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林渺正在打量着山势,蓦地斜飞出一支冷箭,倒让他吃了一惊,伸手轻挑却抓住了箭尾。
“来者何人?”一阵粗豪的喝声自山坡之顶传来,显然山坡之上的人见林渺竟抓住了这支冷箭,也吃了一惊,这才现身开口问道。
林渺抬头环望,却见数十名喽啰出现在山坡之上,有十几张大弓已满弦,箭在弦上,对准了他,而开口说话者却是一位长相极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此人手执磨盘大的开山斧,立于一块大石之上,叉腰横目。
“我只是过路的,想向众位借个道儿,也算是交个朋友如何?”林渺仰首抱拳,极为客气地道。
“想借道?不难,我们这里有个规矩,过道只需留下买路钱,便可以了。”那大胡子汉子哈哈一笑,朗声道。
“哦,阁下要多少呢?若是不多,就当是交个朋友好了!”林渺倒觉得这群人也怪可怜的,虽然是山贼,却一个个衣衫褴褛,穿得破破烂烂,现在都已是冬天了,山里头更是特别冷一些,有几人衣衫太单薄,冻得直抖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也知道这些人是迫不得已才会来此占山为寇,这才有此一说。
林渺的话倒让山坡之上的几十名喽啰傻了,那名头目也怔了一下,他们没有料到林渺这般镇定,而且如此好说话。
“哦,你有多少钱?”那大胡子汉子仔细打量了林渺一眼,反问道。
“给你一百两够不够?”林渺笑着问道。
“啊……”山头上的众山贼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只看林渺的穿着并不像有钱之人,只是跨下之马倒还神骏,而且他们哪见过一个被劫之人主动提出送他们一百两银子的?要知道,一百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平时劫了那些过往的商客,最多也不过七八十两,有百余两银子的是少之又少,几乎一年都难得碰到一个。当然,这也是因为这里山路太过荒僻之故。
这时自山坡上又出现了两条大汉,来到那大胡子身边轻轻耳语了几句,那大胡子蓦地喝道:“小子,本大爷要你身上所有的银子!若是你乖乖将之献出来,本大爷可免你一死,若是心情好,你的马也给你留下,小子,你决定吧!”
林渺不由有些微恼,叱道:“贪得无厌,这对你们没有好处,如果你们以为可以对付得了我,那就来把银子拿去吧!”说话间策马便向山坡上驰去。
那大胡子脸色微变,他身边的两名大汉却喝道:“小子,你若执意要找死,那就休怪大爷不客气了!给我放箭!”
“嗖嗖……”十余支劲箭飞奔向林渺和战马!
林渺不由得笑了,这些箭矢在他的眼里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这群山贼遇上他还不知进退,确实算是倒霉了。
“啪啪……”林渺马鞭疾挥,便像是在水中捡木料一般,空中的箭矢仿佛全找到了目标——直向马鞭撞来。
山坡之上的众喽啰都吃了一惊,但他们还没来得及上第二支箭时,林渺的身子已若苍鹰般在虚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坡顶,而那匹战马依然正冲向山坡。
“就凭你们?不知天高地厚!”林渺冷叱道。
“兄弟们,给我上!”那大胡子也大大地吃了一惊,林渺竟然如此厉害,这近十丈的空间一掠而过,像鸟一样,而刚才击落那些怒箭,也让他心头发寒,是以立刻呼喝喽啰们攻击。
林渺并不出兵刃,反而把马鞭向腰间一插,屈指成勾,脚下如行云流水般向那大胡子逼去。双手遇人抓人,遇兵刃抓兵刃,凡触其手或近其身三尺者,皆如草人一般被抛了出去,这群喽啰丝毫不顶用,没有一个攻上来的人能够站着作第二轮攻击,下吓得剩下的人全都退到一边,不敢出手。
在林渺与那大胡子三人之间没有一个人挡路,要么在地上呻吟,要么惊恐地在一旁望着林渺。
“大爷劈了你!”大胡子终于受不了林渺那种沉重目光的逼视,双手挥斧,飞劈而下,斧大力沉,倒也颇有气势。
林渺淡淡笑了笑,悠然退了一步。
“轰……”第一斧劈得石屑乱飞,但却落空了,“呼……”巨斧又横劈过来,林渺再避,“呼……”巨斧攻势再变。
那大胡子的变招倒还真怪,力道浑猛,斧招直接而连贯,但是连劈了三十多招却没沾上林渺的衣边。
“你还不够,你们三人一起上吧!”林渺向那一边立着的两人淡然道。
“老子一个足够,何须他们相助?”大胡子大怒,斧招再变,如暴风骤雨一般,气势更烈,众喽啰不由得皆大声叫好。
林渺笑了,这大胡子倒也真犟,不过也真有些本事。当然,他根本就不会在意,拖了这么久,他只不过是想看看这些人有什么能耐而已。
