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淇水镇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他不过乘坐一顶普通的轿子，带了两个瘦弱的，看起来满脸倦意的随从。
可是，他就那么随意一站，虽只一身藏青色缎衣，已是贵气逼人。
这是厉无咎第一次见到九王爷，一个严厉而不怒自威的男人。
不过，叶正稀对九王爷，只是一个微微的欠身而已。
九王爷并不介意，“叶少主此次邀请青云来望淇楼一叙，倒是难得。”
叶正稀道：“公子既然肯来，叶某自然盛情相待。”
九王爷笑了一笑，厉无咎感觉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果然，九王爷眼中的一道精光摄来，“我一向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还未等叶正稀说话，厉无咎直直跪倒在地，“啪啪啪”给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苍白的脸上出现了好几道血痕。
九王爷下垂的嘴角微微向上，在绕过厉无咎跟前的同时，慢悠悠、轻飘飘地说道：“孺子可教。”
曾望道并没有同来。
他也不知道厉无咎跟随叶正稀前往迎接九王爷。
当九王爷出现在望淇楼的时候，曾望道并不感到意外。
当他看到厉无咎随同前来的时候，心却为之一紧。
曾望道当下明白，那个敢越过自己直接向叶正稀提供消息的人就是厉无咎，便在心中暗自笑道：“果然是他。”
九王爷识得曾望道，在落坐前含笑向他点头，曾望道亦如同叶正稀般微微欠了个身。
九王爷笑道：“叶少主身边的人，果然也有几分叶少主的傲骨。”
叶正稀嘴角轻扬：“正稀交朋友，一向看实力，也靠实力。”
说罢此话，两人眼睛都不约而同地向厉无咎身上扫去。
不过一个戏谑，一个盛怒。
此一局，曾望道全胜。
厉无咎惊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是密谈，一众不相干的人便陆续退了出去。
曾望道正欲出去，却听叶正稀唤到：“曾叔，你留下来。”
曾望道的心，微微一热。
厉无咎随众人踏出望淇楼，心中沮丧至极。
想要挽回这一局，就得尽早撬开凌秋缘和司徒放的嘴。
凌秋缘老奸巨猾，倒需要些时日。
至于司徒放那边，他想起司徒放看幽幽的眼神，还有那终未揭开的面具，心里不禁有了些底气。
九王爷和叶正稀到底谈了些什么，驭剑谷除了曾望道，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
长久以来，他们知道的唯有两字，那便是“服从”。
当然有过不服从的人，只不过，那些人都成了“死人”。
所以，叶正稀对张炎海所说“强者即公道”，在驭剑谷是铁一样的定律，这，似乎，也是江湖的定律。
厉无咎从被叶正稀捡回驭剑谷的那一天起，就立誓要成为那样的人。
叶正稀给了他不少机会。他的成长，比其余的“点”都快。
他以为，除了曾望道，他是最了解少主心意的人。
然而，今天的那一跪，于他而言，也许回到了原点。
曾望道送九王爷出来时，与他擦肩而过，却意味深长地在他脸上用眼光逡巡了一翻。
厉无咎在那眼神之中读出了他此生最为痛恨的情绪——同情。
那眼神如雷神之剑劈开了他内心最深的痛苦，成为一道深不可测的沟壑。
叶正稀陪着九王爷在淇水镇街面上闲逛了一圈。
卖菜的，卖布的，卖鱼的，甚至街口卖面的老张的那口大锅里，面汤也一如往昔地翻滚着。
九王爷笑了笑，那张下垂的嘴角却没有半点上扬的意思:“叶少主倒是费心了，弄了这许多的人来。”
“这镇上，该不会全是叶少主的人吧？”九王爷眼中射出一道精光。
叶正稀脸上并无一丝一毫多余地表情，只不过云淡风轻地回道:“公子如果愿意，这些人，也是公子的人。”
九王爷收敛了笑意，道:“我若不愿呢？”
叶正稀依旧云淡风轻道:“正稀也不强人所难。”
九王爷又笑了笑，依旧笑得比哭难看，“王城的发掘要尽快。”
走过那小小布店时，九王爷突然道:“听闻叶少主的夫人长居此处，不知是否得缘一见。”
叶正稀身形兀地一顿，正色道:“今日确是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