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因为自己孙子的惨死,迁怒于狼狗,此后没有吃过饭,饿了就生吃狗肉,所以从表面看她体质好过一般人,可夜路走多难免遇鬼,吃了疯狗肉就会得上狂犬病的,某种程度而言,秦老太这种行为也属于偏执型人格的一种,和秦老鬼不同的是,后者是将这一心理疾病应用在探索案情上,所以对于社会不但没有危害,反而有积极的一面。
到了医院没多会儿,医务人员就下了病危通知书,李茂栋赶来时,老人已是深度昏迷状态,而且自此之后再也没有醒过。
对于工作事业,李茂栋无疑是成功的,但是在家人这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外甥死因至今未知,亲妹妹精神失常,母亲又因为常年食用狗肉染上了狂犬病,坐在医院里李茂东觉得自己已是站在崩溃的边缘。
秦老鬼坐在他身边道:“这案子还没完,你可得挺住了。”
他抬起头看了秦老鬼一眼,有些心灰意冷的道:“我连自己家人都保护不了,如何保护市民安全?这件案子我真觉得力不从心了。”
“公安系统的工作,有其特殊性,执行的过程中确实会遇到很多难题,案子办得好,所有人都觉得是应该的,办不好就会被骂,这其中的辛酸苦辣,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相信你不会倒在某一件案子上。”
“你无法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犯罪分子打到,但在这件案子上我觉得遇到了无法逾越的屏障,那种绝望的感觉你无法想象。”
“这种感觉我当然也有过。”
“你也会有?你们的工作性质是配合地方市局工作,破不了案子压力也在我们这边,你为什么可绝望的?”
“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让自己心生绝望的事情,这套无所不能的软件是我父亲编写的,他曾经是一位非常出色的黑客,我经常看他在房间里编写这套系统的程序,一写就写了十五年,直到我参加工作。”
“后来这套软件经过专业人员测试后,进入试用阶段,父亲将这一项工作交给了我,但是之后他就不让我进摆放电脑设备的房间了,以至于连锁都换成了专业用锁。”
“之后的一天我亲眼看着父亲走进那里面,锁上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七天后我这才知道出事了,上报了专门负责这事儿的部门,可是经过调查后,他们居然强制我搬离了生活几十年的屋子。”
“在那之后我一直试图用系统查找出父亲死亡的原因,还有那间屋子里埋藏的秘密,可奇怪的是父亲的一切信息都消失了,这个世界上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一般,我也尝试着去和有关部门沟通,想知道我父亲到底遭遇了什么情况,但至今没有明确答复。”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生活在绝望里,但是生活总要继续,即便再困难也必须走出来。”
“难不成你的父亲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到今天也没有消息?”
“是的,父亲的莫名消失,肯定是有其原因的,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至今也没能查到,你失去亲人的感受,我感同身受,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经历。”
“谢谢你及时发现了我母亲的异常情况。”李茂然重重叹了口气,疲态尽显。
“不用感谢我,向我提供消息的人是刘鹤鸣,我建议你不要再查此人了,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听了秦老鬼这句话李茂栋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查出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查出来,他的身份信息就像我的父亲,在网络上没有丝毫信息留存,这种人在行内称为隐形人,根据我的经验,隐形人还是不调查的好,因为只会做无用功。”
“怎么可能?他就是一个整日生活在房子里,不出来走动的白化病人。”
“过于招摇的人能用来从事秘密活动吗?”
“按你这么说,难道一直以来我办案的方向都是错误的?”
“刘鹤鸣说了,真相迟早会暴露,这种人说话是绝不可能信口胡说的,或许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你的意思是,把关于这件案子暂时放到一边,等消息吗?”
“没错,这就是我的建议,有时候等待比破案更需要智慧,你觉得呢?”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两人此番谈话两天后,也就是秦老太被正式宣布死亡的当天。
市局得到了消息宋有道在东北某市漏网,他是因为嫖娼被抓后经过网上逃犯的比对,锁定的身份信息,很快就被当地公安局以最快的速度遣返。
李茂栋立刻组织干警实施了突审,起初宋有道拼死抵赖,将杀死吴莉莉的责任完全推到王建立的头上,然而在秦老鬼拿出短信的证据后,宋有道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终于承认了是自己失手杀死了吴莉莉。
其中的原因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吴莉莉虽然与王建立没有关系,但她确实和刘家人有苟且之事,那就是刘若曦的父亲:刘和平。
刘家人是真正的“刘家人”因为这家人全姓刘,刘和平这些年一直和吴莉莉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是因为“保密工作”做的到位,所以无论是他的妻子刘畅,或是吴莉莉的男友宋有道都不知道这件事。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宋有道察觉,于是在两人发生争执后,宋有道失手将吴莉莉推倒在,导致女方后脑勺撞在茶几上当场身亡。
慌了神后宋有道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便打电话给刘和平说要与他同归于尽,没想到刘和平居然答应帮他解围,并让自己女婿送来了十万元现金作为他“跑路的先期费用”。
然而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王建立居然替他顶了罪,本来以为自己高枕无忧的宋有道准备玩一圈就回来,没想到最终还是未能逃避法律的制裁。
但案件本身并没有因为宋有道落网而结束,恰恰相反,案件中让人不解的疑点不减反升。
王建立为何会心甘情愿的为与他没有丝毫关系的宋有道顶死罪?刘和平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外人牺牲自己的女婿?