“叮……”林渺伸指疾弹,准确地击在斧面上。
大胡子身子一震,斧势微滞,他只感到一股极热之气自斧身窜入体内,使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该结束了!”大胡子微退一步之时,林渺手臂长舒,冷冷道。
大胡子刚想挥斧斜切,断掉林渺手臂之时,可是林渺的手已经钳住了他的手腕。林渺的手比他的思想还要快。
“喳……”大胡子一声惨哼,手臂脱臼,手腕仿佛折断了一般,巨斧竟落在林渺手中,不仅如此,巨斧更打了一个美丽的旋,刃口轻巧地落到大胡子的脖子之上。
大胡子眼睛一闭,暗忖:“这回死定了!”可是等了半晌,只觉得脖子凉凉的,脑袋似乎仍长在脖子上,不由得睁开眼来,正对着林渺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服不服?”林渺淡然问道。
大胡子脸色很难看,林渺的武功确实深不可测,他根本就没法相比。他也知道,刚才林渺是故意留手,否则他早就败了。
“有什么不服的,要杀就杀,要是我铁胡子皱半下眉头,就不是好汉!”那大胡子冷然道,语调中没有半分畏怯之色。
“大爷手下留情!”一旁的两名汉子不由得大急,忙呼道。
“老二、老三,有什么好求的?我铁胡子自占山那一天起,便知道有这么一天,我杀了别人,今天别人来杀我这也公平,要杀便杀吧!”铁胡子一挺脖子,向那两人叱道。
“大哥!”那两名汉子蹙然呼道。
林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铁胡子怒道。
林渺更乐,将手中巨斧移开,笑道:“好汉子,我喜欢,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杀人。”说完把斧柄又塞到铁胡子手中。
铁胡子和众喽啰不由得惊愕,铁胡子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皆愕然地望着林渺。
“大家同是为了混饭吃,兵刃相见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占山为贼,落草为寇,大概也不是诸位所希望的,大家也是为生活所迫。不过,日后还望各位别乱杀无辜为好,既劫财便不要伤命。”林渺说到这里,自怀中掏出两大锭金子,拉过铁胡子左手,放上去,道:“这里是五十两金子,便当是交个朋友,拿去给你的兄弟们添些过冬的衣物,剩下的就充作给他们造几间小屋吧。”
“啊……”铁胡子十分惊愕,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他都怀疑林渺是不是疯了,把他打败了,还给他五十两金子,这便像是在做梦一般。
所有山贼们都傻了,五十两金子等于几百两银子,这么多银子可买到十几车衣物,买粮也可买近千担。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可是,现在林渺居然会白白给他们,他们真的怀疑这人是不是疯了。
“圣公在湖阳世家!”
刘秀的眉头微舒,但刘寅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刘寅看上去比刘秀魁梧、健壮,肩宽背厚,挺拔如山岳;脸庞宽厚,给人以稳重厚直、不怒自威之感,尤其在其皱眉之际,仿佛给人一种极度深思,颇有忧国忧民之态。
相较于刘寅,刘秀便显得纤长而清秀一些。
刘寅不说话,便可让人感觉到其气度宽宏,智计深沉,绝没有人怀疑是经不起大风大浪之人,而他成为刘家的代表人物,并不是侥幸所致。
长兄如父,刘秀最敬重之人便是刘寅,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以这位大哥为榜样。刘寅比他整整大了十五岁,在世俗风霜的侵蚀下,刘寅有着比铁还坚的心志,更懂得如何把握时机。是以,他起事了。
刘寅的身边不乏优秀人才,对一切,他都能坦然,可是今天他却皱眉了。
刘寅很少皱眉,刘嘉最清楚,他比刘秀还明白这位大堂兄的为人,是以,他也感到极度讶然。不过,刘寅心中的事,只要他自己不愿说出来,任谁也猜不透,包括刘嘉和刘秀。
“大哥觉得事有不妥吗?”刘嘉讶然问道。
刘寅仍未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刘秀。
“只要平林、新市两路义军愿意与我们结合,其他的应该都不是问题。”刘秀发表自己的意见道。
“问题并不是在于这里!”刘寅突然出声道,同时向厅内的亲卫战士低喝道:“你们先出去,唤福叔来!”
