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
“你可以把西装当了,我算你十个大洋,不过只能给你八个,另外两个,我租一套衣衫给你穿,你看怎么样?”
正中肖光捷下怀。
他跟老头扯皮就是为了这一步,没想到老头自己先给他提了。
不过他装着不是很理想的样子,皱着眉头,唉声叹气了一番,才腆着个苦涩的脸无奈地说道:“好吧掌柜的,我急等着用钱,也不多说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不过这儿挺冷的,我不敢在这儿脱衣服,能不能到这里去?”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门,那不是店堂里面,是店主用来招待一些客人的。
老头答应了。
店堂分前后两部分,中间隔着柜台,老头推开柜台边沿的一个门出来,拿钥匙开了那个边门。
肖光捷进去,招手让老头进来,然后耳语般说:“掌柜的,我这身西装就放在你这儿,你不用给我典当款,只需要给我一套最差的衣裤,越破越好,还有就是我要从你这儿后门出去,你一定要给我行个方便。”
老头似乎听出玄机来,也悄声问:“肖先生,我明白了,你不是为了典当,是被人盯梢了吧?”
“掌柜的你太厉害了,没错,我来中翰查案,被不知来历的人盯了梢,今晚我可能有危险,所以我假装来典当,现在我把衣服留在这里,你快给我一套旧衣吧,我穿上后就从后门出去,这样才能甩开他们。”
老头想了想,向肖光捷示意先别说话,然后他就慢腾腾地踱到店堂里,拿起一把扫帚扫了扫地,又拿着畚箕到外面去倒垃圾。
等他回进来,又沉着地进来边屋,这才小声地说:“我看到那两个人了,看来你真被盯着呢。”
“所以我必须及时脱身。”
“可是你今晚脱了身,明天还是逃不掉哇,为什么你不通知苏副队长,让警察把这两人给逮起来?”
“不妥,如果现在抓他们,只会被动,他们来个死不认账,不承认盯梢,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总不能真的上老虎凳,灌辣椒水呀,”
“可警察局里不是有这一套吗?”
“不不,就算有,也不会随便用,一定要对做了大案,罪行特重,却又顽固不招的,才可能用一下,我在省厅当了七年警察,我那个侦缉科只用过一次,也不是老虎凳辣椒水,更不是炭烙铁,无非是拿皮鞭抽了几下,还是隔着衣服的。再说我不赞成这种手法。”
“好吧,看来这事我必须得帮你了,要是老板在他才不会允许,他信奉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惹上麻烦,但说实话我年轻时也当过一阵子警察,咱们也算同行,所以今天我肯定会帮你一把了。”
居然是个老警察,也太巧了。
这个边屋本身就是通里屋的,老头就把肖光捷引到里面,让他在几箱子的衣服面前随便挑。
肖光捷看到居然有一件棕黄色的道袍,就将西服脱下,换上道袍,老头又找出一顶无舌的道士帽给他戴上。
老头说这其实不是真正的道袍,是一家戏院来当着的戏服,所以连胡须也有。这真是一应俱齐,恰到好处,等肖光捷将胡子戴好,老头就说,现在谁也认不出你了,哈哈。
然后废话少说,老头把枪还给他,送他从后门走,还是塞给他几个大洋。
后门是弄堂,肖光捷一边一边想,自己运气也真好,本来以为西服换身旧衣服就足够了,没想到老头还那么爽快,愿意给钱。
不过他并不是就那么直接离去,而是在弄堂绕了一番后又出现在了典当店门外。
此时典当店的大门已经合上,可能老头是防备那两个盯梢的进去查问。
肖光捷一眼看到那两个家伙蹲在街对面的一家铺子前,那家铺子已经打烊,如果是开着的,他们就会呆在里面以作掩护。
肖光捷向两人走近,咳嗽一声,口称:“两位,贫道这厢有礼了。”
他已经用的是假嗓,其实上次他对黑衣人说是不是用假嗓,而他才是学过麒派戏的,还学过青衣,小生,假嗓用起来得心应手。
现在的声音苍老浑厚。同时单手竖在胸前打个稽首。
这两个人一时有点发愣,其中一个瘦子比较灵敏,问道:“你是谁呀?”
“贫道是青风观里的道长,道号凌真。”
瘦子有点惊奇:“为什么找我们?老道你不会没饭吃了,向我们化缘吧,那你找错人了,咱们俩没钱,你还是找别人化缘去吧。”
“呵呵,放心,贫道不是找你们化缘的,是受人之托给你们带个口信的。”
“受谁之托?”
“你们的主人。”
瘦胖两人先面面相觑,小心地审视着面前这个陌生老道。
胖子忍不住问:“你怎么会认得我们主人?”
“当然认得,我们交情不浅,至于怎么样的交情,你们也不必打听了,我只把你们主人托我带的口信带给你们就行了。”
“我们主人说什么了?”
“他说你们太粗心,都已经跟丢了目标,还要这里傻等。”
两人一惊。
“跟丢了?你怎么知道?”
“不是我知道,是你们主人知道。”
“主人怎么知道的?”
“其实他不是派你们两人跟踪,另外还有一组呢,现在另一组发现目标已经转移了。”
“转移了?去哪里了?”
“去莱丽戏院了。”
“啊?这是真的?”
胖瘦两人有点吃不准了,信吧,有点疑惑,不信吧,万一真是老大托这个老道带信过来的,怎么能不听呢?
“道长,你不会骗我们吧?”瘦子眼巴巴地看着肖光捷。
虽然是一脸不相信,但实际上是相信了,只是想进一步证实而已。
肖光捷抹抹下巴美髯,呵呵一笑说:“好了,我把口信捎到了,答应人家的事必定做到,至于结果如何,不关我事,诸君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笑着转身要走。
瘦子连忙冲过来挡在前面,央求道:“道长,我们主人怎么会知道那个人去戏院了?如果是另一组发现的,应该是另一组向我们通报吧,你说的主人是哪一个,是大当家的还是小当家的?”
肖光捷脑子里急速一转,大当家,小当家?是爷儿俩,还是指地位?
不过他顾不得细细研究,迅速作出反应:“你们认为这种口信,是哪一个当家的托我捎的?自己也明白吧?”
胖子抢着说:“一定是小当家吧,大当家又不在这里,离那么远,肯定够不着。”
瘦子却有些思路艰难,讷讷地问胖子:“小当家也不是自己上路巡查吧,他怎么那么快就收到另一组的报告,再托这位老道来通知我们呢?”
肖光捷干咳几下,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只是受托带个口信,瞧瞧你们还在争论是大当家还是小当家,怎么就把规矩给忘了?这是哪里呀,街上,这些话能随便说的吗?让人听去了怎么办?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多嘴,就这样吧,无量寿福,两位好自为之吧。”
这才向西而去,转进一条向北的弄堂。
他没有探头探脑去观察这两个盯梢者是否走了,而是加快步履,穿弄过巷,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莱丽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