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5月15日,新船的龙骨已经躺在了工地上。不久,船的艏柱和艉柱也分别合上了榫头。那条龙骨是用优质橡木做成的,长达110英尺,能支起一条宽为25英尺的主横梁。可是在寒冷和坏天气来临前,这就是木匠们所能够做的一切了。随后一周里,他们又安装了后面的一批肋骨,然后就不得不停工了。
这个月的最后几天里,天气特别恶劣。刮的是东风,有时候甚至像飓风那么猛烈。工程师为造船工地的工棚感到担忧,但又不能把它建在花岗岩宫附近的其他地方--因为小岛只能挡住一部分冲上海岸的怒潮,但在大暴风雨中,海涛会直接地冲到花岗岩壁脚下。
但是,非常幸运的是,这些担心是多余的。确切地说,风多半是转到东南部去了,在这种情况下,花岗岩宫所临的海岸就彻底处在漂流物淤积地角的保护之下了。
潘克洛夫和艾尔通这两位最勤勉的新船制造者,尽可能地开展他们的工作。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雨淋湿了他们的背脊,但他们仍风雨无阻,不管天气是好是坏,他们手里的锤子仍然敲得那么精准。但当一阵阵严寒在这段潮湿时期之后接踵而至时,木材的纤维变得像铁一般坚硬,干起活来极为困难,甚至于将近6月10日,造船的工作不得不完全停止。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并非丝毫没有注意到林肯岛的冬季是多么的寒冷。这种寒冷简直可以和新英格兰相提并论,因为就与赤道的距离来说,新英格兰与林肯岛大致相同。要是在北半球,或至少是在新大不列颠岛和美利坚合众国北部所在的地区,这种现象可以解释为那些地区地势平缓,邻近北极,没有任何高地阻挡北极吹来的冷风,但在这里,说到林肯岛,这种解释就行不通了。
“有人甚至已观察到,”一天,工程师对同伴们说,“在纬度相同的时候,岛屿和沿海地区并没有地中海地区那么寒冷。我还经常听到有人说,伦巴第的冬天就比苏格兰的冬天冷多了。这是因为海洋在冬天就把夏天吸收的热量释放出来。岛屿所处的环境,最有利于从这种热量释放中获得好处。”
“可是,赛勒斯先生,”赫伯特问,“为什么林肯岛的情况看上去有悖常规呢?”
“这很难解释,”工程师回答,“可是,我认为这一特殊性是因为林肯岛正位于南半球,就像你所知道的一样,我的孩子,南半球要比北半球寒冷。”
“的确,”赫伯特说,“太平洋北部有浮冰的地区,纬度确实更低一些。”
“这倒是真的,”潘克洛夫回答,“我干捕鲸那个行当时,就在合恩角附近见到过冰山群。”
“那或许可能这么解释,”吉丁·史佩莱说,“林肯岛的寒流,是由于距离冰山或大浮冰比较近产生的。”
“的确,您的看法是很有道理的,亲爱的史佩莱,”赛勒斯·史密斯回答,“我们这里冬天寒冷,显然是因为靠近大浮冰。我还得提醒您同时注意一个使南半球比北半球冷的自然原因。确实,因为夏季时,太阳离南半球较近,那么,冬季时它就必然离得比较远。因此,这也是寒暑季节温差大的原因。如果我们觉得林肯岛的冬天很冷,别忘了,反过来说,这里的夏天也是非常热的。”
“可为什么呢?赛勒斯先生,请问,”潘克洛夫蹙着眉头说,“为什么咱们南半球,正如您所说的,划分得那么差呢?这可太不公平了!”
“潘克洛夫,”工程师笑道,“不管公不公平,都得顺着它。这种特殊情况的由来是这样的:地球绕着太阳公转时,走过的轨迹并不是一个圆,而是椭圆,这是力学定律告诉我们的。地球是这个椭圆上的一个焦点,因此,在其运行中的某一时期,它是位于远日点,即离太阳最远的地方;而在另一段时期,则处于近日点,即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现在,在南半球冬季时,地球正好处在离太阳最远的点上,因此,在这种既定条件下,这些地区经历着更加严寒的冬天。对此毫无办法,而作为人类,潘克洛夫,不管我们多么高明,都丝毫不能改变上帝确立的宇宙秩序。”
“然而,”潘克洛夫有些不服气地补充说,“这世界是多么博大啊!赛勒斯先生,人类是很有学问的。要是把人类知道的东西都写成一本书,那该是多厚的一本书呐!”