刘秀一怔,不明白刘寅何以突地小题大做起来,一时之间,厅中只剩下他、刘嘉、刘寅以及刘寅府上的总管强叔四人。
“大哥觉得圣公会有问题吗?”刘秀反问道。
“他此去湖阳世家自然没什么不对,白鹰老太爷去世,论理我们也得去吊丧,不过,因军务不能分身,圣公身为白家姑爷自当去一趟,只是我总觉得白老太爷死得有些古怪。据我所知,白鹰老太爷的武功不在我之下,老当益壮,怎会突然暴病而亡呢?这之中便夹杂着一些不可忽略的问题。”刘寅悠然道。
“那也只是湖阳世家的事,与我们又有何关系呢?”刘嘉讶异地问道。
“强叔,你把近日所得消息重述一遍。”刘寅淡然吩咐。
强叔自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轻轻地摊开,眯眼道:“地皇三年四月,绿林军瘟疫,兵士死伤过半,圣公向族中府库支出白银二十万两,而自其府下拨出三十万两,合计五十万两,支援绿林军,而使义军得以转移。同月,圣公加入绿林军,与陈牧相合,得绿林军近三分之一的兵力,成为平林军。五月,圣公又向府库支出十万两白银,并私自向淮阳七叔购战马五百骑,兵刃万件,粮五十车。同月,圣公又收到战船五艘,却为一批神秘人所送。据查,此战船为湖阳世家大船所改装,而送船者却并非湖阳世家之人。平林军收到战船之时,下江兵也收到以圣公名义所增的五艘三桅战船,而后也便是靠这些战船破竟陵……”
“慢,你说有人以圣公的名义送战船给下江兵?”刘秀讶异问道。
“不错,所有消息都是得自最可靠的兄弟。”总管强叔肃然道。
“圣公若是购船,我们怎会不知?”刘嘉也讶异。
“是的,刘家与湖阳世家同走盐运,规定船只不可私购私售,必须向湖阳世家问过之后才能决定,除非特别情况!”刘寅淡然道。
“圣公为何要向七叔购粮与兵刃?他怎也应该问问三哥才对呀。”刘嘉又道。
“强叔,继续念!”刘寅没答,只是又吩咐道。
“圣公在六月、七月之中分别游说了刘森、刘永、老五。七叔刘成似乎与圣公关系极为密切,帮其游说众位长者。八月,圣公于燕子楼中议事,后王凤、王匡又收到以圣公名义而送的粮草五百车。可据我所知,圣公各地粮库并无这么多存粮,这些粮草与七月湖阳世家漕运所失之数几乎吻合……”
强叔一气念完那本册子之上的记载,刚好刘福也已赶来。
刘寅望了愣神的刘秀和刘嘉一眼,悠然吸了口气道:“圣公此次去湖阳世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只是在寻求支持,白太爷一死,几乎可以肯定,他能得到湖阳世家的支持。”
顿了顿,刘寅又接道:“这些年来,他在湖阳世家中安插了不少人物,或许湖阳世家一无所知,但这一切却瞒不过我。小时候,他便是一个攻于心计、野心极大的人,这次若是他取得湖阳世家的支持,其势力必定盖过我们,那族中的几位长叔只怕会偏向他,力促他成为刘家之主了。”
“那我们要不要等着先看看湖阳世家的动静,再作决定要不要与他们合兵呢?”刘嘉问道。
“合兵之事刻不容缓,只有合兵才能快速出击,不至于使战士们的热情冷淡下去。不管如何,合兵关系到大局问题,不可因私人问题而耽误大局!”刘寅肃然道。
“我们是不是太安逸了,总觉得几位族叔都极力支持我们这一方,与他们之间的感情却生疏了一些,我们也应该常与众位族叔联络才对。”刘秀微责道。
“大哥生性耿直,不喜欢这种逢场作戏的手段,这也是没有办法。”刘嘉无可奈何地道。
“如果族叔们真的要支持他们,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将来无论是他还是我成了刘家之主,只要这个天下是刘家的也足以慰藉先祖之灵了!”刘寅吸了一口气,又道:“不过,我总觉得,在圣公的背后,除了刘家、湖阳世家之外,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在支持他,而许多事情都是这股力量在为圣公操持,那船、那粮便全都是由这股力量操办。而联系湖阳世家发生的事,这股力量与湖阳世家近来所遇的神秘强敌魔宗一定有着密切的联系,我只是担心我的猜测会成为事实!”刘寅叹了口气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白老太爷的去世岂不是很有可能与圣公有关了?”刘秀吃了一惊,问道。
“这个无法断定,但愿不是这样!”刘寅说着扭头向老仆刘福道:“福叔,把我们置于各地的产业账目全部都备两份!”
刘福一怔,笑道:“我明白大公子的意思!”
“账目备两份又是何意?”刘嘉不解。
刘秀不由得眼放异光,笑道:“大哥妙策!”旋又转头向刘嘉笑道:“一份给别人看,而另一份则是留给自己用了。”
刘嘉顿悟,与刘强对望了一眼,不由得相视而笑。
“即使是对自家人,我们也不能轻松大意,唉……这些年来三叔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有他在,这个家族都似乎没有了主心骨,各自为政,如果真是这样,将来的乱子只怕会多得让人头大!”刘寅不由得叹道。
刘秀神色也一黯,他知道刘寅的感受,事实上,如果三叔刘正还在的话,此刻也不只是他们零星的起事了,以三叔刘正在族中的地位,只要振臂一呼,各地刘家宗室无不跟着响应。可是在十余年前,当刘秀仍在长安游学之际,刘正突然失踪,从此再无消息,刘家四处派人打听却无结果。刘家众宗族之人不相信刘正死了,因为以刘正的武功,天下几乎没有人可以杀得了他。
当年便是王莽也极惧刘正,而刘家宗亲包括河间王、济阴侯等刘室宗亲对刘正的话都不敢不听,只是刘正从来都无心政事,所以从未参政。后来刘正一失踪,刘家宗室许多都各自为政,虽对南阳宗亲有些照应,但大都享于安乐,不思进取,难成大器。唯在族人之中有威望一些的便是刘秀七叔淮阳侯刘其,只是此人受王莽所忌,日子并不好过。另外便是沛郡太守刘森,梁王刘永。
刘寅和刘玄并无官职,但却在年轻一辈中最富进取心,年轻之时便声名远播,极受刘正喜爱。所以,他们二人在刘家宗族的地位也极高,颇得长辈的支持。
可是眼下,刘寅和刘玄皆起兵,且又要合兵一处,两人在军中的地位,却要看刘家宗族对谁的支持更大一些了。
“大哥,若合兵,便要进军北上,我想去把莺莺接到舂陵。”刘秀突然道。
刘寅一怔,旋又笑了起来,道:“兄弟你终于开窍了,那太好了,我也想见见莺莺究竟有何魅力,竟让我这眼高于顶的兄弟如此动心!”
