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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粉树红妆(4)

过了五日光景,游梦龙终日忐忐,夜不能寐,日不安食,心里总是记挂辽军来攻,但接连几日总不见辽军踪迹,心里生疑,特派探子出营察看,探子回报说辽军踪影全无,只剩下灶坑帐痕,游梦龙不信,心里疑惑,接连又派出了三队哨探出营探查,回报亦是如此,游梦龙更是惴惴不安,不知辽兵在耍什么诡计,连日提防,加派关上各处口隘人手昼夜蛰伏,又过了三天再派哨探探查才知道辽兵已悄然退去,心里欢喜,大张宴席于雁门关上歌舞庆贺,一连数日如此这般。

这日宴会毕,游梦龙同帐下诸将于雁门关将军府的庆园之中品茗赏花,谈兵论理,说起破辽之功诸将尽皆称赞游梦龙神威盖世,震慑辽兵,使之望风披靡,曳甲而逃,真是功盖千秋,气威华夏。当值四月盛春,庆园之内花香艳艳,蜂蝶满满,满园中真是春色盎然。游梦龙谦恭道:“各位将军过奖了,辽兵退去全仗天子洪福,我们做将领的只是稍尽微功罢了,还有赖各位将军尽心竭力才能成事啊。”说罢哈哈大笑,毫不掩饰得意之色。诸将相顾而笑,高竖拇指,互相推搡,互相称赞。

突然游梦龙脸现忧色,沉默不语。左首前锋营参将王佐见状问道:“大喜当前,将军何事烦心呀?”游梦龙长叹一声道:“长蛇谷兵败,王将军,陆将军,聂将军三位将军也不知下落如何,这是生是死总该有个眉目啊,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阵亡也该有尸体呀,唉,真不知他们三位在何处。”王佐道:“将军也不必太忧心,末将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想那王伯昭年轻气盛,一个二十不到的娃娃懂什么军机大事,他仗着呼延灼对他的重用目中无人,刚愎自用,说什么奇兵袭辽才导致了长蛇谷兵败,致使我大军损兵折将,说起来这真是天大的罪过。”游梦龙眼睛斜睨,深叹一声,默然不语。

下座副将黄天仪道:“将军,末将有耳闻,说辽兵于长蛇谷捉了三位将军,后来尽数投降辽国,莫不是就是他们三位?”游梦龙讶然道:“嗯?此话当真?”黄天仪道:“末将也只是听说,具体怎样就不知道了?”游梦龙道:“想来不能吧,皇恩浩荡,他们三人怎能做这等背叛朝廷之事?”

邻座中军参将郑元解眼珠滴溜溜转来两转道:“将军此话有差,皇恩浩荡是不假,但有得就是这等忘恩负义的不耻小人,一旦被擒就投降敌人的不在少数,这有什么好奇怪,想来那王伯昭兄弟三人就是不死也必是投降了辽国,哪像我等忠君体国的,将军还是早日捷报,快马将这北方战事报知朝廷。也好令皇上宽心呀。”游梦龙道:“郑将军说的极是,今番大获全胜各位功不可没,我定会将各位的功劳一一向朝廷奏明,论功行赏。”诸将齐声恭谢,笑声不止。

耶律延禧率军北还,及到上京立马召见二子耶律宗元和梁王萧明林,问道:“女真动向如何?”耶律宗元道:“启禀父皇,近来女真大肆操练兵马,我恐父皇前方战事吃紧而后方又不得顾,女真族在完颜阿骨打的统领下已日渐强盛,现今已颇成气候,实在是我大辽的莫大隐患,儿臣不敢大意,这才通知父皇。”

耶律延禧眼望梁王,问道:“梁王以为如何?”梁王道:“皇上,二皇子说的极是,女真与我大辽素来不睦,道宗年间还只是一个极小的部族,现在的势力已经不容小视,陛下不可不重视啊。”耶律延禧略一颔首,道:“你们说的极是,真后悔当初没有趁他弱小时灭了他才有今日之患,现在要想再出兵征讨恐怕不易,你们以为该怎么办?”耶律宗元道:“父皇南征已大耗国力,这时再征讨女真实非上策,倘若女真同宋国联盟两面夹攻,于大辽实是大大的不利,依儿臣之见不如先休养生息,加强国力,在见机而动。”耶律延禧想了片刻道:“说的有道理。”嘱咐了几句便令二人退去。

耶律宗元走到门口回转身来问道:“父皇,儿臣听说你带回了三名宋国俘虏,不知是怎么回事?”耶律延禧道:“这三人是在攻打雁门关时所俘获,今番退兵就将他们带了回来。”耶律宗元道:“既然我们已经和宋国停战,这三人父皇没有杀他们,为何将他们带回不将他们放了。”耶律延禧踌躇片刻,道:“这三人都是难得的骁勇猛将,杀了可惜,可劝他们投降又是不能,你和雪莺感情最好,她一定向你说过王伯昭此人,他也在这三人之中,雪莺苦苦哀求我饶他性命,我不忍她伤心但又不能放了他们,就将他们带了回来。”耶律宗元道:“他们既然不肯投降你将他们带回又有何用呢?”耶律延禧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即便他们不愿归顺也不能让他们为宋国所用成为我的大敌,我就将他们囚禁在天牢之中还能废多少米钱?”耶律宗元道:“我大辽多得是勇猛悍将,父皇你又何必执着于这三人,依儿臣之见不如……不如放他们去吧。”耶律延禧冷哼一声道:“不行,良将难求,有哪位君主会嫌弃自己战将多的,况且我大辽年轻一辈的人中还没有王伯昭这样的人物,这就好比一个财主会嫌弃自己的财富比别人多吗?终有一天他们会向朕折服。”

