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看着手中的一张香港四重奏小组在广州演出活动的日程表,目光在其中一条上停了下来。那是歌舞团的钢琴师杨颖和香港小提琴手的唱片录制安排。据刚才负责演出接待安排的唱片社负责人介绍,杨颖和那个小提琴手几年前在香港有过一次合作,因此这次他们想借这个机会灌一张唱片。
她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旁边办公桌旁的陶锦。刚才从唱片社一回来,她就坐在那掏出一张纸写画了起来,有时又停下笔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夏晴叫了她一声,她没有反应,像是已经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中去了。
夏晴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在想什么呢?”陶锦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又低下头继续看着那张纸。
夏晴有些不太高兴,把日程表放在她面前,问道:“这份日程表你也看过了,对上面的杨颖和香港小提琴手单独的录制安排有什么感觉没有?我注意到那个小提琴手恰好有台湾的背景。”
“杨颖会有问题吗?她可是孔处长的爱人。”陶锦听了,对夏晴的怀疑有些吃惊。
“这人我大概知道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平时也就是比较追求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打扮什么的洋派一点,但业务是他们团里最好的,只是经常挨点儿批评什么的。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想,这个杨颖经常全国各地到处演出,工作性质很特别,如果暗中干什么事情,倒还真不容易被人发现。”夏晴一边思忖一边说。
突然,陶锦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来了,我被江晓榕打晕那次,本来不是在外面监视吗?后来因为有个人来花店买花,跟我大声说话,然后我才不得已进入了花店的。那个人就是杨颖。难道这并不是偶然的巧合?”
看夏晴没说话,陶锦提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即对杨颖的情况进行一些调查?!”
夏晴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这也不合适。我们总不能仅仅凭这么点儿猜测就调查人家。不过倒是应该去见见孔志国,看看从侧面能不能了解一些情况,或者发现更多的疑点。”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谁让你跟孔志国是同学呢。”说完陶锦又看着那张纸陷入了沉思之中。突然,她兴奋地大叫起来:“我明白了!”夏晴正准备转身离开,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她。
陶锦很是激动地把夏晴拉过来坐在她旁边,用笔指着桌上的纸说:“你看这儿。”夏晴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老古家的平面图。我从这个老古家里出来,就一直觉得他家里的房屋结构有点儿奇怪,可是总没想明白问题在哪儿。我现在总算想清楚了。”
陶锦指点着平面图上两间房屋的隔墙位置继续说:“我当时和汪卫明进到老古的里屋,总觉得那间屋子小了那么一点儿,但是按房子的结构说它应该和外面这个房间是一样大的。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就是这儿,这面墙的这个部位占了太多的面积。”
“你是说这里面是空的?”夏晴也有些激动起来。
“对。虽然他在这儿故意让墙面凹进去,做了一个堆放杂物的空间掩人耳目,但是一定还暗中留下了一个比它面积稍小一点儿的夹层。”
夏晴意识到陶锦想说的是什么了。那里有一个密室,而且是一个可以藏人的密室!
突击搜查马上就要开始了。刑侦处处长和汪卫明带着派出所民警和当地民兵已经集合在码头的榕树下。刑侦处处长迅速把人员分成了几个组,然后分别由各组的组长带进了村子。汪卫明带了几个人正准备离开,突然小侯快步跑过来了,汪卫明看了看他,小侯笑了笑:“肚子有些不舒服,刚上了趟厕所。”
汪卫明没有说话,目光停在了小侯身后吉普车的牌照上。他把手里的电筒照了过去,汽车牌照上溅满了泥点,看起来上面的数字是“23751”。汪卫明走上前弯下腰,用手擦去了“3”字上面的两个泥点,一个清晰的“8”显现了出来。
小侯也弯下腰看着车牌,疑惑地问:“怎么啦?”汪卫明站了起来,对他说:“你们先进村去。”然后叫上一个刑警飞快地朝古开元的船跑去。他想他已经明白“珠-481”和“珠-431”的关系了。
汪卫明带着刑警上了古开元的船。不过船上空空如也。他马上下了船,掉头向古开元的家跑去。
此时,夏晴和陶锦也已赶到了,她们一下车,也径直朝古开元的家跑去。汪卫明看见了她们,一边跑一边在后面大声问:“怎么回事?”陶锦回头看了看,脚步越来越快了,气喘吁吁地说:“快跟上!”
