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了道友,你瞑目吧,我帮你报仇了。”陌小墨蹲下身来,看了一眼这千疮百孔的尸体,伸手盖住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叹了口气道:“我没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阴差阳错间,又成全了谁?”索性此人也是罪大恶极,当是说一个该字呢?还是其他?看来也只能笑造化弄人,生死不由命了!
此刻天不再下雪,阳光直射峰顶时,远方云气氤氲,近前的却淡了不少。透过云层朝下望,依旧可以看见极度渺小的一片青黑。茫茫然间,竟让陌小墨生出了一种错觉。一种世间重归宁静,一派晴空淡然的现世安稳。直至远处万家灯火燃起,下方不再是点绿的漆黑。陌小墨知道自己是时候该下山了。
从此世间再无贺元此人,他先前在武林翻得多大的浪,惊动了多少人都已不再重要。翻开闲书野趣,你便可以发现,自古惊才绝艳之辈如过江之鲤,一书难以言尽。那些长江后浪堆积,稍有不慎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比比皆是。
贺元此人大概很难上得了正派的赞誉榜,但肯定能上得了邪派的辉煌榜,不过武林盟一定是会被钉死在正邪两派历史的耻辱柱上。越是贬低了他,就越会让江湖后辈们早早得出结论。当初的武林盟是何等的渣,竟被一个不入流的邪教小派给屠杀殆尽了。
涅火门恶贯满盈,没了贺元继续当靠山后,当时已经初具规模的原始魔教十分狼狈,总算是尝到了作茧自缚的滋味。于是,在朝廷武林的轮番夹击下,活着的人只好纷纷隐姓埋名,继续当起了过街老鼠。只是他们现如今还有希望,始终相信他们的门主没死,一定能再次出现,重现涅火门当初创派的辉煌。
江湖又重归热闹,武林又是正道重新把持。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终于将心安了下来,起码以正派自居的他们办事不会那么随心所欲。虽说之前偶尔也会考量为名或利,但终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太过出格,也不会随便拿普通人出手。即使出现盗匪贼寇,也可能还会顺手将其解决。有了邪派的对比,这正派简直不要太好了。这些人心里想着,以至于有正派收徒,便也舍得将自家的娃娃送去练武。若是真的进了师门,也好有个自保的能力。
那场浩劫弄死很多害群之马,也让武林各门派的排名重新清洗个遍。这次不再是以武力居之,而是以德为主,侠之义气成了主流。武林商讨重新立一个盟主,新盟主必须武功高强,且品性高洁做派磊落。武林盟主断江湖习武者所有不平之事。设外堂内堂,各四个执事八个长老。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派头头,是以无人不服。不再像之前那样只当个吉祥物,被众门派高高堆起,毫无实权。
只是,因为对武林盟主的要求极高,人人都推诿说胜任不了,所以一直虚位以待,敬请天下豪杰。盟主令一出,无人莫敢不应。这就让那些暗暗打着盟主令主意的小人们心思活泛起来了,但又很快熄了心思,因为你先需要打得过八位长老,夺得盟主令。再经受住四位执事的各种方式的探查,保证根底清白,符合武林盟主要求之选,方可胜任。不然只是备选而已...
可惜,一切都只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安稳不过数月罢了。便又有不安分的人跳出来搞一些风风雨雨。先是某南处几段运河莫名破堤,大水漫灌禾穗,以至稻田颗粒无收。沿途民生惨淡,是以盗贼群起。官仓遭劫,朝廷震怒,责令火速追回,违者严惩不贷,以至满山匪患。
陌小墨走在路上,颇有一些无趣,那些人好像刻意躲着她似的。在每次探得一点消息,就又消失无迹,你追我藏玩得贼溜。陌小墨在继续跟丢第三个疑似守约人后,曾不禁低声询问过小白,“我知你有办法追踪他们,难道那些人也知道咱俩的踪迹?”小白蛇淡定地表示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们的契约兽绝对能感应到它的存在。
沿途村舍尽空,荒田野岭皆无一人。在隔了百八十里的小眷村,不时有浮尸从上游一路漂过,是以有专门的人在此守侯,见到便用铁钩将其钩住衣服,拖上岸来。有的会有亲人来寻,但多的是无人认领。那人每天的工作就是晨时挖坑,戍时埋人。遇见穿得好的,就送去不远的义庄。身上盘缠皆取下,按得到的钱财多少,来处理此人的身后之事。
这天,又一具尸体漂过,那人按照惯例将其拖到岸上。见此人穿得不错,便准备搜寻一下有无遗留他物。“兄弟,人死不可复生,钱财与之无用。待小弟承了情后,自不会让你暴尸荒野。”说完便蹲下身去探那人衣襟,却被一只手给扣住脉门,竟是个活的。“带我寻医,事后有你好处。”那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说完就晕了过去。
此人正是不知何时从北方辗转到南方的严厉,话说那日他正在堤上看风景,突然听得一声巨响,再回过神时,已身在河中。万般努力后,仍未抵过洪流,索性挺尸顺流而下。然后浸在水中不知耗过几个日月,只知道自己一路漂泊至此。
迷迷糊糊听到一人不断在耳边唠叨,虽话音不甚明了,但不妨碍人的求生本能。于是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把求救的话送了出去。
洗去脸上的泥,邱北不由啜了一口大牙花子,叹一声冤孽。他现在有些方了,实在是不知所措。眼前这人就是竭尽全力他想要避开的小师弟。话说那日严厉在找到师兄后别提有多高兴,拉住他唠唠叨叨叙了四个钟头,说好明日一起回师门复命的。却在醒来之后发现师兄已走丢,不由心情有些沉重。按照以往的经历来看,以师兄的秉性推断,此刻师兄定然不在漠北了。百分之八十是走与之相反的路,那么南下是有很大的可能,于是再一次踏上了寻找师兄的旅途。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此刻朝廷派兵镇压的手段越发铁血,凡是对不上身份或怀疑身份有问题的,一律格杀勿论。边关此刻也不甚安宁,各城门口盘查的紧,宣布只许进不许出。因为唯恐是敌方探子,便在民间发布了一条通告,大致意思就是,只要发现从北方来的,都可以去官府举报,举报一个人赏银十两。此刻邱北已在最下游的小眷村忙碌地捞着尸体。
邱北进城那时局势还未明显混乱,所以当药店掌柜在询问两人来处后,便沉默了,因为邱北如实告知前一段时间在漠北游历。他一路南下本就不太明白当下局势如何,又天天守着小河靠着过往尸体赚点烙饼钱,于是就被坑进了监狱。
狱中两人利用拳头的优势,在狱友们的友情科普下,终于觉悟了。当一切水落石出后,师兄弟两人几乎同时磨疼了后牙槽,暗暗想着办法。
机会来了!就在这一天,邱北利用极高的辩论技巧从死刑犯里脱颖而出,终于被两个不想充军的富家子弟选中买下,然后带着倒霉不幸被坑着的师弟一起,重新踏上北征的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