刘秀俊脸一红,悻悻地笑了笑。
林渺并不在意这群人的目光,松手跃上马背,淡然道:“后会有期!”
铁胡子诸人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不由高呼:“请留步!”
林渺带住马儿,扭头反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请问阁下高姓大名?”铁胡子诚恳地问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却并没想隐瞒自己的名字,淡然道:“林渺。”
“林渺?”铁胡子念了一遍,他身边的两名大汉不由得抢前几步,来到林渺马前,单膝跪倒道:“如果林大侠不弃,请留下来做我们的龙头可好?我想,铁鸡岭上的两百余兄弟一定非常高兴的。”
铁胡子一听,也抢上几步来到林渺的马前,诚恳地道:“是啊,大侠便做我们的龙头好了,如今世上这么乱,而大侠身负这么好的武功,不如也领着我们反了,创一番事业岂不是更好?”
林渺一听乐了,指着自己的鼻尖反问道:“我?”
“当然是,我们都是诚心诚意的!”那群喽啰兵也奔了过来。
“这可不行,我还有事!”林渺见这些人都是认真的,不由得摇了摇头道。
“我们可以等大侠办好了事再回来呀!”铁胡子恳然道。
林渺心中暗想:“妈的,要是有这么一群喽啰兵,至少也算多一些帮手,只要真能让这些人听话,至少不是一件坏事,自己到哪里都只是一个人的话,也确实闷得慌,倒不如做个便宜龙头,说不准真有用得着这些人的一天呢。”思及此处,扭头沉声问道:“你们真的想要我做你们的龙头?”
“当然是真的!”众山贼一听林渺的话风有转机,不由得大喜,都点头道。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林渺又问道。
“我们共有两百三十多人,还有百余名兄弟在寨子里。”铁胡子道。
“那好,你们便在这里等我几天,我去弋阳办完事就来找你们!但你们得答应我,不可以滥伤无辜,劫财可以杀人却少来,事情不可做绝!”林渺沉声道。
铁胡子诸人一听皆大喜,齐声道:“一切听龙头的吩咐,不杀人就不杀人!”
林渺心里也感到大为爽快,虽然这些人只是一群普通的山贼,但在做许多事时至少不用自己亲自出手了。
“我这里有颗宝珠,你们差人去信阳卖了,可值几千两银子,便买些东西来装备一下自己,多余的存着,等我归返!”林渺说话间自怀中掏出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抛给铁胡子,淡然道。
铁胡子和众人眼都直了,哪里见过如此宝珠?不过,铁胡子和那两个头目虽然吃惊,却知道这是林渺对他们的极大信任,否则的话,怎会把这么值钱的宝贝让他们去换,而不怕他们占为己有呢?
“铁胡子一切听从龙头的吩咐,这便去信阳!”铁胡子小心地揣好宝珠,一仰脖子认真地道。
“很好,那我走了!你们回去交代一下。”林渺淡然道。
众喽啰全傻眼了,林渺出手之大方,几乎让他们咋舌,哪有这一甩手便是五十两黄金,又是值几千两银子的宝物?有这几千两银子,全寨的兄弟这一年都不用愁了,一时之间他们根本就不清楚林渺的身份,拥有那么好的武功,又拥有那么多的金银珍宝,而且是那么年轻,这样的人究竟会是一个什么身份呢?
