浩荡荡地往后罩房的西侧厅去。
后罩房西侧厅,此时灯火通明,热火朝天。八九个管家嬷嬷凑在一起,吃酒耍乐,房里摆着一张榆木卡子花长桌,桌上摆着鸭头、鸡爪、水晶肘子、青果鸡、酱核桃仁、什锦果子共十几二十样儿的吃食,桌边小火炉里还暖着一壶烧酒,桌上还摆着十几个小酒杯,众人围坐在桌边,边吃吃喝喝,边赌牌为乐。
“叩叩叩”有人轻轻地敲了敲窗棂,接着一个细细地声音开口劝道:“妈妈,妈妈们,夜深了,快歇了吧!”
屋里的玩得正开心,谁肯听她的话,更有人大声道:“叫什么叫,小丫头片子睡你的觉去,别挡着老娘们的兴致!”
话音刚落,“嗵”的一声,门被人给踢开了,一股冷风窜了进来,烛光晃动,一道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妈妈们,真是好兴致!”
这声音?
众位嬷嬷回头看去,披着大红绣玉兰花披风的程心妍扶着元春的手走了进来,发髻上的金錾连环簪在烛光的照映下闪着冷冷的寒光,都倒吸了口冷气,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程心妍站在门口,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落在桌上的吃食,接着又看到了摆在桌上的牌九骰子、几堆散碎银子和铜钱,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来人,把桌子掀了。”
晨晖园的两个粗使婆子应声而出,上前将桌子一掀,“唏哩哗啦”一阵乱响,桌上的盘子、鸡鸭鱼肉全被掀翻在地,散碎银子和铜板也滚得满地都是。
“妈妈们既然这么喜欢赌钱,喝酒,我就如你们的意,让你们赌够,喝够,玩够,可好啊?”程心妍冷笑着问道。
婆子们呆了一下,不太明白程心妍的意思。
“接下去三天,你们就呆在这房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说罢,程心妍转身就要出门。
程心妍既不打她们,也不骂她们,只是把她们关在房里,这惩罚看似不重,可是被锁在房里哪里来的吃的喝的?难不成要她们吃地上的这些?众婆子连声求饶,道:“大少奶奶饶命,奴婢知错了,求大少奶奶宽恕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就在这时,大管家原东赶了过来,扬声道:“大少奶奶,小的来晚了,请大少奶奶恕罪。”
原东这个时辰赶来,有些出乎程心妍意料之外,转念一想,必是那个机灵的去通知的,这家里闹腾起来了,这大管家不赶过来伺候,追究起来,可是大错,笑道:“事出突然,大管家没赶得及,不怪大管家。”
“小的谢大少奶奶宽厚。”原东行礼道。
“大管家,这些人这三天就关在这房子里,你派人守着门,不许人给她们送吃的,以后再有人敢喝酒赌牌,一律严惩不贷。”程心妍道。
“大少奶奶,恕小的直言,如今夜长,这些守夜的下人每日巡夜辛苦了,聚在一起取暖闲扯,这些都是大太太允了的,这也是主子们体贴下人辛苦之举。”听到原东维护的话,跪在地上的那些婆子唇角上扬,有大太太,大管家撑腰,大少奶奶休想罚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