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藏心剑之苏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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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金蝉与蚂蚁

曾望道缓步向前,站定,抱拳道:“请。”

张炎海已无退路,他的眼布满血丝。

他向台下的人抱拳,凄然道:“对不起,各位。”

话音未落,人却如闪电般跃向曾望道。

他的手中,却不知何时,亦不知从何处多了一把寒剑。

张炎海出手极快,“奔雷剑”不过长啸一声如龙吟,他已使出三招。曾望道尚未及出手,身子已罩入一片银白色的剑光之中。

一旁的令狐乔嫣然一笑,“还有七招!”待她话音落下,张炎海又已使出三招,曾望道似乎没有任何还击之力。

“曾叔,你……”令狐乔看出曾望道根本就没有出招的意思,她刚想说“怎么还不出手”,却被叶正稀一道比剑锋还犀利的眼神给唬住。

令狐乔发现,她愈发看不懂叶正稀了。

十招,刚好十招。张炎海步步进攻,曾望道只是防守,却不还击。

张炎海收手,淡然道:“十招,可救十人。”

叶正稀浅笑,“随便挑。”

张炎海望向台下,都是熟悉的脸孔,都来吃过他的面,喝过他的老荫茶。

适才只想着能救十人,却没来得及细想,选择却是难上加难。

“十人,只能救十人”他只想到数字,却未想到具体的人,这数字背后,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台下数不清有多少双期盼的眼睛看着他。

张炎海的手指仿佛有千金重,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

“我的时间不多,老张。”叶正稀依旧笑着。

张炎海转头,怒目而视:“卑鄙。”

叶正稀却看着他,就像父亲看着一个纯真的孩子,温暖而和蔼:“老张,卑鄙的不是我。”

台下有人见张炎海并无动作,着急大喊:“老张,你得点我,我俩可是从小玩到大……”张炎海知道这是刘飞。

有人打断刘飞的话,“老张,你忘了,你一去八年,那八年可是我把你爹娘像亲爹亲娘似的照顾着。”张炎海听出这是李不二的声音。

张炎海爹娘均为习武之人,身子一向硬朗,又岂需一个游手好闲之人的关照。

有人在哭,“老张,我家还有三个娃娃,我不能死啊。”张炎海知道这是王能,淇水镇手艺最好的花匠,淇水镇最美的花,都出自他家。

无数的声音接二连三的涌起,像海水一般向张炎海涌来。

张炎海耳朵里嘈杂声一片,窒息感由心底蔓延至全身。

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闪电般辟开了众多的嘈杂:“就让镇里最强的青壮年活下去,咱们这些糟老头子,本是半截身子已埋土的人啦。”这是镇上做石雕的赵四爷。

声音的潮水瞬间竟退了下来,但转瞬间更大的浪潮来势汹汹,“凭什么我们就得死,现今淇水镇的青石板路,难道不是当年我们这些老胳膊一担一担抬出来的么!”

人群中又有人尖着嗓子吼,声音很年轻,“柳大全,你好意思逞能,这淇水镇哪家哪户你没伸手賒过账?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来这地方和年轻女人调情,好不害臊!”

头发全白的柳大全,气得脸已通红,大骂道:“孙老三,你这个不肖子,你当人不知呢?你兄弟孙老二不在家,你往你二嫂子屋里钻得可勤呢!”

又是一阵海啸般的声音袭来,里面夹杂着无数的谩骂和殴打……

“老张,这些,就是你一直守护的人?”叶正稀不知何时已走到张炎海身边,“这样一群自私自利,不知礼义廉耻的人,值得你守护吗?”他的声音里,竟似充满了同情。

张炎海仿佛着了魔似的,竟反复喃喃自语:“值得吗?值得吗?值得吗?”

“你就像树上的一只蝉,用自己的吸管汲取树汁,而他们,就像是一群群蚂蚁,躲藏在你的身下,贪婪地偷食树汁,甚至为了吸食到更多的树汁,不惜折断你胸前的针,将你驱赶。而当那一道汁液被吸食干涸后,他们就头也不回地马上抛弃你,去寻找新的庇护。”叶正稀的嗓音磁性而富有魔力。

张炎海脑中不断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他的面摊曾被人掀翻,面汤里被人撒了尿。

随他闯荡江湖多年的流浪狗“闪电”,在某个冷雨夜,被发现躺在李不二的那口烂锅里……

恍惚间,那台下黑压压的一群,并不是人,而是密密麻麻的硕大的黑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