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音乐:戒烟)
刘孚歆和蓝槑刚到教室就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氛。
但除了白尤和刘旭锦都看起来很像在打情骂俏以外,好像并没有其他人有怪异的行为。
但当刘孚歆走到她的课桌前时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上面用马克笔、铅笔写着字,乱涂乱画着,还有红色的油笔甚至用刀深深刻下的大字:去死。
“……儿戏。”刘孚歆面无表情地评价道。
说着抬起头目光从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
大多数人埋头补作业,有几个假装聊得很开心,但眼睛不停往这边偷看。
蓝槑看到桌子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了。
刘孚歆担心他又会大打出手。
于是轻轻拍了拍蓝槑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没事,你别生气。都是同学,还要相处两年多呢,现在闹掰了对谁都尴尬。”
蓝槑眼中寒光收敛。刘孚歆说的对——她说什么都对,都听她的。
刘孚歆眉头都不再皱一下,站了一会儿之后抬起腿——把椅子轻轻踢了一下。
“啪嚓!”
椅子就这么塌了,粉身碎骨……
刘孚歆早料到会如此。
毕竟经历过一次了,那些把戏她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她再次抬眼,也不知道是看向了哪个人,嘴唇微启,看嘴型就知道她再说什么。
“儿——戏。”
然后她在一群人惊讶的目光下把椅子和课桌轻轻松松扔到了门口,然后搬了全年级仅有的一套备用桌椅回来。
老蓝进屋之前看见了那套写满脏话还有“去死”的桌子,面色凝重地走进屋。
“外面那套桌椅,谁干的?”
全班鸦雀无声。
就连刘孚歆这个当事人都没有任何表现。
“在我们班,这种事情不允许再出现,懂了吗!
“我们学校没钱再多买几套桌椅了,这种小孩子把戏,你们多大了还玩?!
“某些同学,需要把自己的人际关系搞好,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我。写那些字的同学也好自为之,没有袋子是不会漏风的。”老蓝很少如此认真地说。
第二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刘孚歆忽然听见教室外一片轰动。
她好奇地走过去,蓝槑自然也形影不离地跟着。
走廊的几扇窗户都开着,刘旭锦都站在中间的那个窗子面前,没有人接近他。
刘孚歆走到旁边一扇窗也往下看。
下面就是操场,只见白尤就站在楼下,笑眯眯地看着上面。
他手里抓着一把彩色气球。
白尤依次将气球放飞,第一个黄色气球缓缓升上来,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大大地写了一个字。
我。
刘孚歆当即大概懂了白尤要干什么。
她拍了拍蓝槑使了个眼神。
不用多说,对视一秒蓝槑就已经懂了她要干什么。
刘孚歆比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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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起叫出了气球上写的字。
“我——”
叫出之后刘孚歆马上发现,跟着叫出这个字的不止她一个。
还有三班的安璃殇,在不远处也同时喊出这个字。
第一校草安璃殇和第二校草蓝槑都这么干了,旁边围观的女生顿时都沸腾起来了。
让刘孚歆惊讶的是,不止他们三个——还有一个人叫了出来。
刘孚歆万万没想到,舒心言竟然也会叫出来,正是他们的班长。
舒心言脸上并没有表情,不过眼睛确实亮晶晶的。
刘孚歆对他嫣然一笑。舒心言在眼角看见她了,也微微颔首。
下一个字飘上来的时候,众人等了三秒就一起喊。
“喜——”
这次多了不少安璃殇和蓝槑的粉丝,女生的嗓音清晰明亮且尖锐洪亮。
“欢——”
第三次的时候许多不清楚发生什么了的路人也加入了进来。他们只知道有表白,想给兄弟鼓个气,但他们不知道所谓的“兄弟”正在对另一位兄弟表白。
第四次几乎所有人都出了声。
“你——!!!”
粉色的气球上空,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呐喊声,欢呼声。兴奋快乐的气息洋溢在整个走廊,整个教学楼仿佛都在晃动,操场上踢球的人都听见了。
小小的校园都回荡着这个声音,震撼人心。
白尤自始至终都那一个表情。
没有多大的惊喜。
因为他太清楚了,大多数人只是凑合热闹。
他们在为他们所以为的而欢呼,雀跃。
他们以为这是男生对某个自己的女生鼓起勇气大胆表白。
如果他们知道这是两个男的,他们还会这样吗?
