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巳时三刻,司攻玉补足了觉,终于肯醒过来了。
绫玉只小睡了一会儿就继续回来守着,现在正靠在窗边打瞌睡。司攻玉那边一有动静她就立刻醒过来。
“水……”
嗓子已经干得不像样子,一点声音发不出来,只能动动嘴唇。
绫玉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跟在身边近二十年,期间默契不必多说,径直拿了桌子上一直备着的温水喂给她、
“夫人……”
喝了点水,司攻玉勉强有些精神,看着一双儿女忙前忙后递靠枕,拿药……身边大丫头还泪眼汪汪。
忽然,也许生病不是一件坏事这种想法一闪而过。
不过看到几人一脸憔悴,还是于心不忍,“这不就好起来了……哭什么啊……”
……
翌日,司攻玉带着柳新柳萌前去拜见太夫人。
看儿媳病容犹在,但精神气蛮好的,太夫人便稍稍放心了些。
询问两句路上的事,司攻玉一一答了,柳萌做了些补充。
“真是无法无天!这么些年,这还是头一回,敢欺负到柳家头上来!”
柳家在河东乃至淮河一带,名望极高,哪怕是家里下人出去人家也敬三分。
如今水匪敢拦柳林一家的路,其中缘由,怕是与朝中局势脱不开干系。
“太夫人,世襄此次与我们分道而行是拿了上面的旨意,怕是另有任务在身。”
司攻玉不免忧心,按说柳林应该比他们更早回到河东才对。
“萌萌,带青青出去玩会儿吧。”转头对两个孩子嘱咐一句。
两人点点头,“侄孙告退。”
“在江氏的船上,那水匪摆明了是冲着世襄来的,后来可能也是见了世襄并不在上面,我们母子三人才侥幸逃过一劫。”
说到这里,她不免眼神暗暗。他是早知道了,会有这一劫,却一声也不曾知会她。
便是如此她亦没什么可埋怨的,他是朝廷要员,自有他的难处。可是,为什么带南柯走呢?
司攻玉忆起那日喊打喊杀的恐慌,她差点就想,如果难逃此劫就让青青跳河,然后自裁在歹人面前。
“太子娶亲在即,娶得还是忻州一贵。老二身为礼部尚书全权负责此次大礼,只怕碍了谁的眼。”
王氏说:“二弟妹不必忧心。二弟是个有主意的。”
太夫人也对她的失意看在眼里,“老二媳妇且放宽心。十月十七祭祖,这次你们回来得早,就不劳三叔公那边整顿了,你们妯娌几人相互帮衬着,把祭祖事宜办妥了。”
“儿媳记下了!”
老大柳元家的王氏、老二柳林家的司氏、老三柳是家的陈氏、老四柳沧家的郭氏和老五柳非家的崔氏,五位夫人在堂下对着太夫人齐齐一福。
老六柳玥,还没娶妻,这些琐事落不到他头上。
柳家祭祖虽是族内事,但是常有柳家门人前来拜谒,是巩固柳家人脉的关键时候。所以,需得办的妥贴。
……
太夫人沧澜苑的小花园里。
“新姐姐!”
太夫人留了各房夫人在里面谈事情,但是各家来时都带着儿女,于是一群孩子就被带进花园里玩。
柳萌自己有盘算,见这里都是些萝卜头自然早早就溜掉了,只留柳新在此等着和司攻玉一起回去。
这群萝卜头里,有四叔家一个丫头,名叫柳芸,年方七岁,极为难缠。
“新姐姐,”见她分神,柳芸轻轻晃晃她的手臂,“南柯姐姐不曾来吗?”
南柯作为上了柳家族谱的养女,祭祖也是年年跟着回来的。
柳芸似乎极为钦慕南柯,毕竟南柯在安都才女之名是实实在在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脾气也好。
“南柯姐姐和我阿爹一起来。”柳新答道。
柳芸也不失望,“那新姐姐会作诗吗?”
“……不会。”
“新姐姐会弹静水流深吗?”
她学的是古筝,古琴曲不会。
“……不会。”
柳芸有点失望,“新姐姐会吹陶笛吗?”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
她觉着芸丫头对她充满了恶意。
“不会!”她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偏生那姑娘一脸没关系,似乎只是单纯问问。
“南柯姐姐会!等她来,让她教我。新姐姐也一起学啊。”
……柳芸说得好有道理,她几乎也要觉得自己身无长物了。
“阿新不必和阿芸计较。她是想当才女想魔怔了。要听谁家小姐才华绝顶,她必是要请教一番的。”
三叔家的姐姐柳孟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柳孟十岁,已经不梳双丫髻,挽了小螺髻,脑后垂了一条辫子,嫣然一笑,贝齿微露,眉眼弯弯,已然出落成了小美人。
“孟姐姐偏心,不见是阿芸净揪妹妹的短?”柳新鼓了鼓腮帮子,卖了个萌,倒也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