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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将门虎子(8)

回到驸马府琼嘉公主见两个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嗔怪道:“怎么现在才回来,看看你们身上弄的,又去掏鸟了?”耶律苓毕竟是女孩子,生性腼腆,见姑姑嗔怪,脸色微红,低着头不说话。王云天嬉皮笑脸,恬着脸道:“娘亲,我们就是多玩了一会儿,这才回来晚了,好饿呀。”琼嘉公主脸一沉,说道:“你还知道饿呀?”斜了儿子一眼,叫道:“梅姑,去把饭菜热一下给他们吃。”梅姑应了一声转身去了。王云天快步跑到房中拿了一个鸟笼将雀儿装在笼子里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这才和耶律苓洗了手脸坐在饭桌前。

等了一会梅姑将饭菜热好端了上来,耶律苓吃的很是斯文,细嚼慢咽的。王云天却是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显是饿的紧了。琼嘉公主娇声细笑,软言道:“慢点吃,别噎着,你看看人家苓儿,哪像你。”王云天嘴里塞满了饭菜,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又不是女孩子,我都快饿死了。”琼嘉公主舀了一勺清汤递到儿子嘴边道:“来,喝口汤。”问道:“今天去哪儿玩了?”王云天咽了饭菜,说道:“松林子里,捉鸟。”耶律苓接口道:“姑姑,萧鼐他们几个可坏了,抢了我的雀儿不说还骂云天哥哥和姑爹。”琼嘉公主道:“你们不要跟他们玩就是了。”耶律苓道:“我们没和他们玩,是他们抢了我的雀儿,云天哥哥问他们要,他们就骂云天哥哥是宋人,南蛮子。”琼嘉公主道:“你们不要理他们。”王云天问道:“娘亲,他们说爹爹是宋人,到底是不是啊?”琼嘉公主笑道:“是啊,你爹爹原来是宋国的大将军。”突然王云天脸色一沉,“呯”的一声将筷子扔在桌子上,一脸委屈。

琼嘉公主微微诧异,问道:“怎么了?”王云天嘟着嘴道:“原来我和爹爹真是南蛮子,他们没有说谎。”琼嘉公主怒道:“不许你这么说,什么南蛮子,那是骂人的。”王云天好像仍不愿意接受,问道:“爹爹真是宋人吗?不是辽人?”琼嘉公主轻叹一声道:“宋人怎么了?你爹爹是大英雄,有多少辽人能及得上你爹爹?”王云天似是一头扎进了死胡同,心里不满,说道:“可爹爹还是宋人呀,为什么要是宋人?”琼嘉公主心头火气,一掌拍在饭桌上,“砰”的一声,碗碟跳将起来,王云天和耶律苓都吓了一跳。

梅姑劝道:“公主,你别生气,天儿还小不懂事,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对王云天道:“天儿,快给娘亲道歉。”琼嘉公主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行,一定要把他这种思想从脑子里剔除了,小小年纪就心怀不忿,有什么宋人辽人之分,辽人看不起宋人,宋人还看不起辽人呢。”

琼嘉公主平素极具温柔,两个孩子也从没见过她发脾气,这时见她动了这么大火气,心里害怕,具是战战兢兢,傻愣愣的直望着她。琼嘉公主一把将王云天扯向一旁,饭也不让他吃了,喝道:“给我站好。”王云天突见母亲的温柔端庄一时全无,心里既感害怕又觉委屈,想哭却又不敢哭,端端正正的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耶律苓怔怔的望着,不敢说话。

琼嘉公主道:“王云天,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姓王,你爹爹是宋国人,你也是宋国人,宋人不是什么南蛮子,辽人也没什么了不起,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心里绝对不能有半点歧视宋人的想法,记住了吗?”王云天颤颤的点了点头道:“记住了。”琼嘉公主突觉对儿子语气太重,将他拉在怀里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温言道:“天儿,你要知道不管是宋人还是辽人都是一样的,全天下的人都是一样的,宋人中也有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辽人中也有卑鄙无耻的奸邪小人,你是宋人,你爹爹也是宋人,所以你就更不能歧视宋人了,知道吗?要不然爹爹会不高兴的。”

