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睡她的床,我的床让你睡。”白恬儿一句话就把他的难题解决了。
可是肖光捷仍迟疑,“我睡你的床也不妥吧?我怕给弄脏了。”
“没关系,就算把我的床睡脏了,我也可以洗一洗的,再说你也不脏吧。”
白恬儿介绍说澡房有热水的,可以去洗澡,洗了以后可以换她的睡袍睡觉。
虽然这是女子专科学院,毕竟是有男职工的,所以男澡室也是有的,洗澡没问题,而肖光捷背着的包袱里就带着内衣的,这是他出差必备之物。
两人各自睡下,熄灯后又在黑暗里聊了一会,主要是白恬儿听肖光捷讲一些以前破案的经历,肖光捷讲着讲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早大亮,白恬儿的床早整理好,不见她人影,凳子上放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去上课了,你去查案吧,晚上八点钟以前回来,太晚了门卫不放你进来的。”
肖光捷换好衣服匆匆离开学院。
他去了街上。
现在无疑在进行大海捞针。
省城比中翰城大多了,而他根本不知葛跳峰的叔叔叫什么,住哪里,他甚至都没见过葛跳峰,就算面对面碰上也不认得。
唯一的机遇就是碰上廖阿玫。但这个机率有多高?
所以有时候破案要靠运气,侦探再牛也没先知先觉,很多线索都是在凑巧的情况下被发现,又是在巧合之下被厘清,真相被揭示。
但总在街头瞎走也无用吧。
他先找家点心店吃了点心,再去一家茶馆里泡了一壶茶坐坐。
本来只是想喝完茶就走的,这时他听到旁边那桌上有人在喝着茶聊天,一个戴黑毡帽的正对其他三位起劲地讲述城里发生的一桩事件:
“你们有没有听说,今天早上,六曲河里发现了一个死人?”
一个拿长烟竿的中年人点点头:“听说了,六曲河不是在西南么,城外了,这年头河里有死人不是挺常见?要么是太穷了,欠了债,滚刀肉阎王债还不上了只好投河死了,要么是饿得没力气到河边洗洗却掉下水,连爬起来的劲也没有,当然也可能被强人给杀了,这年头剪径的,强偷强抢的太多了,不奇怪。”
另一个摇折扇的说:“也可能是病死的,家里人连口棺材也买不起,直接就往河里一扔算了,说好听点是水葬嘛。”
黑毡帽瞪着两眼,唾沫星子横飞:“你们说的几条都不着边,告诉你们,死尸打捞起来,已经有人认了尸,是城里一个广东烟馆老板的侄儿,烟馆老板已经到警察厅报案了,说他侄子是被人杀死的。”
长烟竿不服气地问:“我不是已经说到是被强人杀的吗,没错了吧?”
黑毡帽说:“但烟馆老板报警说,他知道是谁杀死了他的侄儿,是侄儿的那个姘头,不是什么别的强人。”
听着的三人都兴奋起来。
长烟竿哈哈一笑:“姘头是女的吧,那这事倒有点稀奇了,我看这里大有名堂,如果我是警察,决不会觉得那么简单。”
轮到黑毡帽惊异了,问:“为什么?”
“六曲河在城外西南,离城门口最近那个湾子也有三里路吧,你们想想,被杀的是个男的,如果是姘头杀了人,一个女流怎么把一具男尸弄出城,扔到三里外的六曲河里去?”长烟竿得意地晃着头,悠然地叼着烟竿显示他犀利的才华。
其他两个附和他的说法。
黑毡帽却不以为然,认为女的不一定要城内杀人,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在六曲河边杀了男的,再把死了的男人推进河吗,也或者就是直接把男的推下河淹死的。
长烟竿质疑道:“人是在城外被杀的,而烟馆是在城内,那你说,烟馆老板怎么敢断定他侄子是被姘头所杀?如果是在城内杀的,说不定被老板所窥见了,或者他掌握了某个关键证据,能肯定侄子的死因跟姘头有关,但如果杀人案发生在城外,烟馆老板凭什么说侄子是被姘头所杀呀?他看到了还是听到了?恐怕只是对侄儿的姘头看不惯,故意给那个女人泼脏水吧?”
黑毡帽皱着眉头,端起茶杯抿着茶,看得出是在紧张地思索,要拿出有力的词来驳倒长烟竿。果然他有了看法。“会不会是烟馆老板盯了梢,亲眼看见侄儿被姘头杀了。”
长烟竿坚决不认同,“如果是跟踪了,既然亲眼目睹女人杀人了,他怎么要等第二天早上到警察厅报案?怎么就不当场就把女的给逮住了?而且他报案时声称侄子有可能被姘头所杀,注意,是有可能,不是确定。还有一条,死尸又不是烟馆老板发现的,是渔民打渔时发现并捞上岸,然后再到警察厅报的警,而烟馆老板正好听到这事就跑去看热闹,结果一看认出是他侄子,所以你那个推论根本站不住脚。”
这些人有说有笑,争论不休,引得旁边桌上的人也纷纷参与讨论。
肖光捷也饶有兴趣地听着,一时居然忘记自己来省城的使命,好像只是个悠闲的茶客,难怪茶馆生意好,富的也好穷的也好,捧着茶壶,传播点道听途说,发发宏论,煞有介事,委实痛快。
不过很快肖光捷对长烟竿留意起来,感觉此人不像无业游民,虽然衣着朴素,但似乎挺有气质的,而作出的分析都是有板有眼,在肖光捷听来属于专业性质。
相比之下黑毡帽等人就显得牵强了,所发的观点都属主观臆断,貌似有理实则空洞。
省城外的河里发现的男尸,是凶杀还是一般的事故,留待调查,只是肖光捷也不再在警察厅吃饭,这事跟他无关,他无非趁着喝茶听个热闹而已,这种案子能不能破出来,要看两方面,一是案子的线索是否明确,二是警察厅的侦缉科是否重视,如果当成普通溺水事件,也就不会动用人力查的。
他注意着长烟竿,忽然想到,这人会不会以前干过警察?看他年龄也快七十了吧,极有可能是退休的老侦缉警,就算没干过侦缉也至少在警察系统谋过事,对案件有综合梳理的能力。
但由于此人戴着一个瓜皮帽,没法看他额上是否留有长期戴大盖帽留下的痕子,所以也不好确定是不是老警察。
他们的争论还继续着。
猛然间有个名字扎进肖光捷耳朵里。
正是从黑毡帽嘴里吐出的,他问众人:“你们知道,死人的姘头叫啥名吗?姓廖,名叫阿玫。”
廖阿玫?
肖光捷差点叫出声。
如果姘头是廖阿玫,那么死者就是葛跳峰?
一阵强烈的震撼像雷电一样滚过全身,他到省城就是要找廖阿玫和葛跳峰的,难道正好葛跳峰死了吗?而且还是廖阿玫杀死他的?
不不,不会这么巧吧?
作为一个从17岁就从警的人来说,他有了近七年的侦查经验,这样巧合的事不是没有碰上过。
他很想跑近去,当面向黑毡帽请教请教,信息到底真不真?但其实不用,他们自己会说的。
只见长烟竿把烟竿从嘴上拿下,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