白尤不去细想。
而此时刘旭锦都红彤彤的脸,洋溢着幸福的神情深深地看着白尤。
最后,白尤松手,将手中的彩色气球全部放飞出去。
就像是开心的心情被放飞了似的,本来快平息的欢呼叫喊声立刻又升了起来。仿佛要冲开天花板,破开苍穹的尖叫,鼓掌。
整个校园像是被冲饱了青春的气球。
饱满的,情深焕发的。
刘孚歆正高兴,第一时间去看向安璃殇。
转头一看,才发现安璃殇竟然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忽然,一股力道从背后猛地涌来,刘孚歆错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
眼前窗户开着,刘孚歆当即半个身子都露出去了。
欢呼声像传染病毒似地立刻转变为惊呼声。离刘孚歆最近的几个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出了事情扯上自己。
只要及时保持距离,眼前这个即将坠楼的女生不管怎样的结果都不会与他们有关。
不招麻烦。
这是这里人的原则罢。
刘孚歆愣了,只感觉双脚离地,整个人的重心都消失了。头上仿佛举着一百斤重的哑铃,她头朝下地往下翻。
一个人在危急关头时,一秒钟都足够脑补自己的一生。
刘孚歆第一个反应是她掉下去了,就不能继续看小说了,她还有很多想读的小说都没有看呢……
还有,从背后推她的这个人真是阴险,不仅解决掉一个情敌、绿茶,而且完美地破坏了白尤的告白。试想一个人告白的时候却忽然有人高空坠落,粉身碎骨,那么告白者一定会被人当做煞星、瘟神。
最后一个想法冒出脑海的瞬间,她仿佛看见了蓝槑的脸。
一月份的他穿着单薄的校服,被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的五官排位得刚好,脸上如铺了一层寒霜,嘴角无精打采地垂着,惜字如金地跟她对话。
他们在书店遇见,那是刘孚歆最喜欢的地方。
还没来得及再往下细想,一双粗壮有力的臂膀忽然牢牢地扣在她腰上,那是一双仿佛可以抵御全世界的臂弯。
蓝槑从后方紧紧地抱住刘孚歆,把她即将摔下去的娇躯立刻拉回来。
刘孚歆勉强站稳在地的时候,蓝槑还没没有放开她。
柳腰上的双臂仿佛枷锁似的将她锁住,完全动不了。蓝槑就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体内似的,力道不断增加。
蓝槑的头埋在刘孚歆的肩膀与脖颈之间,头发有些扎人,又有点痒。
直到刘孚歆呼吸有些艰难了,她才开口:“呆呆?呆呆,你放开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蓝槑没有再加深力度,但也没舍得松开怀中的女孩。
“我差点失去你……”他非常小声地喃喃道。
要在平时刘孚歆肯定听不见这么小声地一句话,但是此时蓝槑离她实在太近了,她想不听见都难。
“小话唠……”
“我好害怕……”
“我后悔了……”
“我不想失去你……”
“小话唠……”
蓝槑低沉的嗓音重复着类似的话语。
男人的阳刚之气包裹着刘孚歆,刘孚歆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道:“呆呆……呆呆你快放开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蓝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白尤表白的时候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刘孚歆,一字一字地吐出白尤表白的内容。
但是刘孚歆一直都没有转头看他。
直到他忽然发现刘孚歆动了,有一瞬间他的内心是雀跃的。
但是刘孚歆把头转到了反方向。
他能看见刘孚歆和她喜爱的人对视了一眼,她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或许别人不会发现,但是蓝槑能看出来刘孚歆笑颜中包含着满满的幸福,比他在一起的任何时间的笑容都要灿烂。
他不明白,他本应该欢喜——刘孚歆很快乐,他的目的就是如此简单。
但是喜悦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诞生,一股浓烈的嫉妒,愤恨,悲伤的情绪就鱼贯而入他的脑海。
他一定是非常不甘心的。
他才发现他也会有如此强烈明显的负面情绪。
他才发现他这么爱刘孚歆,他多么希望刘孚歆不喜欢姓安的啊。
他特别想娶刘孚歆回家做媳妇,他特别想把刘孚歆占为己有,他特别想、特别想与刘孚歆一直待在一起,共度余生。
但不管他多么强烈地想,都不能成为现实。
不论在哪个世界,刘孚歆爱的从始至终都是姓安的。
他才发现,他这么不想要失去刘孚歆。
他其实真的不想把他的小话痨让给姓安的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槑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刘孚歆。
就像是放开了他的全世界。
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在半空中,无依无靠,不上也不下。
“抱歉。”蓝槑匆匆留下一句之后转头就走。
刘孚歆在原地呆住了。
安璃殇马上跑过来,扶住刘孚歆的肩膀关切道:“没事吧!刚刚真的好险,我带你去一下医务室吧,休息一下喝口水……”
后面的一切话刘孚歆通通没有听见。
她就像是聋了、哑了,任由安璃殇牵着,没有任何反应。
双腿在走路,心脏在跳动,鼻子和嘴巴交替着呼吸。
但是她感觉不到她在活着。
有的时候人就像是死了,等复活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在医务室躺了多久了。
她像是忽然噩梦惊醒的人,从床上弹起来大吼一声:“蓝呆呆呢!!”
安璃殇趴在病床旁边睡着了,刘孚歆这一嗓子立刻把他吼清醒了。
“蓝槑?他根本就没来啊,他早就走了。”
“啊?!他去哪了?”刘孚歆急切地问。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急,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迫使她想要立刻在下一秒就见到蓝槑的脸。
“听说他出了校门,会不会是回家了?你放学再去找他吧。”安璃殇摸了摸刘孚歆的头。
“哦。”刘孚歆开始心不在焉了。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次安璃殇特别亲切地摸她的头,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只能感觉到白色钟表上最细长的那根秒表,怎么走得这么慢。
“嘀嗒——嘀嗒——嘀嗒……”
刘孚歆看着表出神,不知不觉地说起了话:“嘀嗒,嘀嗒,嘀嗒。”
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
现在都不到中午诶。
.