而听林渺所说的话,做事的方式又不像个富家子弟,彬彬有礼而不骄不躁,没有一点漠视一切的傲态。
铁胡子诸人目送着林渺远去,心情久久都无法平静。他们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遇上了一个怎样的人物,完全无可揣度。
信阳城,并不大,因桐柏山和大别山两大山脉阻住了其南北的通道,使得陆路极不方便,而且又不如弋阳旁邻淮水。
自信阳至淮水,要乘快骑行半日,因此信阳的水陆两路都不发达,这也便注定了信阳并无多大的战略地位。
也许正因为信阳不具战略地位,才使得这里得以偏安,战火并未烧至此处,虽四方烽烟俱起,但这里的一切依然照旧。
平桥集是信阳最大的集市,甚至比信阳城内还要热闹,因为平桥集上许多行业官府根本管不了,三教九流之人皆汇集于此,少了官府的剥削,这里自然要繁荣得多。而在城内,则是完全属于官府的地方,谁敢闹事?城门一闭,来个瓮中捉鳖,除非你有足够造反的实力,但在平桥集上,就不用有这种担心。
近来四方民乱,使得信阳知县也寒了胆,不敢太过张狂,对于有些事情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可不想自己眼下的安乐被这群已经快无法无天的刁民一把火给烧了,这也便成了平桥集比信阳城内繁华的原因。
当然,在平桥集上官府管得少了,但并不代表就很安宁,相反,这里更乱一些,仅仅只是减了一些重税而已。
平桥集其实也是一个不大的小镇,但这里却成了信阳周围各村落交易的聚集地。
林渺来到平桥集已是黄昏,他并不想再继续前行,他担心若是白善麟自弋阳赶回,这段时间也应该赶到信阳了,若是他盲目地前行,只怕会错过。因此,他要在平桥集打尖住宿。
平桥集实是几条街,四面都有入口,四周并无高墙相围,只所以木栅栏自四面圈起,这些只是防止虎狼等野兽袭入村落之中。
“嗨,客爷,要住店吗?”林渺牵马正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突地自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林渺扭头,却是一旁徕风客栈中的店小二。
“有上等客房吗?”林渺扭头问道。
“有,怎会没有呢?”那小二一听林渺有住店的打算,不由得喜笑颜开,热情地上前牵过林渺的马。
林渺也懒得在意,反正要住店,哪里都一样,吩咐道:“用上好的豆料喂我的马。”
“没问题,客爷你先里边请!”那店小二将马儿交给另一名小二,领着林渺进了店房之中。
徕风客栈还不算小,堂内空阔,一楼为酒店,二楼才是客房所在。
“掌柜,有住店的客爷!要最好的上房!”店小二和掌柜打了个招呼。
“有!有!带客爷到第三间客房!”掌柜吩咐着一脸堆笑地道。
“客爷,你请跟我来!”店小二客气地领着林渺向那木板楼梯上行去。
林渺正欲行上,抬头之际,却见一拄着拐杖的瘸子自楼上缓步而下。
店小二也愣了一下,他似不知道这瘸子是何时上楼的,不过,这瘸子衣着光鲜,戴着牛耳皮帽,不似乞丐,店小二可不敢乱得罪人。
“爷,您小心点。”店小二见那瘸子晃晃悠悠的,不由担心地伸手去扶道。
那瘸子见店小二伸手来扶,竟伸手一拨,口中冷喝道:“多事!”
店小二像触电般,身子竟一下子自楼梯上摔了下来,林渺伸手忙将之扶住。
店小二吓得脸色都白了,若不是林渺刚好在楼梯之下扶住他,只怕要摔个头破血流,店小二是又惊又气,他一片好心,对方不仅不领情,还这样对他,怎叫他不气?
客栈中喝酒的人全都扭过头来观望,那瘸子却若无其事地自楼上缓步踱下,一走一拐,倒像一只老鸭子。
林渺觉得这瘸子怪怪的,不过他也不想多惹事,拉着店小二让开一条道。
瘸子却在林渺身前立了一下,又向那店小二瞪了一眼,阴阴地道:“别以为你瘸爷走路不稳,你小子有两条腿也不比我行,下次小心点!”
店小二吓得退了一步,这瘸子虽衣着光鲜,但面容却极为狰狞,说出这阴狠的话时更显得狰狞可怖,像是一头欲择人而噬的野狼,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更是让人无法忘怀。
林渺也愕然,这瘸子确实是丑,而且脾气似乎特别古怪,但也挺好玩,让店小二这么丢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一只腿比别人走得更稳当,这犟脾气倒有趣,他不由得仔细打量了这瘸子一眼,这人给人印象倒极为深刻,一根枣木拐,显是经过精雕细刻而成,显得极为沉重而粗实。
拐身有龙纹雕刻,颇为精致,而整个拐身显是用一根粗木完成,无任何拼接痕迹,可显出这个瘸子并不是个潦倒之人,而让林渺惊讶的是拐头似乎有些微微的红色,似有点点鲜血。不过,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辨。
瘸子见许多人都望着他,他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那些观望的人连忙收回目光,不敢与之对视,见如此情景,瘸子才冷哼一声,一摇一摆地行出了客栈的大门。
店小二望着瘸子的背影小声地诅咒了几句,他实在是气得够呛。
“阿虎,那位瘸爷是什么时候上楼的?”掌柜的也回过神来,不由得惊奇地问道。
店小二一脸不高兴地回答道:“我哪里知道?”
掌柜的眉头一皱,自语道:“奇怪,这位瘸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就没记忆呢?”
林渺也感到有趣,掌柜、小二连这么一个大活人是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
“客爷,你跟我来吧!”店小二领着林渺便向楼上行去,对刚才发生的事,他只好是自认倒霉了。
“谢谢客爷刚才扶我一把!”
“小事!”林渺淡然道。
上得楼来,林渺便嗅到一阵浓浓的血腥味,不由得顿了顿。
店小二见林渺一顿,不由得讶异地问道:“怎么了客爷?”
“你们这里怎么有这么浓的血腥味?”林渺问道。
“血腥味?”店小二一听,不由得笑道:“客爷真会开玩笑,怎么会呢?”
林渺鼻子触动了一下,蓦地想起那瘸子的拐杖上的血迹,不由得指向二号房道:“你去里面看看!”
