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这里来是大约两个月前吧,然后被卷进了一场长达两个月的战斗。
而在今天,这场莫名的战斗就要到尾声了。
她已经是满身伤痕了。头发因为长时间没有做过清洁,已经满是血污,黏在一起;腿上被那个人锯到的地方已经能够逐渐发黑坏死;来时明艳的紫色衣袍也因为不停地逃命和躲藏也褴褛难看。
“奈布!!”
还差几步远,只有几步。
那个男孩已经在血泊中待了太久,他的血凝流淌开来就在他身下凝结起来。在夕阳余晖中一点点失去了光泽。
他生生在这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就在她面前。
她在身后屠夫的追逐下疲于奔命,最终也没来得及留住他。
奈布已经是她在这里最后的队友了……
菲欧娜一下子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呆愣着看着在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男孩子。
“祭司!!开通道啊!!要死啦!”
“哈哈哈,连针筒你都不会用,你是原始人吗?!”
“站住!我给你包扎。”
“我们再试试,只要破译了这台,就有希望了!”
“我去救机械师,你先试试自己破译这台。不用太着急。”
“如果我回不来……你就跳地窖,别逞能!”
“别管我!!走!走啊!菲欧娜……”
“……我们一定要……一定要有人……离开这里……”
……
这孩子……
夕阳一点点沉入黑暗中,就像她们活着的希望,正在被着血色吞没。在最后一光线消失的同时,鬼屋里的银铃般的笑声如期而至。
“突突突突……”
身后如附骨之蛆的拉锯声,仿佛催命符一般,也追至不远处。
身后追来之人,两个月之间和他们从来没有一句话的交流,就是不停的追赶着他们,不分黑夜白天。
她甚至想,就这样吧。喜欢起舞的魔术师瑟维死了,身娇体弱但是过分坚毅的机械师特雷西死了,就连奈布现在也已经,死了。
她就算出去了,又怎么样呢?
“吱呀——”
合页辗转打开的声音在那笑声中分外尖锐,这是在这里从未听见过的声音!
地窖!
奈布说,我们一定要有人离开这里……奈布。
只要找到地窖就可以出去了!
菲欧娜在拉锯声靠近的瞬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过去。应该是在河对岸!河上两座桥,走左面的!
但是,就在她转身瞬间,身后的拉锯声忽然转了个方向,竟从右边桥上领先一步超过她站在了已经能看见的地窖上方。
对面的人好不到哪里去,小丑的笑脸之下,是不利的呼吸。就连手中的火箭筒都破损不堪。
求生者虽损生惨重,他也讨不到好——被板子砸的头破血流,机械腿也因为超负荷工作几乎要报废。
隔河相望,对方都是自己活下去最后的阻碍。
只要能靠近地窖,祭司就可以逃出生天。
只要再给祭司补一刀,小丑就可以解除永生禁锢的诅咒。
在夕阳所剩不多的余晖中,菲欧娜似乎看见对面在修整自己的机械腿,好机会。
错开一些位置,菲欧娜开了一个通道到河的对岸。可是小丑已经举了电锯在地窖门口只待她冲过去。
反复多次,两人依旧僵持,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菲欧娜似乎靠在对面的河边栏杆上昏睡过去,也有可能是骗他绕路过去她好趁机靠近地窖……
长时间的不吃不喝,以及神经紧绷,两个人都疲惫至极,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甘心就此放弃。
“喂……我说,你累不累啊……”
“你不逃我就不累。”
小丑的声音沙哑了,却倔强地不肯先低头。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低下头想要查看自己的腿,接了金属的地方疼痛难忍。
“你不追我就不逃。我只是想活着,带着他们的希望……”
菲欧娜暂时闭上了眼睛,手里却紧握着门之钥。
“我……也只是想活着。”
小丑实在体力不支,背靠着另一边的栏杆也坐下来。两人之间的水里,倒映着天上朦胧的星辰。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停下来,看看头顶。
“奈布刚来的时候特别笨……他甚至想追过去打你,修机会手抖,不然,你才不会发现我们……”
“那我要谢谢他了。”
“特雷西明明还是个孩子,她用傀儡挡在我身前的时候,我听见她哭了,一直在说对不起……”
小丑低头看看自己电据上因为砍了那铁皮小人留下的豁口,忍不住笑了,声音沙哑而难听。
“小家伙做的挺结实的。”
菲欧娜也笑了,“你的电锯也挺不错。瑟维死的时候没有很痛苦。”
“你们……挺好的。”
小丑似乎是叹气了,像是一阵风,又散了。
“我一个人在这里好久了……久到记得这里每一处的模样,你靠着的栏杆上有以前一个喜欢和着八音盒跳舞的小姑娘留下的标记……她最喜欢在板子那里放个八音盒引我过去,然后给我一下……真疼啊……”
菲欧娜回头看了一眼,真的,是一串数字,似乎是哪里的密码。
“她逃走了吗?”
“没有。我杀了她。还踩坏了她的八音盒。不然,也许现在可以给你听听。”
小丑笑了,声音却是哭着的。
“她给我跳过舞,一整支。为了让一个玩鸟的小矮子去破译。她很害怕,跳错了好几个拍,可还是很好看。我见过最好看的舞女。”
菲欧娜问:“为什么杀了她?”
“和她一起的那个只会晃人的家伙把她卖给了我。可她想要逃走。”
小丑拉了下电锯,“然后我把那个家伙也杀了。挂在地下室里,喂荆棘。”
菲欧娜听到了小丑的哽咽。
“我的队友,都那么死心眼,坚信着一定要一起出去。”
“如果她也能遇到多好啊。”
夜渐渐深了,浓稠的黑色包裹着两个人,有些冷,也有些暖。那种暖,让人想要闭上眼,再也不睁开。
菲欧娜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缝上了,一点点沉溺进极冷的温暖中。
“你还醒着嘛?”
“唔……”菲欧娜虚弱的呓语几乎不可闻。
小丑瘫坐在地上,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挥起武器。
熟悉的电锯声音使菲欧娜猛然睁开眼睛,习惯的警戒帮助她迅速清醒。可是,并没有扯着电锯过来的小丑。
“喂!你还在吗!”
“叮——叮叮——叮-叮叮叮……”
破碎的乐声在河边响起,被地窖口的风吹了很远很远……
……
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子推开了菲欧娜树屋的门,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有什么心愿是我可以帮你实现的呢?”
男孩子脸上浮出一抹红晕,看着面前像个精灵一样的祭祀小姐,吞吞吐吐道:“我、我想通过这个……这个八音盒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