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看起来并不想就此问题作深度探讨,而是反问道:“之前,你为什么不将他体内全部的修罗之力收回,而要多此一举的留下一丝?”
幽冥的眼中闪过几缕不安,似乎对于这个问题也不想多做解释,直接道:“说吧,你今天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乞丐独腿而立微侧着身体,简单的语气当中带着满满的不容质疑,道:“你放心,我今日来此并非是想阻止你,即便是我想要阻止恐也是有心无力!”
幽冥的脸色终于是缓和了一些,嗤笑道:“你知道就好!”
老乞丐突然抬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里突兀的射出两道精光,截然道:“不过这个孩子我需要带走。”
幽冥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低下的脑袋也好像是在深思,迟迟都不曾给出他的一个明确回复。
老乞丐倒也不急,似乎算准了幽冥不会阻挠自己,已经一瘸一拐的瘫在地上将凌影之扶了起来。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四脚朝天的阿紫,也不见他有任何的动作,阿紫的小小身体忽的离地而起飞落在了凌影之的身上。
眼见老乞丐就要带着凌影之走出屋中,幽冥终于是有所反应但却不曾出手阻拦,只是阴沉着脸道:“你要带他去哪?”
“带他去该去的地方!”
乌云乍现,天地再次的陷入寂静。草屋的门口,两道身影相互耸拉着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终是在缓缓慢慢中彻底消失不见。寒风拂来,吹在了幽冥的脸上,恍惚之间,似乎有一道透明的身影怀揣着难舍与眷恋追随着他们的脚步,终于是化作清风伴其左右。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草屋之内,一片漆黑,幽冥负手而立望着老乞丐远去的身影愣愣出神。忽闻深吟声起,又有不屑随后,终是在一阵带着讽意的摇头后呢呢自语。透过夜幕,读着它的嘴唇,好像是在说,天意,难道真的就不可违吗?
时光穿梭,谁能记忆?
唯有梦里,方敢言信!
“这是哪里?”
“我,是醒了吗?”
凌影之四下环顾,发现周围灰蒙蒙的一片看清楚一分一毫。抬头,不见日月,低头,不见山河,给他的感觉就好像这是一个毫无生机根本就不存在的世界。他想要动一动,却发现身体各处都充斥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酸痛,就连伸展一下手臂都似乎是如此的艰难。好累,真希望什么都不用想,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于是,他真的又睡了过去,而这一觉也确实很美,美到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当他睡足之后懵懵醒来时,惊愕的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云层当中,在他的脚下,正是方圆千里险峻优美的落霞山脉。
“我怎么会到了这里?”
凌影之愕然的看向四周,心中也是不由自主的念叨了几声。他想要去回想,回想这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每每想到了一些关键点时,他的脑袋就像是被千万颗绣花针猛刺疼痛难忍,就好像所有的记忆都被封印住一般无法探之分毫。但即便如此,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开始源源不断的拂过他的眼前,虽然很是陌生却又十分的熟悉。无奈之下,他只得用拳头锤了锤脑袋不再去想。
画面一转,风和日丽!
凌影之发现自己来到了落霞山腰处的一片山涧溪流边,他在原地愣了一会,直到几声婴孩的哭啼声传来这才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他皱了皱眉,沿着溪流的方向一路向里,走了大概一碗茶的功夫后,发现一个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孩静静的躺在那里。他本想过去查看,不曾想边上丛林却是传了了数道急匆匆的脚步声,微微迟疑,他只身背在一棵树后小心探首。
不消片刻,一个身材魁梧有着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在注意到浅潭边上的襁褓时,他的脸上有了些惊色,尔后转头冲着身后喊道:“叔,你快过来看看!”