店小二将信将疑地敲了敲二号房门。
林渺微微皱眉,他并不想管什么闲事,不过,倒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这只是和他隔壁的房间。
“客官……”店小二敲了好半晌,二号客房之中并没有人应声,店小二的脸色不由得变了,用力推了一下门,房门应手而开。
“啊……”店小二一声惊呼,吓得倒退几步,撞到林渺的身上,才知道高喊:“出人命了……!”
林渺脸色微变,二号客房之中两具尸体叠在一块儿,满地都是鲜血。
店小二这一惊呼,把楼下喝酒的人和掌柜的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掌柜的脸色有些发青地怒问道。
“这里……这里有死人!”店小二脸色发白地回答道。
掌柜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楼上,一看,也傻眼了,脸色顿时苍白地道:“快报官!”
店小二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望了林渺一眼道:“好,我这就去!”
林渺感到心中不舒服,他本是来住店,想住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却没料到现在如此大煞风景,不由得暗叹口气,忖道:“这个天下,哪里都一样乱!”
掌柜的还算镇定,走到房中看了一看,林渺斜瞟两眼,蓦地惊呼:“袁义!”
掌柜回头,林渺已大步跨入房中,他心神大震,死者正是曾与他在湖阳白府中交过手的袁义,而另一具尸体也是白府的家将。
“更叔……”林渺退出房,在掌柜大惑不解之时,突地高呼,同时迅速击开所有客房的门。
“客爷,你干什么?”掌柜的惊问,而那几个被林渺击开房门的房间中传出一些人的惊叫和怒骂。
“是刚才那瘸子干的,找那人!”林渺揪住掌柜,沉声道。
掌柜一下被林渺提了起来,不由吓得脸色发青,还当眼前的林渺发了疯。
“这两个死者是我的朋友,你给我照顾一下马匹,我去去就回!”林渺见掌柜吓得够呛,不由得沉声补充道。
“哦,是的,一定……”掌柜一听死者是林渺的朋友,更惊,有些语无伦次地答道。
林渺放下掌柜迅速赶出客栈的大门,早已不见那瘸子的踪影,不过他不急,以那瘸子的特别,自然会引人注意,只要他在这个集子之上,便一定会找到他。
天色已暗,风极寒,天桥集上也已渐渐冷落,并无多少人有雅兴笙歌夜舞,或许是因为世道已让每个人心中有着无法排遣的压力,天冷了,也便只想待在家中,享受这不知能持续到何年何月的温暖。
林渺的心中极乱,抑或是悲愤,袁义死了,那白善麟呢?更叔呢?还有其余的白府家将呢?对方为什么要杀袁义呢?既然白善麟并未与他们在一起,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古宅,坐落在平桥集的最北端,这是那瘸子最后出现的地方,但并没有人知道瘸子究竟是什么人物,抑或有人知道,只是没有人说。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林渺总会来面对这些。他要知道白善麟的下落,要知道白府其他人的下落,不为别的,就因为对白玉兰的承诺。
古宅周围并无几户人家,稀稀落落,冷冷清清,像是秋天的树木,孤零零地找不到几片为其掩饰的叶子。
黑而厚实的大门,陷在青褐色的高墙之间,透着浑重而森然的气势。
大门和院墙之后的院落似乎空寂无人,这里一般很少有人来,同时,这里也是官府最不愿过问的地方,抑或就因为平桥集有这座古宅的存在,官府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睁。
“轰……”林渺的脚狂踹在厚实的院门之上,院门立刻碎裂成无数的木片向院子之中洒去,巨大的声音惊动了十数丈外的几户人家,有人探头望了一下,见是发生在古宅的事,又将脑袋缩了回去。有两个小孩好奇地跑到门口望着林渺的背影,却被大人揪了回去。
林渺并没有看见那一幕,他的目光只是注视着那有些空荡荡的院子,对于散落在地上的碎木,连瞟都未曾瞟一眼,他只是悠然地踏入沉寂的古宅深院之中。
蓦然之间,林渺笑了,露出一丝淡淡的轻笑,而瘸子也悠然地自古宅内屋之中露出了那张狰狞而愤怒的脸。
看见林渺和那扇被碎的门,瘸子愕然了,三角形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厉而讶异之色,然后,他的整个身子都挪出了院子。
林渺嗅到了酒香,他对自己的鼻子颇为满意,不能说像狗一样灵敏,但这只鼻子还的确比较管用。他可以肯定,这酒至少已在地下埋了十几年。
“是你!”那瘸子的声音极为冷厉。
“是我。”林渺冷眼相对,正是这个瘸子,也正是这根拐杖,可是,袁义和另外一名兄弟却是死在利器之下,而且是一击致命,凶器应该不是这根拐杖。
“你来干什么?”瘸子竟没有立刻发怒,他似乎也感觉到来者不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是来找你偿命来了!”林渺冷冷地道。
“找我偿命?”瘸子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又问道:“你是什么人?”
“湖阳世家的朋友!”林渺淡淡地道。
瘸子的脸色顿变,愣看林渺半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林渺没动,也没出声,只是定定地望着瘸子那笑起来极为狰狞的脸,仿佛根本就不在意对方的任何表情。
瘸子见林渺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觉得一个人在那里傻笑没什么意思,这使他感到极度的愤怒,所以他顿住了笑声。
瘸子顿住了笑声,林渺却笑了,笑得那般随意,那般放肆。
林渺的笑声像是一桶油洒在烈火之上,顿把瘸子的怒意激得更烈。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瘸子几乎是微吼道,他真的是动怒了,像是受到莫大的污辱一般。
半晌,林渺才打住笑声,高深莫测地望了瘸子一眼,淡淡地道:“笑你!”