随着审讯工作的进一步深入,专案组又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新案情,那就是宋有道和王建立并非分尸者,而两人都以为分解尸体的人是对方。
事实上在宋有道离开房间,直到王建立进入房间的那段时间内,有一个与吴莉莉死亡丝毫不相干的人进了屋子,将死者分尸,这位“助人为乐”的人到底是谁?新案情的出现,让这宗常见的杀人顶包案多了一丝阴森恐怖的元素。
“这两人说的都是实话,他们没有分尸,也不具备分尸的动机,宋有道对于吴莉莉的死是心有愧疚的,所以不可能对受害者实施分尸,王建立就更不可能分尸了,他何必要多此一举,将尸体直接拉到山上埋了岂不更加省事?”
“而且从死者被分割成的尸块来看,分尸者肯定有专业切割人体的工具,否则不可能分出如此细碎的尸块。”秦老鬼说完这句话自然而然想到了刘鹤鸣的电锯。
为此在夜幕降临后他特意去了刘鹤鸣居住的地方,不出他意料,刘鹤鸣果然在家,屋子里趴着两条身体健硕的杜宾犬,它们见到秦老鬼立刻警惕的站了起来,不过良好的训练让它们不会由着性子发动贸然进攻。
“都给我坐下。”随着刘鹤鸣的手势,两条狗又重新趴在地下。
“工作关系我必须养大狗替我看家。”刘鹤鸣淡淡的道。
秦老鬼注意到这三室一厅的屋子,三间朝南的卧室们全都锁着,刘鹤鸣请他坐下道:“那么你应该告诉我来这里所为何事?”
“我猜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秦老鬼没有立刻提问,而是反问了一句。
“是的,你的每一步行动我都了如指掌,这本身也是我的工作,不过我只知道你来找我,却不知道所为何事。”
“是为了这两件分尸案,我觉得分尸者是同一人。”
“你确实很聪明,能想到专业的切割工具,和这两起分尸案是有联系的,至于说我手上的电锯,这条线索是李茂栋告诉你的?”
“是的。”
“真没想到老家伙对我的调查还挺细致,连这点线索都掌握了,你觉得是我肢解了尸体?”
“不,我觉得唆使你买电锯的人才是真正的嫌疑人。”
听了秦老鬼这句话,表情一直非常严肃的刘鹤鸣放声大笑,道:“你确实有办案的天分,从这点而言你比很多职业警察要优秀,能根据案情很快将已掌握的线索与之配对,这点可以充分利用线索,提高破案的效率。”
说到这里刘鹤鸣打开了其中一间卧室的门道:“我的门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打开,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破例的外人,因为我看得起你。”
只见不大的屋子里摆放着四台笔记本电脑,每台电脑的屏幕都不断闪烁着图片,而这间卧室也和院子相邻,刘鹤鸣打开阳台门只见屋外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景花草。
刘鹤鸣道:“我的工作有些枯燥,所以养了些花草放松心情,你也看到了这些花草的枝杈很多,一点点修剪有些麻烦,所有有人就给我出点子,让我买一个专门修建树枝的电锯。”
“谁出的点子?”秦老鬼内心无法抑制的的激动。
“我的妹夫刘和平先生,因为他能弄到各式各样型号的电锯,你知道他工作的单位吗?”
