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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八十天环游地球:福克打了一个赌

上午十一点半,福克先生像往常一样走出塞维尔街的住宅。他在右脚迈了五百七十五步、左脚迈了五百七十六步之后,来到了改良俱乐部。这是一座高大的建筑物,矗立在宝马尔大街上,修建这样一个俱乐部,至少要花三百万英镑。

福克先生直接走进餐厅,里面朝花园的九个窗子都打开了。花园里的树木已被秋天抹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在餐厅里,他坐在固定的桌前,桌上已经摆好刀叉餐具。午餐包括一盘小吃,一盘加上等辣酱油的烹鱼块,一盘深红色的烤牛肉,一份香大黄和青醋栗果蛋糕,另外还有一块干酪。饭后,还有几杯俱乐部特备的好茶。

十二点四十七分,这位绅士从餐厅起身向大厅走去。大厅富丽堂皇,挂着许多名画,每张画都镶在考究的画框里。在大厅里,侍者递给福克一份还没有裁开的《泰晤士报》。他熟练地将报纸按版裁开。这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但从他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已经是驾轻就熟了。这份报纸,他要看到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接着再看刚到的《标准报》,一直看到晚餐前。用晚餐的情况和午餐一样,只是多加了一道上等英国蜜饯果品。

五点四十分,他又回到大厅,专心阅读《每日晨报》。

半小时后,改良俱乐部的一些其他会员也进到大客厅里,围在生着炭火的壁炉周围。这几位是福克的牌友,跟福克一样,全是“惠司脱”迷。其中安德鲁·斯图亚特是工程师,约翰·叙利旺和萨米埃尔·法郎丹是银行家,托马斯·弗拉纳刚是啤酒商,高杰·拉尔夫是英国国家银行董事会董事。这些人声名显赫、腰缠万贯,在俱乐部的会员中,称得上是金融界、工商界顶尖的人物。

“嘿,拉尔夫先生,”托马斯·弗拉纳刚问道,“这件盗窃案最后怎么样了?”

“得啦,”安德鲁·斯图亚特插嘴说,“还不是让银行赔点钱了事!”

“我的看法跟您相反,”高杰·拉尔夫说,“我想警察会逮住那个贼的。警察局已经在欧洲和美洲所有重要的港口布置了许多机警能干的警探。这个梁上君子要想逃脱警探的手心,那是很困难的。”

“这么说,是不是警察已经掌握了线索?”安德鲁·斯图亚特接着问。

“我首先要说明,那人并不是个贼。”高杰·拉尔夫郑重其事地说。

“什么?!偷了五万五千镑钞票还不是个贼?”

“不是贼。”高杰·拉尔夫说。

“难道还是个企业家?”约翰·叙利旺反问道。

“《每日晨报》肯定地说他是一位绅士。”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福克。他从报纸里探出头来,向大家致意,大伙也都向他还了礼。

他们谈到的事情正是英国各家报纸都有在争相报道的热点事件。事件发生在三天前,那天是9月29日,一大沓价值五万五千镑的巨款,竟被人从英国国家银行总出纳员的小柜台上偷走了。

许多人认为这件盗窃案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因此感到惊奇万分,银行副总裁高杰·拉尔夫先生向他们解释道:“那时,出纳员正在登记一笔三先令六便士的收款账,他的眼睛当然不可能处处都看到。”

现在,最好先介绍一下这家银行的情况,以便更容易把事情搞清楚。这家信誉良好的英国国家银行似乎非常尊重顾客。银行里既没有警卫员,又没有守门人,甚至连柜台上也没装防护网。钱币钞票随意放着,哪位顾客爱怎么动就怎么动,也不会怀疑哪一位顾客是否诚实可靠。有位十分熟知英国习惯的观察家还讲过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有一天,在英国国家银行的一个大厅里,他因好奇想仔细看看一块七八斤重的金块。金块就放在出纳员的小柜台上,他拿起金块,看了以后就传给了别人。这样一个传一个,一直传到黑暗的走廊尽头。过了半小时,金块才回到原位。在这半个小时里,出纳员连头也没抬一下。