王云天见母亲又陡现温柔,心里一暖,说道:“那爹爹也是大英雄了?”琼嘉公主笑道:“当然了,你爹爹是最了不起的大英雄,咱们辽人里面没一个及得上他。”王云天道:“那我知道了,我爹爹是宋人,是大英雄,我也是宋人,也要做大英雄,萧鼐他们是放他娘的臭狗屁。”梅姑“咯”的一声笑。琼嘉公主嗔道:“不许说粗话。”王云天伸了伸舌头,将头贴在琼嘉公主怀里,片刻,琼嘉公主微微笑了笑,拉着王云天重又坐到了饭桌前,说道:“吃饭吧。”

耶律苓笑道:“姑姑发脾气好吓人呀,我还以为你要打云天哥哥呢。”琼嘉公主笑问:“姑姑吓着你了吗?”耶律苓瞪着圆圆的眼睛“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琼嘉公主知道耶律宗术心高气傲,对王伯昭又多有嫌隙,不知道在耶律苓面前是否说过诋毁宋人的话,这对孩子的成长可是大大的不利,于两个孩子的关系也没有好处。问道:“苓儿,你会不会因为天儿是宋人就不和他玩了?”耶律苓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云天哥哥是好人,我喜欢和云天哥哥玩。”琼嘉公主又道:“那你爹爹有没有说过宋国人的坏话?”耶律苓支着脑袋想了片刻道:“有。”琼嘉公主心里一凛,暗暗生气,说道:“那你会不会嫌弃天儿?”耶律苓道:“天儿哥哥好,苓儿不会嫌弃他的。”琼嘉公主心里稍安,对耶律宗术又十分不满,心想:“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说道:“苓儿,你爹爹有的话是不能听的,那是他胡说,知道吗?”耶律苓笑道:“知道了,姑姑放心。”琼嘉公主嫣然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脸,说道:“真乖,吃饭吧。”

王云天道:“娘亲,爹爹呢?”琼嘉公主道:“和你二舅舅喝酒去了。”王云天“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将盘子里的一只鸡翅膀夹在了耶律苓的碗里,说道:“鸡翅好吃,给你吃。”耶律苓嘻嘻而笑,说道:“谢谢云天哥哥。”梅姑附近琼嘉公主的耳边轻声笑道:“你看两个孩子多好,天真烂漫,要是将来配成一对儿那可真是再好没有了。”琼嘉公主莞尔,说道:“是啊,就看有没有这个缘分。”

过了数日宫里突然传来噩耗,辽主突然患病,卧床不起。琼嘉公主带了儿子同王伯昭急赶进宫,只见耶律延禧面色枯黄犹如金纸,两眼愣愣发直似是犯痴一般,四肢也不能行动,直挺挺的躺在龙床上。诸位嫔妃只是嘤嘤哭泣,耶律宗术,耶律宗元满脸悲容,侍立一旁。想到父皇一直身康体健,前些时日尚在驰马打猎,这才数日不见竟全无人样,悲从中来,琼嘉公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王伯昭眉头深皱,问道:“宣太医了吗?”耶律宗元深叹一声道:“宣过了,太医说父皇这病来的快也来的怪,当是早年箭疮留下的后遗症引起的,再加上突然伤了风,恐怕……恐怕时日不多了。”

琼嘉公主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时日不多?父皇一定会没事的。”耶律宗元道:“三妹,我知道你难过,我们又何尝不难过,可太医也束手无策呀。”琼嘉公主愈加伤心,伏在王伯昭肩上只是不住悲泣。王伯昭轻轻抚着她后背道:“好了好了,还是想想办法怎么给父皇瞧病吧,这天下就没有不可治的病,是病总有医法。”琼嘉公主抹了抹脸上泪水,抽噎了一声道:“怎么治啊?”王伯昭道:“你先别着急。”对旁边一侍女道:“去,把四大太医都传来,我要问问清楚。”那侍女唱了声“诺”应命而去。

