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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闾山逢险(8)

二人正自欢喜,突然一阵“叮铃叮铃”的响声自南边传来,渐渐及近,二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男子手牵一头驴子走了过来,二人对望一眼,男子已走到两人身前,这时才看清楚这男子相貌,身穿一件葛布粗衫,袖子捋的老高,露出两条毛茸茸的手臂,粗手大脚,看年纪四十岁上下,头上裹着一方灰布头巾,满脸络腮胡子,浓眉大眼,腰间插着一柄两尺来长的小锄头,那锄头的刃上带着两个缺口。身后的驴子“欧啊欧啊”的仰头叫唤,好似金属擦击的声音,极是难听。驴子背上挂着两个竹条编成的篓子,搭在驴身两侧,篓子里装着满满的树枝草叶,看这人的模样打扮像是一个采药的药农。

王云天和耶律苓一来年纪幼小,二来两人又极少接触平民百姓,自然猜不出这人的身份。只见那人怔怔的望着自己,瞧的自己浑身上下极不自在,耶律苓叫了声“云天哥哥。”王云天“嗯”了一声,站起身来,也不理睬那人,说道:“苓儿,我们走吧。”耶律苓道:“好。”起身拍了拍手上沾着的草籽灰尘。

那男子正凝神瞧着他二人,见他们要走,上前两步叫道:“小朋友,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耶律苓心里有点害怕,挨着王云天的身子挤了挤。王云天回头道:“我们在这儿玩,叔叔,你有什么事吗?”那男子盯着他脚边的灵芝,巴了巴嘴,眼睛发亮,目露贪婪,说道:“叔叔也是在这儿玩,能不能把地上的东西给叔叔了?”说着指了指那株千年灵芝。王云天低头看了一眼,道:“你是想要这株灵芝吗?”那男子略一诧异,道:“你还认得这是灵芝?那把它给我了怎么样?”王云天小脸一沉,道:“不,这是我好不容易弄下来的,怎么能给你?”

那男子“嘿嘿”笑了两声,完全一副哄骗小孩儿的语气,道:“哎,叔叔又不白要你的,我有好东西跟你换。”耶律苓心感好奇,一双大眼睛忽灵忽灵眨了两眨,道:“什么好东西?”那男子笑道:“别着急,你看。”说着转身在驴子背上的竹篓里拿了四枚黄亮亮,圆溜溜,鹅蛋般大小的山果出来,道:“这果子可甜了,跟你们换那株灵芝怎么样?”耶律苓刮着脸羞他,道:“嘁,我当是什么呢?用四个这么小的果子换我们这么大的灵芝,你当我们是小孩子好糊弄吗?”

那男子微微皱眉,道:“好。”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说道:“那这个呢?认得这是什么吗?”耶律苓道:“银子嘛!有什么稀奇?”那男子“哼”了一声,道:“小丫头口气倒不小,你知道这锭银子可以买多少果子吗?可以买十筐。”说着双手伸出,十根手指曲曲抖了一抖。耶律苓小嘴一撇,眼睛斜去,不再理他。

想两人出身何等高贵,一个是辽国小郡主,一个是辽国小郡爷,什么金银珠宝,珍奇古玩不曾见过,区区一锭银子怎可能动他们的心?要换做其他贫家子弟或可上他恶当,但当此二人却是绝无可能。耶律苓也只是童心好奇,顽皮胡闹才跟他啰嗦了这许久,王云天却早已不耐烦了,道:“叔叔,我们不要你的银子,这个灵芝也不能给你,我们还要拿它给我皇……治病呢,我们要走了。”扭头对耶律苓道:“苓儿,我们走,不理她。”耶律苓“嗯”了一声,二人低头去抬那灵芝,好不沉重。

那男子急道:“哎哎哎,小孩儿,咱们再商量商量。”二人具不理他。

突然男子脸色忽变,目露凶光,怒由心起,恶向胆生,心下一横,暗道:“这里四下无人,我何不打死这两个娃娃,神不知,鬼不觉,这株千年灵芝岂不是手到擒来,这还不发了大财。”想到此处甚是得意,嘴角不禁桀桀佞笑,但转念一想,不妥,心道:“学医采药为的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这还只是两个孩子,害了他们性命可是大损阴德,训斥他们一番抢了他们的便是。”想着走上前去朝着王云天兜屁股就是一脚,王云天冷不防被他踢了个八叉,爬在地上啃了一嘴泥草。耶律苓霁然色怒,道:“你干嘛?”