话音刚落,在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带领下,足足数十人紧随而来。除了那个老者佝偻着身体一身无负之外,那数十人大都身挂木制弓箭腰别手臂粗细的刀剑。只见那个老者只是向前看了一眼,边焦急的移动着蹒跚的步伐快速走来,嘴中还念念不停带着些愤意道:“谁家这么狠心,竟然将一个小娃娃丢在荒山野岭。”走到近前,二话不说,便将婴孩和着襁褓抱在了怀中。
“他……”
树后,凌影之睁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老者,迟疑的眼中闪过一片又一片的迷茫,若隐若现的犹如虚无,虽近在咫尺却无从触摸,一股由心的亲切宛如泉水一般从他的心头快速涌起。可是任凭他左想右想绞尽了脑汁,也无从得出这股亲切到底为何而来。
“叔,你看这怎么办?”大汉问道。
“还能怎么办?”老者叱了一声,四下环顾道,“想来这婴孩儿是被他的父母抛弃了,真不晓得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哀叹了一声,继续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不能让家里的老婆孩子们饿着。”
“叔,那你呢?”大汉又问,其余等人也是纷纷附和。
老者亲昵的看向怀中的婴孩儿,怜惜道:“我会抱着他在这里等上一等,如果天黑之前不见他的父母前来,那我便带着他回到村中将他抚养成人,也算是给我这把老骨头打个伴了。”
大汉点了点头,转身向边上的众人小声说了几句。收回目光,呵呵笑道:“叔,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安全,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婴孩儿,我就陪你在这里一起等好了。”
老者轻声笑了笑,伸出手指逗着怀中的婴孩儿玩耍,脸露红光道:“你看,你快看,这小家伙倒还不怕生嘛!”
大汉吹着口哨逗着婴孩儿,看着她的肉嘟嘟的小脸不自觉的用手捏了捏,欢喜道:“这小不点还真讨人喜欢。”
“是啊!”老者是越看越开心,忽又感伤道,“如果我的儿子没有死,估计我的孙儿比他都要大的多的多呢!”
大汉安慰了一声,道:“叔,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你瞧,老天这不给你送了一个孙儿来嘛!我看他眉清目秀五官俊俏,长大之后一定是个俊小伙。”
“是啊,是啊!”老者屈身坐下,怀中的婴孩儿已经不再哭泣渐入梦境说着呓语,他小心谨慎的将襁褓的一头盖在婴孩儿的身上,抬头笑道,“你说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叔,天都还没黑呢!”大汉傻傻笑了笑,转而深思道,“叔在同弟生前为他取了一个“影”字,既然叔已经认作他为孙儿,不如再加上一个“之””字如何?”
“影……之?影之,影之……”老者呢喃几遍,笑的合不拢嘴,“好,就依你所见,将我的宝贝孙儿取名“影之”,哈哈……这个名字好啊,这个名字好啊!”
“爷爷~”
树后,凌影之的眼睛变得红润,两道清泪不断流下。听着那个名字,他幡然醒悟,原来坐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将他一手抚养长大的爷爷。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原来当初在巫族村庄猜测爷爷所言是对的,自己真的不是爷爷的亲生孙儿。可是,那又如何?在自己的心里,不早就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亲生爷爷了吗?
他想要走出去,想要走到爷爷的面前让他见一见长大后的自己,但似乎总有一道不可见的力量束缚着他的的身体,别说是抬腿向前,甚至就连发出声音好似都成为了一种奢求。于是,他只能站在那里一个人孤零零的注视着,直到夜幕降临,直到爷爷抱着那个婴孩儿,抱着小小的自己消失在眼前。
凌影之双膝跪在地上,胸前的衣襟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遍又一遍,坚硬的地面也已经被他的拳头锤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碗大的坑。风,轻轻的吹来,又轻轻的吹走,却依然无法带走他脸上的泪痕。许久,他站起身来,低声誓道:“爷爷,小影一定会替您和各位叔叔婶婶还有兄弟姐妹们报仇的,小影一定会亲手手刃敌人让他们血债血偿!”
空虚如也,焉能自拔!
凌影之抬头看天,对着天上的圆月发出凄惨笑声,呢喃道:“天若有情,还请你再帮我一次!”
他转身欲走,可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稻草人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天。或是想的通了,他终于是正常的笑了笑,尔后伸手将眼角的泪水擦了一擦,便要拂袖离去。没走几步,却又停下,他感觉到,似乎有些地方被自己忽视了,可是想了又想终归是无法想透。苦涩一笑,一个人踩着自己的影子跟在月色下漫无边际的走着,走着……
长梦虽好,但总有些地方捉摸不透。
短梦虽好,但总有些地方不尽人意!
“淅淅~淅淅~”熟悉的叫唤响起,脸上也有了一阵阵久违的瘙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