耶律宗元沉默不语。

耶律延禧目光锐利的望着他道:“是雪莺让你来为说情的吧?”耶律宗元支吾道:“是……三妹她……她……”耶律延禧轻叹一声道:“说实话,我是从心底里喜欢王伯昭,你三妹对他也十分钟情,可是……”耶律宗元道:“那父皇何不把三妹许配给他,这样三妹也称了心意,父皇也可了却心事。”耶律延禧道:“太后一直想将雪莺许配给萧寒,我怎么去违背太后的心意,那萧寒对雪莺的情义你也不是不知道,况有梁王这一关,梁王权重,不宜和他闹僵。”耶律宗元道:“父皇顾虑的极是,看来只有从长计议了。”耶律延禧道:“你为人心慈,做事沉稳,是可成大事之人,将来定可托付大事。”耶律宗元一呆,道:“父皇,我……”耶律延禧笑道:“没事了,你去吧,多和你三妹走动走动。”

耶律宗元辞身告退。

出了大殿穿过御花园径向永乐宫走去,琼嘉公主一身长绒红装坐于朗阁之下,面带愁容,面前桌几上放着一壶香茗,梅姑侍立一旁,见耶律宗元到来躬身行礼,琼嘉公主道:“二哥,怎么样了?父皇是不是肯放了他们?”耶律宗元摇头道:“我好说歹说父皇只是不允。”琼嘉公主长叹一声道:“难不成父皇真的要这样一直关着他们?这怎么能成。”说着眼圈一红,眼看就要哭将出来。耶律宗元急道:“三妹,你先不要慌,我们再想办法,先去见见这王伯昭吧。”琼嘉公主愕然道:“你想见他?”耶律宗元笑道:“能让我妹妹牵肠挂肚的人我当然要认识认识了。”琼嘉公主脸颊绯红,道:“好,我们这就到天牢去。”二人说着起身便走。

来到天牢,一众侍卫见是公主同皇子大驾,啰嗦了两句便不敢再多做阻拦,心道“这天牢重地守卫森严,料想不会出什么差错。”将两人让入牢内便紧挨门口细心把守,有两名侍卫不甚放心紧跟两人,琼嘉公主严声叱责了两句那两名侍卫便不敢在跟随,怯怯而退。

琼嘉公主同耶律宗元寻着人息找到了关押王伯昭三人的所在,探头深望,只见牢房中黑洞洞的一片,座座牢门都是由腕粗的钢筋扎成,过了良久眼睛才渐渐适应内部的昏暗光线,只见深处的一座牢房中三人依墙而卧,琼嘉公主依稀辩得最里面的便是王伯昭,中间的是聂盖雄,陆彦霖在最外侧。走过去在铁门上敲了敲,叫道:“伯昭,陆大哥,聂大哥,我来看你们了?”三人一听是琼嘉公主的声音,精神稍振。

陆彦霖走近牢门道:“公主,你怎么来了?”琼嘉公主不睬,怔怔的望着最里面,陆彦霖回头望了一眼王伯昭,道:“他没事的,只是身子有点虚弱。”琼嘉公主稍感宽心,轻轻抿了抿嘴唇,指着身旁一人道:“这是我二哥,他想来看看你们。”陆彦霖眼望耶律宗术,抱拳道:“殿下有礼。”耶律宗元拱手道:“客气客气。”侧头看了看牢里,道:“想必那就是伯昭兄了?我常听三妹提起的。”陆彦霖勉力一笑道:“正是。”回头叫道:“三弟,公主来看你了。”王伯昭身子微颤,勉力支持起来,走近牢门,望着琼嘉公主道:“你怎么来了?”琼嘉公主见王伯昭神色憔悴,苦从心来,泪眼汪汪的流下泪来,紧握着他的手道:“你……你受苦了。”王伯昭惨然一笑,道:“哭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点苦还能受得。”望着耶律宗元道:“这是你二哥?”琼嘉公主望了耶律宗元一眼道:“是的。”

耶律宗元见王伯昭相貌清俊,虽尘垢满身但仍不失英气,心里暗暗赞叹,道:“伯昭兄,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你的威名我可是早有耳闻了。”王伯昭微微笑道:“殿下有礼了,我现在这副模样还谈什么威名,让你取笑了。”耶律宗元道:话可不能这样说,谁还没有落魄受难的时候,我相信我妹妹的眼光不会错。”琼嘉公主双颊羞红,王伯昭神色有异,难辨悲喜。

过了片刻,聂盖雄突然走近,道:“皇子殿下吗?”耶律宗元一怔,随即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聂盖雄聂将军了?真是少年当为,人如其名啊。”聂盖雄嗤笑道:“不敢当,不知道你那皇帝到底要关我们兄弟到几时?难不成想将我们一辈子囚禁在这里?”耶律宗元道:“我已请求父皇释放各位,但父皇太欣赏各位的本事,实难割舍,想让你们投效大辽,我知道各位都是忠义慷慨的英雄豪杰,定是不会答应的了。”

聂盖雄道:“既然知道还来啰嗦什么,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要杀要剐痛快点。”耶律宗元望着王伯昭道:“那伯昭兄呢?我三妹对你的情意你该知道。”王伯昭深情脉脉的望了琼嘉公主一眼,低头道:“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公主的恩情我难以为报,只能……辜负了。”

琼嘉公主默默垂泪,轻轻碰了碰耶律宗元的手臂,悄声道:“二哥,别再说了,我们走吧。”耶律宗元深叹一声摇了摇头,向着三人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琼嘉公主及近牢门扭头望了一眼,见王伯昭已重新坐回原处,手捻着一根稻草仰头靠着墙壁,不知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