王云天跳起身来,面红耳赤,“呸”的一口吐出嘴里的泥草,怒道:“你干嘛踹我?”那男子双眼怪翻,道:“小崽子,胆儿挺肥呀,敢跟大爷叫板,滚一边去。”挥手一拨拉,王云天一个趔趄又被他拨了个骨碌,男子跟着上前,朝着王云天的屁股“噔噔噔噔”又是四脚,王云天爬在地上手脚乱舞,“啊啊啊啊”一阵哀叫,口出秽言骂那男子。

耶律苓见王云天受欺,刷地一下流出了眼泪,抢上前去拽着男子的手臂张口咬了下去,这一口咬的极重,男子的手臂瞬间鲜血横流,疼得他哀声惨叫,骂道:“小兔崽子。”揪着耶律苓的耳朵提了起来,耶律苓“哇哇”大哭,耳朵受疼,拽着男子的手臂縋在半空,不敢放松。男子一咬牙,“嘿”的一声,右手一掼将她丢在旁边的草丛里,耶律苓大张着嘴,手脚乱蹬,“哇哇”痛哭。男子“呸”的啐了一口,弯腰来搬灵芝。

王云天卧在地上,身子一纵,扑上前抱住他双腿,叫道:“别抢我灵芝,别抢我灵芝。”男子右腿抖了几抖,竟甩不脱他,骂道:“小兔崽子还挺硬气。”伸手抓着王云天的胳膊提了起来,“啪啪”两声,左右开弓,各在王云天脸上两边扇了一巴掌,王云天的脸上顿时红肿了起来,火辣辣的,好不疼痛,他抽噎了两声,想哭却不愿意哭,强忍着没有流下眼泪。男子右手一扬,道:“去你妈的。”将王云天丢出丈远,摔得王云天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身来。

男子将灵芝搬到驴子背上,以竹篓做架,横摆放着,牵着驴子辔绳掉了个头,在驴臀上拍了一记,“嘚嘚嘚”的扬长而去。

男子刚走出不久,王云天强忍着身上的伤痛,龇牙咧嘴的爬起身来,见耶律苓兀自躺在草窝里放声大哭,走上前将她拉出草窝,一边替她擦拭眼泪,一边出言宽慰,道:“别哭了苓儿,那人已经走了。”这时才发现耶律苓的耳根处冒着点点血渍,显是被刚才那男子揪破了耳朵,王云天很是心痛,摸着她耳朵道:“疼不疼?”耶律苓抽泣着“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问道:“灵芝呢?”王云天神情沮丧,道:“被那坏人抢走了。”耶律苓道:“那怎么办?回去叫爹爹来,杀了那坏蛋。”王云天道:“不行,等我们回去了再来早找不着他了?”耶律苓道:“那怎么办?你又打不过他。”忽然又有所思,道:“云天哥哥,昨天晚上你不是很厉害吗?连狼都杀死了,为什么现在不灵了?”

王云天搔了搔头,愁眉苦脸道:“昨天晚上怎么回事我根本就不记得,我也不知道。”耶律苓道:“那现在怎么办?”王云天道:“来,起来苓儿。”说着拉着耶律苓手腕站起身来,道:“那坏蛋是往这儿走的,我们跟上去,找机会把灵芝偷回来。”耶律苓一愣,道:“做小偷?”王云天道:“是他先偷我们的,我们再偷回来,走,快点,要不然一会儿找不着他了。”

耶律苓用衣袖抹了抹眼泪,王云天拉着她手循着那男子离去的方向快步追去。

跑了一会儿果听见前面铃铛响声,王云天道:“在前面,快点。”拉着耶律苓的手一路小跑,又跟进了一段距离,只听见那男子嘴里哼着小曲,曲调轻悦,尽含得意,足见他心情大畅。王云天不敢太过紧跟,生怕不小心被发现了,相距十几丈远远蹑着。

走了一会儿,那男子停路小解,王云天紧忙拉着耶律苓跳进径旁的草丛里,委身相待,不敢动弹。那男子小解完又行,王云天们又蹑脚跟上,他心里暗暗焦急,实不知这家伙要到哪里去,但为了拿回灵芝,只能死跟到底。

此时已处下午半晌,炎阳早过头顶,山高气闷,更添烦乱,忽听得前面水声潺潺,细流汩汩,那男子赶着驴子朝水声寻去。王云天向耶律苓霎了霎眼睛,一回头竟不见了男子的踪影,他心里大急,急忙撇下耶律苓的手向前跑去,来到男子消失处道路猛地一陡,王云天慌忙伏地卧倒。

耶律苓不知怎么回事,见王云天慌张急忙快步赶上,来到王云天身边见他爬在地上,叫道:“云天哥哥。”王云天忙伸手搂住她脖子将她按在地上,捂着她嘴道:“嘘,别说话,你看那坏蛋干什么呢?”