“知道,他是做建材的,公司里当然有世界上型号最全的电锯了。”秦老鬼激动的手心出汗,说话都有些哆嗦。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这……难道是为了公理正义?”秦老鬼试探着道。
刘鹤鸣又一次露出了笑容道:“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公理正义,只有永远做不完的任务,我的父母和我其实一生都为此而努力,总结一下四个字可以概括,就是不辱使命,从这点而言你父亲也做得很好。”
他居然提到了自己对父亲,秦老鬼心理“咯噔”一下,但是他并没有问,因为对于刘鹤鸣这种人,是不能乱问问题的。
“我们为了执行任务方便,需要用假的身份来掩盖自己,为了迷惑对手,虚假的身份往往需要真实的环境来证明,所以我们这个家族就拥有了眼前这一切,可悲的是我的妹妹和妹夫绞尽脑汁的想要获得这一切,他们甚至将我看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想要剥夺我其实根本不存在的的继承权。”
“但这其中的情况,我并不能对他们言明,所以只能忍受他们在我眼皮下的拙劣计量,他们自认为高明,一步步将我往沟里带,却不知我其实冷眼旁观,对他们的行为比他们自己都还要清楚。”
“电锯、被煮熟的毫无血色的人肉,他们试图将一切线索指向我的身上,而李茂栋居然上了当,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对我实施监控,所以说人所要面对最危险的情况其实是自己的愚蠢。”
这没想到为了争夺财产,身边的至亲人居然能如此的不择手段,秦老鬼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建议你将审讯重点放在刘和平身上,你肯定会得到这件案子的一切。”
“谢谢你。”秦老鬼起身准备告辞。
刘鹤鸣又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道:“你知道人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是死亡吗?”
“不,是亲人的背叛。”说完这句话,刘鹤鸣脸上第一次露出悲哀的神情。
有些人是不需要宽慰的,因为他们天生就有钢铁般的意志,秦老鬼回去后立刻将得到的线索告诉了李茂栋,之后对于刘和平、刘畅夫妇二人的抓捕行动便暗中展开,两人被秘密带回市局审讯后一幕不可思议的内幕浮出水面。
“这起案子是由两场情杀组成的,第一起案子是因陈月明而起,刘若曦与王建立婚后不久,因为一次醉酒和陈月明开了房,或许是因为偷情的刺激,让她接二连三的背着王建立与陈月明幽会。”
“刘鹤鸣之所以被打,并不是丢脏东西产生的矛盾,真实原因是知道二者有不正当关系后,刘鹤鸣曾经劝阻过两人,因此陈月明怀恨在心,从小在溺爱中长大的孩子,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占为己有是天性,所以陈月明才会殴打刘鹤鸣,知道事情原委的王建立,因为无法忍受老婆出轨,便暗中杀死了陈月明。”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刘和平监视着,在陈月明离开后他便进入死者的房间将死者肢解,并放入锅中煮熟,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栽赃陷害刘鹤鸣,这也是王建立被胁迫给宋有道顶包的原因。
因为有天大的把柄在岳父手里攥着,而这家人之所以要花巨大的代价阻挡吴莉莉的死因外泄,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只是因为当年刘畅父母为了敷衍家人而假作的财产计划,他们宣布如果夫妻双方彼此不忠于对方,那么就无法得到自己的遗产。
“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因为两位老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女婿早就背叛了对方,各自在外都有情人,只是让二老没想到的是,钱的魔力却让这两位本已势同水火的夫妇重新“结为同一战线”,在“霸占遗产”的道路上越陷越深,然而工作性质的原因,二老无法将其中缘由说出,只能看着一对鬼迷心窍的夫妇大步走在“自作孽不可活”的报应之路上。
吴莉莉与刘和平的奸情不能“泄露”,所以只有王建立出来顶包,因为宋有道肯定会将真相公之于众,而他们也尽了最大的努力保住了王建立的命,如果做不到这点,王建立肯定会将真相说出,为了进一步将线索往刘鹤鸣身上引,刘畅亲自分了尸体,或许她对于自己的丈夫早已没了感情,但女人的嫉妒心却是天生的。
案情到此真相大白,如此丑陋的一家人让秦老鬼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鬼。
两位老人依然做着他们的“大生意”,只是这次女儿、女婿精心策划的“继承遗产”计划完全落空了,二老根据之前的“协议剥夺了二人的继承权”。
这对夫妻到死都不会知道真相,这两人是真正可恶丑陋的人,却又是一等一的可怜虫,他们为了虚幻的财富争得头破血流,而即使到了身陷囹圄的一天,两人还在继续遗憾着“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拥有世界了”。
“鬼哥,你说世界上真的有那种没有身份存在的人吗?”路上马三平旁敲侧击的问。
“嗯。”秦老鬼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因为不能对他透露任何细节上的信息。
“我们将来有没有可能成为那样的人?”
“也许吧,但最好别是,否则你会发现拥有了权利、能力的同时,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深夜的高速公路上一辆宽敞的依维柯车内秦老鬼不再理睬马三平的追问,用衣服盖住脸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