瘸子更怒,怒笑道:“你找死……”
“瘸子啊,你怎这般沉不住气?他只不过是想激怒你而已!来,喝杯酒消消火吧。”一个悠然的声音打断了瘸子的话,自古宅中又转出了一个人,一手端着一杯酒,来到瘸子身边轻递过去。
瘸子一听此语,顿时平静了下来,冷冷地望了林渺一眼,“哼”了一声,伸手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林渺讶异,这后出来的人紫衣金冠,却是个白面书生,与瘸子的丑几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面书生望了林渺一眼,淡淡地笑了笑,笑容极为生动,林渺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风度翩翩。
“小兄弟如何称呼?”白面书生不愠不火地问道,说话间浅尝了一口美酒。
林渺嘴角边挑起一丝淡漠,冷冷道:“这并不重要,我只要白善麟的行踪。”
那白面书生不由得又笑了,道:“你就为他而来?”
“这可算是目的之一。”
“那目的之二呢?”白面书生仿佛极为讶异。
“自然是要让你们这群见不得人的魔宗杂碎永远不见天日了!”林渺想到袁义之死及那群曾与自己共患难的兄弟们生死未卜,不由得杀机上涌地道。
“小子不怕闪了舌头吗?”瘸子不屑地道。
“这么说,你们真的是魔宗的人了?”林渺一听,冷冷地道。
瘸子一愕,那白面书生也微皱了皱眉头,哼了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如果你真的想去见白善麟的话,现在赶回湖阳世家或可见他最后一面。”
林渺神色大变,心神微松之际,忽觉一道暗影扑面而至。
林渺吃了一惊,旋身伸手向暗影抓去,那是一只酒杯,林渺虽稍分神,但却仍看清了来物。
“啪……”林渺手指刚触酒杯之际,酒杯竟霍然炸开,化成六片分射向林渺身上要害。
林渺再惊,这是瘸子的酒杯,他没料到这瘸子手法如此精妙,而且运力如此之巧,他唯有倒射而出,袍袖疾挥,如一道屏风般推向那六片酒杯碎片。
“噗噗……”借后退的缓冲距离,林渺竟以衣袖裹住了这散飞的洒杯碎片。
“好个风卷残云!”那白面书生拍掌赞道,似乎是对林渺这样化解那碎杯之危的招式极为欣赏。
林渺却没有半点闲暇,瘸子已如飞锥般以拐杖为中心直撞而至。
强大的压力若一口巨大的锅般自上而下向林渺扣来。
真难以想象,这瘸子竟拥有如此可怕的身法和速度,无论是暗器手法还是对劲气的运用,都达到了收发自如的超水准境界。
“还给你!”林渺一抖手,袖间的六片碎杯倒射而出,同时林渺出脚,就地狂扫,地面上的碎木如被龙卷风卷起,若漫天飞蝗一般直扑那飞旋而至的瘸子。
瘸子也吃了一惊,在那六片碎杯掠过之际,他眼前的天空似乎突地一片暗淡,满眼尽是带着锐啸的碎木,而林渺的身子完全没在这片碎木之中。
林渺战术之灵动确让瘸子吃惊,现在他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过,他并不在意,反而身形旋得更疾。
“轰……”碎木与瘸子那奔旋的气劲一触,立刻化为飞灰,瘸子也如破入大气层的陨石,突破阻碍,在碎木的背后,他看到了林渺的双眸,那亮而冷的目光如两柄冰寒彻骨、无坚不摧的剑,直插入他的思想之中。
瘸子在心神大震之时,发现了林渺的双手,像两只旋转的法轮般的手,而在这双手之间仿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将所有的力量和生机无休止地吸扯进去,包括他的拐杖和整个身躯。
陡然之间,瘸子竟感觉到自己因快速旋转而狂增的力道竟毫无用处。
“轰……”瘸子倏觉身子巨震,林渺的双手竟搭在了他的单拐之上,一股强大的力量使他旋转的身体在空中骤然停住,他的五脏六腑也似嗡地一下沿着惯性旋开了。
瘸子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梦,林渺的功力竟如此之高,完全超出了其年龄的限制。
“不过如此!”林渺抓住拐身,身子顺拐疾撞而出,可是陡然间他似乎感到有一点不妙,那是因为瘸子的眼神。
瘸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杀机,那不是惊骇,而是欣喜。
在电光石火之间,林渺的恼中闪过袁义的致命之伤,那不是拐棍之类钝器所伤,而是利器诸如刀剑之类的。也便是说瘸子真正攻击的武器不是拐杖,而是刀剑之类的利器,而这些东西在哪里?