耶律苓凝目瞧去,只见眼前是一泓碧绿澄澈的清潭,潭水北侧连着一条滚滚细淌的小渠,溪水泔漓透明,清潭澄可见底,果然是一方好水。只见那男子将驴子拴在潭边岸上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上,伸手脱下上衣放在一尊大石上,王云天紧忙伸手捂住耶律苓的眼睛,耶律苓目不见物,叫道:“你干什么?”王云天道:“他要脱裤子了,你是女孩儿不能看。”耶律苓道:“为什么不能看?我不是看过你没穿裤子吗?”王云天刷的一下小脸通红,道:“那……那不一样,你是我妹妹,将来是要给我做媳妇的?”耶律苓奇道:“做你媳妇就可以看你没穿裤子了吗?”王云天道:“嗯。”耶律苓道:“那是为什么?”王云天道:“你爹爹娘亲睡觉的时候难道穿着衣服?”耶律苓“咯”的一声笑,道:“没穿。”

两个半大娃娃没头没脑的在这个问题上议论了半天。

耶律苓道:“是不是做了你媳妇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王云天还不及回答,只听得“扑通”一声,王云天道:“咦,他下水了。”耶律苓道:“他下水洗澡我们就可以偷灵芝了。”王云天点了点头道:“嗯,你在这儿等着别动,我要给他来个‘一锅端’。”

耶律苓正想问他什么是“一锅端”时王云天已顺着斜坡滑溜了下去,他先蹑脚躲在那男子放衣服的大石后面,侧着头偷眼瞧睨。耶律苓趴在地上目不转瞬的紧张地望着。待那男子往潭心游去时,王云天将他衣服扒在手里,又蹑手蹑脚的走到驴子身旁,伸手将驴背上竹篓里的草药掏了个干净,全都丢在了潭水里。

男子在水里正游的酣畅,突然望见王云天在岸上捣事,慌急大叫:“小兔崽子,你干什么?”王云天听见喊叫猛然一惊,抬头见男子正朝岸边游来,慌忙解下驴子的辔绳牵了朝耶律苓走去。耶律苓又喜又惊,叫道:“云天哥哥,快点,快点。”王云天急的满头大汗,脚下一个打滑险些跌倒。耶律苓伸手帮他,拉着他走上斜坡,二人牵了驴子朝回路走去。王云天偷盗成功,心里又慌又怕,但那男子刚才实让自己和苓儿吃了大苦头,心里发恨,边跑边高声大喊:“偷灵芝的臭贼,去你娘的臭狗屎。”耶律苓道:“我们不就是偷灵芝的吗?”王云天道:“我是骂他,不是骂我们。”耶律苓“咯咯”直笑。

跑了一阵儿,王云天体力仍显充沛,耶律苓却哈腰探头累的气喘吁吁。男孩子和女孩子本就体质有异,再加上二人年龄不大,王云天有武艺根柢,尚能支持,耶律苓却是不中用了。

王云天心想:“这样跑不是办法,一会儿就给逮住了,那可不得了。”紧拽驴子辔绳停了下来,那驴子“欧啊”叫了了两声。

王云天道:“苓儿,你骑上驴子,这样跑得快。”耶律苓气喘吁吁的点了点头,伸手抱住驴颈,王云天拥着她屁股猛向上推,把她推上驴背,将扒来的衣服都丢在路旁的草丛里,只留一件外衫给耶律苓拿着。道:“苓儿,坐紧了。”耶律苓俯身紧紧抱着驴脖子,双腿夹紧驴身,王云天一声呼啸,在驴臀上猛拍一巴掌,那驴子扬开四蹄,“嘚嘚嘚嘚”的向前急跑。

男子从潭心游到岸上,见衣服,毛驴全不见了踪影,潭水里漂浮着片片草药,怒的“哇哇”乱叫,舞手顿脚,赤身裸体的寻着来时方向赶去,可是哪儿寻得着两个娃娃的踪影。原来王云天多了个心眼儿,心想自己可以跟着这人找到他,那他也可以循路找到自己,是以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见路折转绕了两圈,只是方向不变,仍朝着太阳的方向走。那男子循路折返自是白搭,无头苍蝇般的在山中转了两圈却向北而去,离王云天越来越远,俗话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叫做“抢灵芝不成反赔了驴子。”