但是,9月29日这一天,情况却截然相反,一沓放在柜台上的钞票竟然不翼而飞。汇兑处上面的挂钟敲响五点的钟声时,到下班时间了,英国国家银行只好把这五万五千英镑记在损益账上。

这完全可以认定为一件盗窃案。一批最干练的警员和警探被派到了各个主要的港口,如利物浦、格拉斯哥、哈佛、苏伊士、布林迪西、纽约等地。破案者将获得两千英镑(合五万法郎)的奖金,而且还外加追回赃款的百分之五作为报酬。调查工作已经开始,这些警探一边等待调查材料,一边在各港口仔细地侦察所有来往的旅客。

可是,人们有理由假设--《每日晨报》也这么说道:“作案者绝不是英国任何一个盗窃集团的成员。9月29日,有一位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绅士,在银行大厅即盗窃案发生现场徘徊良久。根据调查结果显示,警方已准确地掌握此人外貌特征,并已及时通知英国及欧洲大陆其他所有警探。”这样一来,一些有经验的人(高杰·拉尔夫是其中之一),就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贼插翅难飞了。

正如人们所料,这件事已经成为伦敦和整个英国的热点话题。人们津津乐道,众说纷纭,有人激动地认定伦敦警察局能破案,有人肯定地断言这将是个悬案。所以改良俱乐部的会员们谈论这个问题,其中还有一位是国家银行副总裁时,人们不会感到奇怪。

尊贵的高杰·拉尔夫先生确信会侦察出结果来,他认为巨额奖金会极大激发警探人员的热情和智慧。但他的会友安德鲁·斯图亚特却不抱这样的期望。于是,这些绅士继续争论。他们围坐在牌桌的四周,斯图亚特坐在弗拉纳刚对面;法郎丹坐在斐利亚·福克的对面。打牌时他们不说话,但每局结束时,中断了的争论又重新激烈地展开了。

“我认为这个贼能够逃掉。他准是个挺机灵的人!”安德鲁·斯图亚特说。

“算了吧!”拉尔夫回答说,“他能逃到哪里?什么地方都逃不了!”

“不可能!”

“您说他能逃到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安德鲁·斯图亚特回答说,“不过,无论如何,世界这么大,能去的地方多着呢!”

“那是过去的情况了……”福克轻声说道,接着他拿起洗好的牌,向托马斯·弗拉纳刚说,“该您切牌了,先生。”

打牌的时候,争论暂时中止。可是不久,安德鲁·斯图亚特又扯起来了,他说:

“什么?那是过去的情况?!难道现在地球缩小了?”

“的确如此,”高杰·拉尔夫说,“我的看法跟福克先生一样,地球是缩小了。如今环游地球一周,比一百年前要快十倍!我们所谈的这件案子破案的速度也会相应加快。”

“那那个贼岂不比以前更容易逃跑吗?”

“斯图亚特先生,该您出牌!”福克说。

可是固执的斯图亚特仍旧不服输。一局牌打完,他又开口道:

“拉尔夫先生,您应该承认,地球缩小了,这只是一个小玩笑!您这样说,是因为现在花三个月就能环游地球一周……”

“只要八十天。”福克接着说。

“事实上也是这样,先生们,”约翰·叙利旺插话,“自从大印度半岛铁路的罗塔尔到阿拉汗拜德段通车以来,八十天足够了。您看,《每日晨报》上还登了一张时间表:

自伦敦至苏伊士,途经色尼山与布林迪西(火车、船)7天

自苏伊士至孟买(船)13天

自孟买至加尔各答(火车)3天

自加尔各答至香港(船)13天

自香港至横滨(船)6天

自横滨至旧金山(船)22天

自旧金山至纽约(火车)7天

自纽约至伦敦(船、火车)9天

总计80天

“不错,是八十天!”安德鲁·斯图亚特喊道。他一不小心出错了一张王牌,又继续说道:“不过,坏天气、顶头风、海船出事、火车出轨等等事故都没有计算在内。”

