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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老屋 老人 老树

庙后,是一条公路。公路旁有一座老屋,黑瓦青砖木檐,两层楼阁,砖木结构。只是年代久了,又经过风吹日晒和雨水的洗礼,墙皮酥裂,木件糟朽,瓦垄里生满枯草和瓦松。尽管如此,但岁月和雨水依然没有洗去青砖黑瓦那独特的风韵,古朴而又简单。

屋前有一块大石头,常有一位老人抱膝而坐。老人有了一些年纪,谢了顶的头上稀稀落落地覆盖着几缕白发,一张皱皱的脸没有什么肌肉,嘴上没几颗牙齿,但眼睛很亮,嗓音也很雄壮。老人单身独居,老伴已故。

老屋前有一条土路,雨天就十分泥泞不堪。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把好好的一双鞋弄得很不像样。

时而会从远处传来的狗吠,清水凌凌的响亮,显得这公路越发空寂。一棵棵白杨树和一些不知名的树,遮天避日,引来好多避日的人。路边草地上开着花儿,树上小鸟那一声声清脆的叫声特别动听,像有回声。

我和母亲时常会到那散心。一天,去那时竟然没遇到老人。他会去哪?照理说他很少出门离开这老屋的,可今天?

我一边观看一边在四周寻找,一会儿站起,一会儿猫下,就是没见到他的人影,奇怪,他会去哪里?

老屋,透亮的光线照进来,把老屋增添几分莫名的沧桑,曾经也亮过的黑墙黑瓦的建筑渐渐消失在时间的尘埃里。

我怀着无以名状的落寞呆站在那,满心的纳闷踌躇失意,母亲说他会回来的。等了许久,不见有任何声音,扫兴走时,听到了隐隐约约有砰啪之声。是他回来吗?我急忙隐在屋后观看动静。

门外咚咚咚地响了一阵,然后又是很清晰的脚步声。我看到从门外闪进一个人,是老人,估计应该是他回来了。我迅速的从屋角暗处闪出来,他看到我先是吃了一惊,又看到母亲在一旁很快就镇定下来。我向他说明来意,他笑了笑不语。

他鞋上粘满泥巴,我知道他定是路过屋前那条土路。果真,他说自己刚从土路对面的庙里出来,没事去拜拜佛看看庙也是他习惯做的一件事。

他把那双粘满泥巴的鞋脱了下来搁在屋内的一角落里,随后拿出一双干净的鞋换上,看了看又走了几步这才放心似的。然后在椅子下随手拿起水烟袋啪嗒啪嗒地抽起烟来。他的精神很好,开始嘴里想说什么,可嗫嚅了几次,也没发出声音,但最后他忍不住开口了,这一开口就不住地说话,他说了很多有关他和他老屋的故事。

他说老屋虽然破旧,可自己对老屋有种深厚的感情,对它的眷念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老屋是他老爸年轻时建的,差不多有五十多个年头了,子孙们好几次来想把他的老屋拆掉,他就固执的坚持到现在。他舍不得老屋,舍不得老屋前的那棵大树。

小院不大,柴门土墙内一角落里堆满土泥,时日一久,风吹雨淋,柴门变得斑驳沧桑,也被一双双手磨得发亮。地上的泥土路由于长年行走而变得更加结实。

“你看,前面这棵大树。”老人说着用手指了指,“是啊,是一棵粗壮的树,看不出有什么。”我想。只是我看见有一条小溪水曲曲折折地绕过大树边在欢快的唱着歌似的。

老人说,正因为这棵树他才能有今天。这就奇怪了?我纳闷。

老人“啪嗒啪嗒”地抽了几口烟,慢慢地看着自己嘴里吐出的烟雾说:“此树乃祖辈所植,树干粗大,上筑鹊窝,下纳凉,孩子打闹追赶的笑声和攀爬的身影。除了我,还有我的父亲,还有父亲的父亲……它是一轮轮人生的见证者。

记得有一次和伙伴玩捉迷藏,因为怕被捉到便躲到屋顶上。同伴到处找也没找到,我正为自己的躲藏隐密而洋洋得意,没想到脚一滑就从屋顶上滑下来,我大叫一声,可把下面的同伴吓坏了。我眼看着自己从屋顶上滑落下来,没有一点能挽回的余地了。我也吓得大哭,母亲听到声音急匆匆从屋内跑出来,她想用双手接住我。这时的我就像一个大冬瓜从上面滚下来,当离开屋檐时,我却莫名的被卡在这棵大树枝上了,终于,我化险为夷,没事了,自那以后,我更加的爱护这棵树,到死我也会守着它。”

我站起身仔细地观看起老树来,此树就在老屋前,如今长得枝叶繁茂,粗粗壮壮,旁边分出的枝杈也是粗粗壮壮的,分枝杈离地面矮,小孩子爬上爬下很容易。我不禁对老树也另眼相看起来。

老人突然伸出自己穿着布鞋的脚用手指了指对我说:“看我这双脚,如果走得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人生也就光彩照人,走得歪,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人生也就黯然失色。我如今已这一大把年纪了,走过的路只有自己知道,感觉自己的人生走得即不光彩照人也不黯然失色。人这一辈子难免有几件刻骨铭心的事,将记忆中的往事拿出来翻晒一下,咀嚼一番,品味品味,感觉是一种别样的情趣。”

老人说得很对,是生活的苦难和磨砺让他对人生的感悟有很深的体会。

当我离开时,夕阳通过了色漆剥落的木窗斜斜的照了进来,浸在金色余晖里的老人,老树显得格外醒目。在这所光线暗淡的老屋里,焕发着一种炫人的亮光……

离开老人的屋子,天已渐渐变暗。当我再次转身看一眼老屋时,它已在幕色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