王云天一直咬着手指怔怔地瞧着耶律延禧,小小的脑瓜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拉了拉琼嘉公主的衣角道:“娘亲,皇外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说话?”琼嘉公主道:“皇外公生病了,不能说话。”王云天小嘴一噘,叫道:“不嘛,皇外公不要生病,天儿要他陪我玩。”琼嘉公主蹲下身来,摸着王云天的小脑袋道:“天儿听话,不闹啊,等皇外公病好了就能陪天儿玩。”王云天一甩手臂,向龙床上爬去,叫道:“皇外公,快起来陪天儿玩。”琼嘉公主喝道:“天儿快下来,怎么这么不听话。”说着伸出手臂就要抱王云天。

说来也巧,王云天爬上龙床之际一只手正好按在了耶律延禧的膻中穴上,力道不轻不重,耶律延禧身子一震咳嗽了一声,缓过一口气来。众人大喜,忙近前观望。琼嘉公主怕儿子影响到父皇的病情,忙伸手抱他,道:“你真是顽皮呀。”突然耶律延禧伸出右臂将王云天搂住,说道:“你……干什么?”声音虽轻,但对于众人却如滚雷轰鸣,令人一震,个个紧步围上前来,七嘴八舌道:“父皇你没事了。”“皇上你能说话了。”“皇上你能动了。”琼嘉公主道:“天儿,快下来。”耶律延禧轻声道:“天儿就留在朕身边,让朕再好好看看,恐怕也看不了多久了。”众人又感悲伤,个个哭丧着脸。

琼嘉公主道:“不会的父皇,你一定会没事的。”耶律延禧微笑,轻叹一口气道:“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能看到你嫁一位好丈夫,又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朕已经很欣慰了。”琼嘉公主叫了声“父皇”又垂下泪来。

耶律延禧叫道:“宗术,你来。”耶律宗术走上前来,问道:“父皇,你有什么吩咐?”耶律延禧道:“前日我跟你提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耶律宗术望了王伯昭一眼,道:“父皇,儿臣答应你,我也很喜欢天儿这孩子,他和苓儿的感情又很好,等他们大一些就让他们成亲。”耶律延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好,很好。”对王云天道:“天儿,皇外公将苓儿嫁给你做媳妇好不好?”王云天想了想道:“我了媳妇是不是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耶律延禧道:“是的,永远在一起,就像你爹爹娘亲一样。”王云天喜道:“那好,我要苓儿做媳妇。”

其实孩子哪有男女情爱之情,他只知道和苓儿在一起很开心快乐,苓儿做了自己媳妇便能永远在一起,永远开心快乐。

耶律延禧道:“皇外公就要死了,你会不会想皇外公?”王云天愣了愣,突然哭了起来道:“我不要皇外公死,我要皇外公活。”他可能也意识到了皇外公将要永远离开自己,所以陡然伤心起来。耶律延禧笑道:“傻孩子,人哪有不死的。”王云天哭着道:“我不,我不要皇外公死,我不要皇外公死。”

这时那去传太医的侍女带着四大太医走了进来。耶律宗术慌忙道:“快,再瞧瞧皇上的病。”琼嘉公主将王云天从床上抱了下来,王云天兀自哭着叫着。

四大太医重又为辽主诊视了一番,走向一旁道:“皇上虽说能开言了,但还是回天乏术,老臣只能开些药物稳定皇上的病情,至于能撑多久,就看老天爷了。”琼嘉公主道:“难道就不能治好吗?”那太医道:“公主,恕老臣无能,皇上这是旧患加新疾,除非是神仙下凡。”耶律宗术怒道:“要你们何用,统统都该死,拉出去斩了。”四位太医吓得战栗不安,跪拜于地,连连磕头。琼嘉公主道:“大哥,生气也没用,这不能怪太医。”耶律宗术重叹一声,一甩手臂背过身去。

王云天道:“太医,那你快让神仙救救皇外公吧?”那太医哭丧着脸道:“小郡爷,这世上哪儿有神仙。”王云天圆圆瞪着眼睛道:“有的,山上就有。”拉了拉琼嘉公主的衣袖道:“娘亲,我们上次不是还看到了吗?”琼嘉公主蛾眉紧促,叹息一声道:“天儿别捣乱,去玩吧。”

王云天嘟着嘴喃喃自语道:“怎么说我捣乱。”走到门外望着东方,此时艳阳悬空,闾山正笼罩在一片金辉之中,王云天望了一阵说道:“我一定能找到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