“要是把人们不知道的一切也写成书,那本书还要厚得多呢。”赛勒斯·史密斯回答。
总之,出于种种原因,6月又照样冷得厉害,新移民们只好经常躲在花岗岩宫里。
啊!这种监禁式生活真的令众人难以忍受,对吉丁·史佩莱来说或许尤甚。
“喂,”一天他对纳布说,“如果你这好家伙能随便到什么地方,给我弄来随便一份报纸,我就立下字据把我将来该拥有的所有财产全部送给你!说真的,最让我感到美中不足的是,每天早上居然没法知道前一天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什么!”
纳布笑了起来。
“上帝啊,”他回答,“我呀,我要忙乎的,可是我日常的活儿呀。”
事实上,里里外外都不缺活干。
经过3年的艰苦奋斗,林肯岛移民地此时正进入鼎盛时期。那艘双桅横帆船的毁坏就是一笔财富的新来源。且不说那整套将在工场里用于新船上的帆索缆具,那各种各样的器皿和工具、枪支和弹药、衣物和用具,现在就堆满了花岗岩宫的仓库。新移民们甚至早已不需要再靠毛毡粗布来解决穿衣服的问题了。如果说他们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个冬天受了冻,那么现在,严寒天气尽管来吧,他们再也不害怕严冬了。众人的棉麻织品很多,但仍十分爱惜。赛勒斯·史密斯从氯化钠,也就是海盐中轻而易举地提取出小苏打和氯。小苏打很容易转化成碳酸盐碱,而氯可以转化成漂白粉和其他物质,这两样东西都被用于日常家用中,确切地说是用于衣物漂洗。此外,他们就像旧式的大家庭一样,一年只洗四次衣服。这里得顺带补充一句,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在等待着邮差给他们送报来的时间里,已经成为优秀的洗衣工人了。
冬季的6、7、8月份就这样过去了。那期间天气异常寒冷,平均温度不超过华氏8度,即零下1333摄氏度,比去年冬季的气温还低。所以,花岗岩宫壁炉里的火总是生得很旺,烟灰都把花岗岩壁熏出了一道道长长的黑痕!他们根本不必节省燃料,因为这些东西在距花岗岩宫仅几步之遥就完全天然地长有。再说造船剩余的碎木料也可以使他们节约煤炭,煤炭运输是比较费力的。
岛上人畜皆安。只是杰普“老爷”显得有点怕冷,这也许是它的唯一弱点,因此得给它做一件填满厚厚的棉絮的好睡袍。可是,这是个多好的仆人啊,机敏、热情、从不冒失、不多嘴,也从不知疲倦,简直可以把它当做新旧大陆上它那些直立行走的同类中的模范!
“它啊,”潘克洛夫老是说,“当你用四只手来干活时,往往会弄得一团糟!”
可是,这只聪明的四手动物干得蛮好的!
自从最近一次到山周围进行搜索以来,7个月过去了,在这期间,还有天气转好的9月间,海岛上的那位神仙杳无音讯。他也没有在任何情况下显灵。因为在此期间没发生任何使新移民们受苦的事件,所以也没必要劳烦他显灵。
赛勒斯·史密斯甚至注意到,要是说偶然那位未谋面者和花岗岩宫里的人之间的联系已经穿过花岗岩壁建立起来,而且托普的本能可以说已经预示了这一点,但在这段时间里,却没有再发生过这种情况。狗完全不再呜呜叫,猩猩也不再烦躁不安。这两个朋友--它们确实是朋友--再也不绕着里面的井口转,它们也不再用那种曾经表现出来,并一开始就引起工程师注意的古怪方式吠叫和呜呜叫。可是,工程师敢断定,有关这个谜的一切,都已经交代了,而他永远不可能知道谜底了?他能保证某种需要神秘人物重新登场的局面不会再次出现?谁知道今后还会发生什么呢?
终于,冬天结束了。但是,就在大地刚刚回春的前几天里,一件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的事情发生了。
9月7日,赛勒斯·史密斯观察了富兰克林峰山顶,他发现火山口上轻烟缭绕,有蒸汽开始从里面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