“喳……”林渺的假设还没有出炉之时,手中所抓的拐身竟蓦地炸开,一道雪亮的光彩自拐中闪出。
林渺大惊,松手疾退,退比进更快,甚至比那闪出的雪亮光彩还要快。
“哧……”林渺发出一声轻哼,身形在瘸子三丈外立定,胸前的衣衫裂开一道尺许长的裂口,淡淡的血丝在那自裂开衣衫中袒露的胸脯上凝出一条细长的红线。
林渺伸手轻轻拭去那血线,眸子里射出骇人的杀机。
血迹染红了那裂开的衣衫,但这只是皮肉之伤,那自拐中弹出必杀的一剑,只是在林渺的胸部割破了一层皮。
是的,林渺没有猜错,这瘸子的真正杀招不是那独拐,而是那柄藏于拐中的剑,而这一刻林渺也明白了何以他会看到瘸子拐头的点点血迹,那是因为拐端的利剑收回之际,剑上的血迹遗落于拐外的。
瘸子单足而立,手中的拐平举,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对着林渺,他的表情之中也有一丝愕然,没料到林渺能逃过他这绝杀的一招,仅只是被割破了一层皮而已,这不能不让他惊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林渺的速度,那犹如鬼魅般的速度!
“能够避开老子这一击,你确应值得骄傲!”瘸子冷冷地道。
林渺也冷冷地望了瘸子一眼,漠然道:“一切才刚刚开始,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瘸子脸色微变,哼了一声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林渺悠然吸了口气,缓步便向瘸子行去,目光却紧紧地逼视着瘸子的眼睛。
瘸子心神微怔,林渺的目光仿佛直接穿透到他的心底,将他内心的惊惧一览无余。而林渺的每一步都似乎轻松至极,步调之间却仿佛夹着一种奇异的频率,而这种频率正深深地干扰着瘸子的心跳,使他的呼吸也不自然起来。
这是一种特别的压力,正因为林渺的轻松反衬着其强大无论的信心,这种信心便是对对方最好的压力。
瘸子正是有感于林渺那无与伦比的自信和气势,这才不自觉地感到了威胁,不自觉地感到势弱。他从来没想过,面对这样一个年轻人,他竟会生出恐惧,生出退意,但他知道,如果再让林渺这样一步步地逼来,对方的气势在此消彼涨之下,只会让他崩溃。
那白面书生眉头深深地皱起,也显出了一丝诧异。他看到了瘸子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这是很少有过的事,刚才双方电光石火之间的交手,他并没有看得太真切,因为那些碎末触到瘸子的气劲爆成粉末,正是这些粉末混淆了他的视线。当他看到东西之时,便是林渺疾退,胸前划出了那一道长长的血痕,而瘸子则已经出剑了。
白面书生知道瘸子出剑都是必杀的,但是这次林渺却没有死,让他有些惊讶,不过,眼下的形势应该是瘸子占了些许上风,可是为何瘸子会额角出汗呢?他没有亲身经历,自无法明白瘸子的苦处。
“呀……”瘸子低吼一声,手中的拐杖吞吐如毒蛇般挥出,拐头的利剑划过一道光弧,直切向林渺的面门,他那独脚仿如装有弹簧一般疾弹而起,人在空中,犹如一只巨大的蛤蟆。
林渺笑了,瘸子终于按捺不住了,一切仿佛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拐、剑逼近两尺,林渺这才停步,出手!
林渺手掌划过之处,一抹光彩悠然而出,他出剑了,但瘸子却不知林渺这一剑来自何方,仿佛一直便存在于林渺的掌间。
“叮……”两柄剑在虚空之中擦出一溜火花,瘸子的独腿以最快的速度撑出。
“轰……”瘸子的独腿与林渺的左掌相逢于空中,强大无比的气旋自相触之处迸发。
瘸子如弹丸般飞跌两丈,落地一个踉跄。
“青月手!”瘸子和那白面书生同时惊呼,他们识得林渺刚才击出的一掌,正是游幽的绝技青月手。
林渺的脚步没有停,目光依然紧紧逼视着瘸子的眼睛,但他掌中之剑却已不见。
瘸子没能来得及缓过一口气,林渺那强大的压力又紧紧地锁住了他的心神,他简直害怕对视林渺的眼睛,可是他又无法躲开林渺的目光。刚才那一击,他深切地感受到林渺的功力更胜于他,而最让他惊讶的却还是林渺居然会使游幽的青月手。
“你怎会青月手?”白面书生吃惊地问道。
林渺笑而不答,他没有答话的必要。
“你是游幽的人?青月坛怎会有你这号人?”瘸子有些怒道。
“哼,这个你去问游幽就知道了!”林渺冷笑道。
瘸子脸色再变,同时又惑然,便是游幽也不可能比他厉害出这么多呀!游幽的武功虽然比他强,但是绝不可能强横到这种地步。
白面书生此时也看出了瘸子并不是林渺的对手,他正准备出手之际,林渺已如轻风般掠向瘸子。
这是林渺第一次主动进攻,瘸子几乎是没能看清林渺是如何动的,便已越过了两丈空间,来到了他的面前。而在他的面前还不是林渺的面容,而是如烈日般灿烂的光芒。
太阳已经沉落西山,唯西天的晚霞色彩依旧,此刻正是白昼与黑夜交替之时,虽然天色已暗,可是借着微弱的光芒,林渺的剑芒仍灿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