汪卫明快步跟上去,跑到夏晴身边,说:“我有个新的发现……”
夏晴头也不回地打断了他:“一会儿再说吧。”
小侯和几个刑警已经敲了古开元家的门好几次了,可里面却什么动静也没有。一个村干部有些奇怪地嘀咕:“应该在吧?天黑以后我还看见老古坐在门口抽烟呢。”
小侯有些不耐烦了,抬起脚一下就把门踢开了。
夏晴和汪卫明也赶了过来,直接就冲了进去。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汪卫明呆呆地站住了。夏晴和陶锦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朝一面墙壁走过去,她们把墙边的一些杂物搬开,又将最里面紧贴着墙壁的一个已经废弃的破柜子挪走,一个密室显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刚刚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小小空间。里面有一些极为简单的生活用品,以及一些饼干包装纸、空罐头盒、水杯、小镜子、梳子之类的东西,显然刚刚有人住过。最里面的角落里,放着一个不大的木头箱子。
汪卫明看着夏晴愣住了,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急忙指挥身旁的刑警进行仔细地搜索。他钻进密室,把那个木箱子拖了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台发报机。其他刑警的搜索也有了结果。灶台边有一堆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应该是密码本;一根房梁上有一块像是血迹之类的已经发黑的痕迹。
“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夏晴有些遗憾地说,“不过现在应该可以确定这个古开元就是特务了。他肯定就是杀死理发匠秦师傅、后来又打伤了那个社员的人。因为他们都发现了古开元的一些秘密。当古开元知道那个社员还没有死以后,害怕事情暴露,所以才逃跑了。”
汪卫明在旁边低声地责备自己:“是我早没想到。”夏晴转过头看了看他。
“那条编号‘珠-431’的船,其实就是古开元的‘珠-481’,只不过他当时对那个‘8’字做了一点儿遮挡。”汪卫明继续说道。
夏晴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你才想起来的?倒也真是时候。”汪卫明似乎是有口难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时刑侦处处长走过来,对夏晴低声说:“据说天黑以后古开元都还在家里。我认为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夏晴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朝汪卫明看去,汪卫明已经一个人不声不响慢慢走出房门了。
夏晴有些警惕地跟了出来,看见汪卫明站在月光下,抽着烟,平静地望着夜空出神。他听见了脚步声,头也没回地问道:“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呢?我真不明白。”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困惑。
夏晴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
汪卫明转过身看着她:“这个案子确实很复杂,也的确出现了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我知道人人都在思考,都在观察和分析。但是我们以前是那么多年的搭档,我是小涛那么多年的战友和朋友……”
夏晴打断了他:“是吗?那你为什么会出卖我呢?”
汪卫明有些语塞:“我不是想在这个时候来证明我的清白。但是我想我已经知道真正值得怀疑的人是谁了,我会把他抓出来,那时候也就什么都不用我来解释了。”月光下,夏晴看到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和真诚。
深夜,医院里寂静得让人有些害怕。一个警察坐在被打伤社员的病房外,头耷拉着似乎已经疲倦得睡着了。突然,他好像感觉到有人站在了面前,猛地清醒过来,抬起头,看到小侯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舒了一口气,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来了?吓我一跳。”
小侯笑着说:“看你问的,你不想下班啊?”
“你来接班?”那警察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
小侯点了点头:“你不知道这两天平乐镇那边有多热闹,我们有多忙!我有点儿顶不住了,主动向所长要求来这儿值两天班。”那警察相信了他的说法,慢慢站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这个任务太磨人了,他早就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小侯推开门看看里面:“这人怎么样?”
“还好吧。医生说,他开口说话应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那个警察说完,看了看表,向小侯挥了挥手,强打精神快步走了。
等那个警察的身影消失后,小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其他病房、医生护士值班室的门前走过,观察了一阵。然后他回到病房门前,看了看表,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那个社员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小侯轻轻地走到他的床前,用手摸了摸他的脉搏,然后走到门边,朝外看了看。接着,小侯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注射器,走到输液瓶边,准备将里面的液体注入输液瓶里。
突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小侯一愣,连忙收起了注射器。
门被推开了,汪卫明出现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小侯很镇静地迎了上去,笑着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汪卫明没有回答,不放心地走过去看看那个社员,摸了摸社员的脉搏,觉得一切正常之后,才松口气。然后他转身对小侯说:“跟我出来一下,外面说。”
他们来到门外,汪卫明轻轻地把门带上,看着小侯说:“这儿的事情交给我们了。”
小侯显得有些高兴:“那太好了,我们这就算是解放了!我们所长知道吗?”汪卫明点点头。小侯转身准备要离开,汪卫明把他叫住了:“你刚才在里面干什么?”
“什么意思?我在这儿值班,当然要随时进去看看。”
汪卫明看着他的衣兜:“那里面是什么?”小侯很痛快地把注射器拿了出来:“刚才护士忘在里面了。”说着便主动要把它递给汪卫明,就在交接的时候,他却不慎失手似的将注射器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汪卫明看着他笑了一下:“故意来这么一手,心里有鬼是吧?”
“你说什么呢?不小心掉地上的。”小侯还在装糊涂。
“这没用,我一会儿捡个碎片拿回去化验一下就行了。”
小侯愤怒地叫起来:“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要杀了他是吧?”
汪卫明还是很平静地笑着说:“你别着急,我什么也没说。”小侯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转身愤愤离去了。
夏晴和一个刑警急匆匆地穿过医院走道,站在汪卫明的面前:“怎么回事?这么急叫我来?”
汪卫明把手上的一个装着注射器碎片的小瓶子递给她:“这是小侯身上的注射器,我让他交出来的时候,他把它故意掉在地上摔碎了。我怀疑他要对病人下毒手。幸亏我来得还算及时。”
“你怀疑小侯?”夏晴吃惊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