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妍起身出门,“元春,老爷在睡觉,叫她们都小声些。”
元春领命而去,晨晖园内一片寂静。
程心妍怕小原祯睡来吵闹,把小原祯抱到了后院的罩房内,刚把小家伙放在榉木直足榻上,小家伙就醒了,咧开小嘴,露出四颗白白的小门牙,冲着他娘笑得无比欢畅,眼睛弯成月牙状。
“宝贝儿子,快过来。”程心妍笑嘻嘻地坐在榻的另一边,对他轻轻拍手。
七个月大的小原祯已经学会爬了,乐呵呵地淌着口水向他娘爬去,爬到程心妍身边,抓住她的裙角,努力往上攀登,在快要够着程心妍胸口的时候,程心妍食指轻轻一戳,小家伙就给戳倒在榻上了。
小原祯好性子,毫不气馁,一个翻身又趴在榻上,再次努力往他娘身上爬。程心妍这个无良的母亲,再一次将小家伙给戳倒在榻上。小原祯咯咯笑,第三次努力,再次被程心妍弄失败了。
小家伙这下再也忍不住,瘪着小嘴就要哭。
逗过火了。
程心妍忍着笑,把他抱回怀里,低声轻哄,“宝贝,别哭了别哭了,小小男子汉,有泪不轻弹。”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道理小原祯不懂,不过他大度,只要被他娘抱在怀里就开心了,很快笑了起来。
“太太欺负老爷还不够,还老是欺负大少爷。”绿枝对程心妍的恶劣行径看下去了,仗义执言。
“我什么时候欺负老爷了?”欺负小原祯,程心妍认,欺负原牧白,她可不认。
“太太心里清楚,奴婢就不说了。”绿枝撇撇嘴,伸手要抱小原祯。
小原祯不肯离开他娘,把头埋进程心妍怀里,腻着不肯出来。
初秋跟在绿枝后面进来,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案几上,从里面端出一碗蒸蛋,笑道:“绿枝,太太欺负老爷,老爷都没说话,你就别在这里打抱不平了。再说了,我们老爷还就喜欢太太欺负他。”
程心妍哑然,不是欺负好不好,那是情趣,夫妻间的情趣,这些丫头们真是的。
没有人打扰,原牧白睡到半夜才被饿醒,睁开眼,房内只留墙角边的琉璃灯,昏黄的灯光映出一片的温暖。悄悄起身,见程心妍搂着小原祯睡在小床上,薄锦被掉了一半在地上,上前将被子轻轻地盖在两人身上。坐在矮凳上,静静地凝视着娘俩个,露出温柔的笑容。
坐了一会,原牧白走了出去,屋外月光明亮,树影摇曳,扭头看到廊下的小火炉上铁锅里蒸着饭菜,心里涌起一片温暖。坐在廊下的小杌子上,就着月光吃晚饭。
家有丧事,八月十五中秋节,就没有赏月拜月。
转眼四十九天过去,于雅愫如她所愿安葬在她早夭的儿子身边,母子黄泉做伴。大事已定,忍气吞声数十日的于家人终于可以不用在忍下去了,在这时向原家讨要于雅愫的嫁妆。
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嫁妆是女子的私有的财产,只有她本人才有自主的支配权,侵占女子的嫁妆是很恶劣的行为,对名声很不利。当然,在她同意的情况下,夫家也能动用这份嫁妆。女子也通常会用嫁妆来贴补家用,资助丈夫读书或经商,当然还有特别“贤惠”的女子,会用嫁妆给丈夫纳妾,提高她在家里的地位。女子要是被夫休离,嫁妆是可以被带走的。要是她死了,这份嫁妆就由她的亲生儿女继承,要是她没有孩子,这份嫁妆就得要她的婆家和娘家商议之后才能处理。
小长康已先于于雅愫离世,于雅愫在原家已无子女,于家是绝对有权利讨要这份嫁妆的,可是到手的银子,贪夫狥财的皮氏岂肯吐出来?
“于家姑娘既然已嫁进原家来,自然生是原家人,死是原家鬼,这些都是原家的东西,那有讨回去之理?”皮氏不等原致亭说话,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于雅愫的嫁妆归谁,程心妍觉得与她没多大关系,她也不想参与,抱着噘着小嘴睡着了的小原祯起身要走。
于伍氏道:“大太太请留步。”
程心妍诧异地看着她,“表婶,有什么事吗?”
“大太太,你和愫儿是妯娌,你也是原家的媳妇,就请你说句公道话,这嫁妆,我于家该不该讨回?”于伍氏问道。
程心妍知道于伍氏对她一直没有在灵堂上出现很生气,现在这么问,肯定另有用心,眸光微转,垂睑道:“表婶,两家长辈都在这里,弟妹的嫁妆要如何处置自有决断,不用我这个小辈多言。”
“还真没看出来大太太这么懂得尊重长辈,知道进退,讲究规矩。”于伍氏语带嘲讽地道。
程心妍觉得于伍氏真是懂不清状况,主次不分,好笑地道:“表婶,今天要说的是弟妹嫁妆的归属,不是我懂不懂得尊重长辈,知不知道进退,讲不讲究规矩。”
“侄儿媳妇,你表婶这几日精神不太好,脑子犯糊涂,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于梓洋对于伍氏在这个时候找程心妍麻烦,很是无奈,给了于伍氏一个警告的眼神。
程心妍自然不会跟一个痛失爱女的母亲计较,抱着原祯退了出去,坐车先回家了,今天送于雅愫上山,虽然坐在马车上,可是天气太热,晒出一身大汗。
事后,程心妍从原牧白那里知道,于雅愫嫁妆全部归还给了于家。程心妍坏笑道:“太姨娘一定心疼坏了吧?”
“拿那些田契地契出来时,她的脸拉得老长,脸色比锅底还黑。”原牧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坏心眼的娘子也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