王云天牵着驴子带着耶律苓刚好返转到了那塌了的寺庙前,他自己浑然无感,耶律苓心里却突生一股寒意,他也自不知耶律苓心中所惧。一瞥眼间见一块碎石旁锃光发亮,王云天一喜,日光下看的分明,正是自己落下的匕首,指着道:“苓儿,那不是我的刀子吗?我去拿来,你坐着别动。”耶律苓轻轻点了点头。

王云天捡起匕首,找到刀鞘,刚将匕首插还鞘中,突然感觉右肩托的一沉,脖子里毛茸茸的,脸上软软腻腻似被什么东西舔舐。

耶律苓惊惶大叫:“云天哥哥,小心。”

王云天扭头看时,只见自己肩膀上蹲着一只一尺余长。酷似松鼠的小动物,那小动物毛色花艳,肚皮是一片白,双耳漆黑,褐黄色的背部从头至尾竖着一道三指来宽的黑纹,蓬松的尾巴好像一把纸伞,点漆般的一对眼珠骨碌骨碌直转,甚是灵动,黑黝黝的鼻子旁侧生着几根黄色的胡须,煞是显眼,头顶一撮紫色的茸毛就好像紫色的火焰一般。王云天见它生的呆萌可爱,伸手摸它,那小动物“叽叽”叫了两声去舔王云天的手指,举态亲昵之极。耶律苓却吓得脸如土色,发不出声。

王云天叫道:“苓儿,你看它多可爱,好好玩。”耶律苓骑在驴背上战战兢兢,指着那小动物道:“它……它不扎手吗?”王云天笑道:“它又没长刺,怎么会扎手?”说着快步跑了过去,凑着肩膀道:“你来摸?”耶律苓吞咽了口唾沫,伸手摸去,只觉得那小动物的毛皮柔软似棉,光滑如绸,极是舒服。那小动物伸着舌头去舔她手心,她只觉得感觉麻麻痒痒的,甚是有趣。

王云天笑道:“我没骗你吧,我们带它走吧?”耶律苓诧异道:“带它走?你知道吗?就是它咬死那怪蛇的。”王云天“啊”了一声,一呆,道:“就凭它?”耶律苓道:“嗯。”王云天犹疑了片刻,道:“管它呢,它这么可爱,又咬死了怪蛇,这么厉害,说不定是个精灵呢。”耶律苓怔怔望了这小动物一阵,微微一笑道:“那带上它吧。”王云天心里欢喜之极,抱这小动物下来放在耶律苓怀里,从她手里拿过那件扒来的葛布粗衫穿在身上,扶着驴身一纵爬上驴背,坐在耶律苓身后,脚下用力一夹,一抖辔绳,那驴子“嘚嘚”向前跑去。

不过这段山路不平,驴子一脚深的,一脚浅的,跑的并不算快。那小动物卧在耶律苓怀里“叽叽”叫唤,耶律苓不断轻抚细摸,心中喜欢之极,全忘了它凶斗怪蛇时的狠戾之相。王云天道:“苓儿,给我抱一会儿?”耶律苓道:“你不是抱着我呢吗?”王云天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小东西。”耶律苓道:“连名字都不知道,就会叫它小东西,你要是知道它是什么我就给你抱?”王云天奇道:“你知道。”耶律苓道:“当然知道。”王云天道:“那你说。”耶律苓道:“以前娘亲带我去耶律楚良家串门时我见过他家也有这样一只小动物,这叫貂鼠,它可不是什么小东西。”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们的可比他家的可爱多了。”

王云天似乎很是受教,念念道:“貂鼠,貂鼠……”突然发想,说道:“苓儿,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耶律苓喜道:“好啊,叫什么呢?”王云天探头往她怀里一望,这貂鼠已经呼呼睡着,道:“我看它头上的毛很好看,又像火焰,它又是一只貂鼠,就叫它‘紫色火焰貂鼠’吧?”耶律苓嘟着嘴道:“不好,又长又难听。”王云天道:“那你说叫什么?”耶律苓想了片刻,道:“就叫‘紫焰貂’,怎么样?”王云天念着:“紫焰貂,紫焰貂。”道:“哎,这个好,那给我抱吧?”耶律苓道:“不,我还没玩够呢。”王云天道:“你刚才还怕呢?”耶律苓笑道:“我现在不怕了,就是不给你。”王云天道:“好好好,你抱就你抱。”

这时,路已到坦途,王云天见太阳已渐渐偏西,转眼就要天黑,心道:“一定要在天黑前回去才行,娘亲一定担心死了。”想着双腿力夹,那驴子撒腿快跑,二人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