蓝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晃悠了许久之后决定去游乐园。
那个废墟游乐园。
其实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一直想去那里玩。
后来这个游乐场成了一片废墟,他无数次惋惜过。
他在孤儿院长大,听孤儿院里的老师说,他是因为瞳色诡异所以被抛弃的孤儿。
在孤儿院的每一天,他都能远远望见游乐园彩色的闪灯,欢乐把黑夜点亮,让他的孤寂中多了一份欢闹。
他不经常幻想,但难免猜想。
如果他是正常的男孩,有正常的眼睛,他的亲生父母会不会一左一右牵着他的手带他去那个游乐园玩?
那他现在会不会有弟弟妹妹,他的父母会不会带着他的弟弟妹妹去游乐园?他们会不会很快乐。
现在他的父母在哪里?
还记不记得他这个儿子?
四年前,他十二岁的时候从孤儿院溜了出来,到现在也再也没见过孤儿院的人。不知道是他们没发现他逃走了,还是根本不想去找他。
他的大长腿迈了两三步就登上了滑梯最高端。
他曲着左腿,膝盖顶着左胳膊。后背曲成一条很优美的弧度,右腿懒散地放下,在空中微微晃动着。
蓝槑摸了一下裤袋,意外地掏出了一包烟。
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反正有烟的话,会好很多。
已经把一根烟叼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没有打火机。
啧。
他皱了皱眉,掏出了一颗棒棒糖。
甜食能让心情变好。
太阳升到天空正上方,照得人难受。就像是火炉似的。
要到夏天了呢。
蓝槑刚打算走,就听下方传来一个挺耳熟的声音。
“诶诶!真巧啊又碰到了。”
余醉城在滑梯下方招手。
这次他倒是没有在直播。
“我刚刚就看见滑梯那儿有好大好——长——的一条腿,没想到是你。”余醉城比划了一下,还特地拉长声音,就好像他的声音拉得有多长,蓝槑的腿就有多长似的。
蓝槑:“……”
这人是谁来着?
好像是个小偷——不,现在是直播博主。
他叫啥?
忘了。
蓝槑从来不会去记刘孚歆以外的人的名字。
就像安某,作为他几年的情敌,他到现在还不确定他到底叫什么。
蓝槑干脆没有理这个人,木然地从滑梯上跳下去,转身就走。
余醉城毫无存在感。
他歪了歪头,想了一下还是跟上去。
走了几米远之后蓝槑往后瞧了一眼。
那个不知道名字的人在后面跟着。
他没理他,说不定跟一会儿就不跟了。
谁知道这家伙恐怕是当小偷有职业病,不止跟了一路,还莫名其妙地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要不是蓝槑天生对任何声响都很警惕,甚至连他都感觉不到后面跟着一个人。
不过他就这么被一个把鸭舌帽扣得低低的鬼鬼祟祟的人跟了一路,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提醒他小心后面的人。
不愧是贫民窟,恐怕这里都这样吧。
最后他到了离孤儿院很近的一家饭店。
以前这里一直飘来特别香的味道,与他手里破碗里乘的烂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他第一次到这家餐厅,但并没有记忆中那么完美。
墙壁露着红色的瓦砖,地上是被泥土染黑的油,不知道多久没有被清理过了。木桌都有好几桌是裂开之后勉强拼上的,每一个瓷碗都有几个缺口。
“……”不知道是这个地方变了,还是以前就是这样的。
蓝槑稍稍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没抱有太多希望,所以当希望落空的时候,砸下来在心脏上还不会痛。
蓝槑随便点了个菜。
余醉城自作主张地坐到了他对面。
蓝槑冷冷看了他一眼。
余醉城微微一愣,灿灿一笑:“帅哥,拼个桌呗。”
蓝槑一脸冷漠。
“那我就当你默认啦。”余醉城道。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蓝槑忽然全身一震。
他瞪了瞪眼睛看向一个方向。
右前方,一个人埋着头吃饭。
他认识,他绝对认识那个人。
尽管从以前松散的短发改成了用小黑皮筋扎了一个特别小的辫子的发型,但他绝对不会认错。
他握了握一次性筷子,谨慎地看向那人的周围。
果然,旁边的椅背上还放着一件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原本是白色的脏外套,上面印着早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
但蓝槑很清楚那几个字写的会是什么——楷千。
楷千孤儿院。
突然,那个女人抬起了头。
错不及防地,两人对视了。
对方也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激动地从椅子上像坐了火箭似地蹿起来。
“蓝槑!!”她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太生气,或是什么其他的蓝槑无法看清,摸不透的情绪,女人哄着眼风风火火地向蓝槑走过来。
“狗.日.的,你个臭小子!”她尖锐的嗓子发着声音,“还知道回来!现在,马上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