“这些全都算进去了。”福克先生边说边打牌,这次争论就没有遵守打“惠司脱”必须保持安静的规矩了。

“可是印度的土著,或者美洲的印第安人会把铁路钢轨撬掉呢,”安德鲁·斯图亚特嚷着说,“他们会截住火车,抢劫行李,还会剥下旅客的头皮!这您也算上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故,反正八十天里都算上了,”福克一面回答,一面把牌放到桌上,接着说,“两张王牌。”

现在轮到安德鲁·斯图亚特洗牌,他边收牌边说:“福克先生,理论上是这么说,可是实际……”

“实际上也是八十天,斯图亚特先生。”

“我倒想看看您怎么做。”

“由您来决定吧,我们可以一起出发。”

“上帝保佑,我绝对不去!”斯图亚特大声说,“我敢拿四千英镑打赌,八十天内环绕地球一周,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相反,完全可能。”福克回答说。

“好吧!那您就试试吧!”

“要我八十天绕地球一周?”

“是啊。”

“好,我同意。”

“您什么时候动身?”

“马上动身。不过,我说清楚,这笔旅费必须由您出。”

“这简直是疯了!”安德鲁·斯图亚特嚷道,因为福克先生的固执,他沉不住气了,“算了,不说这个问题了,咱们继续打牌吧。”

“您重新洗牌吧,牌发错了。”福克回答说。

安德鲁·斯图亚特把牌收起,他的手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突然他又把牌往桌上一摊,说:

“好吧!咱们算说定了,福克先生,我跟您赌四千英镑!”

“亲爱的斯图亚特,冷静点吧!”法郎丹劝解道,“这不过是说着玩的。”

“我说赌就赌,”安德鲁·斯图亚特回答道,“决不是说着玩的。”

“好!”福克说着转过身来,对其他几位牌友说,“我有两万英镑存在巴林兄弟银行,我愿意拿来打赌!”

“两万镑!”约翰·叙利旺叫起来,“要是哪一步没预料到,回来迟了,两万镑就输掉了!”

“根本没有预料不到的事。”福克简单地回答说。

“可是,福克先生,八十天的时间只是最保守的估计呀!”

“是很少的时间,但只要好好利用,就能够解决问题。”

“要想不超过八十天,必须极准确地计算好时间,一下火车马上就上船,一下船马上又上火车才行啊!”

“我会准确地掌握时间的。”

“这简直是开玩笑!”

“真正的英国人,打赌也像做正经事一样,是绝不开玩笑的,”福克回答说,“我在八十天内,甚至不用八十天就绕地球一周。也就是说,花一千九百二十个小时或者说花十一万五千二百分钟绕地球一周,谁愿意来打赌,我可以赌两万英镑。你们赌吗?”

斯图亚特、法郎丹、叙利旺、弗拉纳刚和拉尔夫这几位先生商量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我们跟您赌。”

“好!”福克先生说,“到多佛尔的火车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分,我就乘这趟车出发。”

“今晚就走吗?”斯图亚特问。

“今晚就走,”福克先生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袖珍日历,接着说,“今天是10月2日星期三,那么,我应该在12月21日星期六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回到伦敦,仍然回到俱乐部这个大厅里。要是我不能如期回来,那么我存在巴林兄弟银行的两万英镑,不论在法律上,还是在事实上都归你们了。先生们,这是一张两万英镑的支票。”

他们当场写好打赌的字据,六位当事人都在上面签了字。福克的态度很冷静,他打赌当然不是为了赢钱,他拿出一半财产打赌,是因为他已经预料到:一定能拿对方的钱来完成这个计划。而这个计划本身即便不说是不可能,也应该说是很困难。至于他的那些对手,看起来现在是有些紧张,这并不是因为赌注太大,而是因为这种紧张的气氛使他们产生一种踌躇不安的感觉。

这时,挂钟敲响了七点的钟声。他们建议福克先生停止打牌,好可以准备准备以便动身。

“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位心平气和的绅士边发牌边回答,“我翻的是一张红方块,该您出牌了,斯图亚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