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涅瓦军工厂纵火案过后第三天,警署送了一个女孩子到新成立不久的白沙街59号孤儿院。
“皮尔森先生,丽莎就拜托你这里照顾了。她家里有些变故,情绪不太好,多关注些吧……”看起来年纪不小的一位警察,把躲在自己身后穿着兰色裙子的小姑娘牵到皮尔森·克利切面前。
这位年轻的先生,虽然看起来和善良一点也不沾边,但是,年纪轻轻就投身于慈善事业,大约是个不可貌相的人。
那是克利切初见丽莎·贝克。
大约八九岁模样的女孩子,穿着用料考究的裙子,但是裙子已经因为大火显得破烂,脸颊上也脏兮兮的。
可是,她的笑容,沁着眼泪的笑容,高高勾起的嘴角,一瞬间就刻进了他的心里。她弱小纤瘦,看起来如此经受不住风雨摧残,何况一夜之间的家破人亡。比起故作坚强的笑,他宁愿她是在放肆地哭的。
心疼了。
丽莎仰头看他,碧绿透彻的眼睛,蒙着水雾,似乎在说:“我很好,我会乖,我不会添麻烦……”
“没问题!警察先生,请交给我们吧。以后这里就是小丽莎的家。我一定会照顾好她。”克利切没有犹豫,当即答应下来。不仅仅是承诺给警察,而是对丽莎做出承诺。
丽莎从那天起就在孤儿院住下。但是,很快,克利切和福利院其他负责看护的志愿者就发现,丽莎的情绪已经不仅仅是糟糕而已。
丽莎白天表现出极坚强乐观的模样,甚至脱下好看的裙子,换了围裙帮助社工一起照看年纪更小的孩子,偶尔也在花园帮忙。她闭口不提自己悲惨的经历,总是把别人放在第一位。让克利切既心疼又觉得欣慰,她还是在努力好好活着。
到了夜里,丽莎就像是变了个人,不停地在卧室徘徊,对住在一起的几个女孩子嘶吼,有时候则是看着一个地方发呆,被唤醒就会说“不要打扰我,刚才爸爸说要过来接我回家……”之类的话。
终于克利切好不容易安抚了丽莎睡觉后,找到教会医院,“……一定要治好她……诊金不是问题……总会有的……”
“皮尔森先生,我们要去哪里呢?”丽莎的大眼睛仰视着他,无比清澈,仿佛至清的潭水。
“啊……丽莎的身体出了点问题,现在要去看医生。不要怕,丽莎乖乖接受治疗,很快,很快就能回到大家身边了。”
丽莎的手紧紧攥着克利切的衣摆,虽然皮尔森先生说很快就能好起来,她还是有点怕,尤其是教会医院里那些穿着煞白衣服的人,一看就很凶……
克利切蹲下来,在丽莎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小丽莎,我们约定,一定要好起来。”这一刻的皮尔森先生,意外的看起来有点可爱。丽莎轻轻按着自己忽然间起伏剧烈的胸膛。
“嗯!我不怕的。”最终,丽莎还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目送着皮尔森先生离开。
……
“再坚持一下……和皮尔森先生约定好的,丽莎会好起来的!”
“我快坚持不住了。医生都好残忍……皮尔森先生,你在哪里?”
“为什么呢?皮尔森先生……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孩子嘛?”
“皮尔森先生……你忘记你的丽莎了吗?”
“皮尔森先生,你在哪里!”
“呵呵……克利切·皮尔森……你会后悔的……”
“我会逃出去的,不依靠任何人。”
“不,皮尔森先生会来的……我们再等等……”
“那个医生,真是天真的可爱……我,丽莎·贝克,很好,从来没有生病!”
“很好,我会成功的。皮尔森先生,期待再见。”
艾玛·伍兹站在一个庄园门口,手里握着一张邀请函:“欧利蒂斯庄园有您需要的工作,欢迎加入。”。调整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她按响了欧利蒂斯庄园大门的门铃。
“您好,我是艾玛·伍兹,我可以在这里工作吗?做什么都可以的……”
……
庄园的第一位客人,是位慈善家。他看起来颓废极了,还有酗酒的习惯。但是,艾玛还是甜甜一笑:“您好,我是艾玛·伍兹。需要带您去您的房间吗?”
他初见这位“甜心小姐”的时候,眼前影影绰绰,两双相隔十余年碧色的眼眸竟然重合了。他几乎不能回过神来,久久注视着她。
当年因为被一个叫做瑟维·勒·罗伊的魔术师告发,他锒铛入狱。他放在心上的丽莎小姑娘,终于还是因为孤儿院破产,他入狱,再没了联系。
此时,竟有这么像的人。
从此,他的眼睛再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她早上在花园修剪花丛、吃早饭偏爱面包片加果酱、她总是为每个新到来的求生者提供可靠的指导、她和危险的监管者来往过密、她不喜欢他和那个龅牙律师争吵……还有,她似乎喜欢花园的稻草人。
他只想她什么时候能把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哪怕,只有一秒,都可以让他在这失败的人生里窃喜好久。
为了她,他可以做一切事情。包括死亡。虽然,有一点恐怖,但是,他从未后悔。
只因为,从一开始,看见了那双眼睛,看见了那甜甜的笑脸,他就知道,他的丽莎,从未死去。丽莎·贝克也好,艾玛·伍兹也好,他只是爱她而已。
艾玛还是笑着,只是有点冷,“那你帮我做件事吧。”说着,她摘下了手套,露出一双疤痕遍布的手,手腕上也有经年的勒痕。
“去摘点颠茄做个‘蓝莓派’。明天。”
“……好。”
那果实的气味,那么熟悉。就像是他以为丽莎会喜欢的那罐蓝莓酱。还有丽莎身上,甜甜的香水味。
大火烧起的那一刻,她深情呼唤的名字,是艾米丽。不知道怎么的,胸口似乎被挖去了一块,有冷冷的风吹了过去。就连周身的火焰,都不那么热了。
也许,属于他的丽莎,在教会医院门口,就真的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