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音乐:说散就散)
“你的腿,截肢了!”
“!!”
余醉城刹那间眼神就空洞了,嘴里重复地念叨着“不可能”,后背无力地靠在床头,谁问他都不说话了。
医生问什么都是贴冷屁股,干脆也不管了,只剩下白尤和刘旭锦都复杂地看着他。
说车祸这事,归根结底有很多余醉城的错,但付出代价最大的却是余醉城。
后来余醉城的状态看起来很正常,大多数时间都是眼神空洞地盯着一处发呆,聊天时比平时话少了很多,问问题也要迟疑几秒才答,但是说话间都很正常,连吃饭也会好好吃。
后来白尤养养就出了院,余醉城却要住满一个月才能出。
一个月之后,蓝槑白尤两对情侣来看望余醉城,并且带了一大波作业问候……
“……”
四个人跟他欢声笑语地聊了许多,期间也不停地在安慰余醉城。
“别伤心哦,条条大路通罗马!”刘孚歆是这么说的。
“嗯,谢谢。”余醉城对她微微一笑。
当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想开了的时候,刘孚歆却眼尖,瞥见他在作业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余罪城”,罪恶滔天的罪。
…
…
那天刘旭锦都买完了晚饭的菜,踏着黄昏走在回合租公寓的路上。
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他愣了一下,抬眼却看见赢寰停在他面前,神情复杂。
“……”刘旭锦都沉默了。
他知道这位丈母娘出现当然没有好事,但是他还是希望下一秒听到的能是一个好消息。
“阿姨好啊!”他如往常一样礼貌地笑着。
在他的世界里,只要他对别人笑,别人就应该不忍心对他发火了叭!如此简单美好的世界,如果不是虚拟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事实上赢寰也确实没有对他发火,而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这一下,顿时引来了很多人围观,众人停下脚步,期待着好戏上演。
就好像所有人都没有事情干,所有人都无聊,人生的意义就在于看别人人生的笑话。
刘旭锦都吓了一大跳,直接弹起来,往后跳了一米多。
而赢寰用双膝磨蹭着爬过来,拽着他的衣摆紧紧地不放。
“您您您干嘛啊??”刘旭锦都声音在颤抖。
“求求你,”她泪眼婆娑地道,好像一个被欺负惯了的女人,“求求你放了他吧,饶了他吧……”
这似乎没头没尾却引人遐想的一句话更是让围观者兴趣涌上来了,而赢寰说的每一句朦胧的话仿佛都在“无意”地勾.引着别人过来瞧瞧。
“你放了我儿子放了他吧,我求求你了!你要多少钱我都会努力赚的!孩子他爸是个吸.毒的,我除了他真的一无所有,一无所有了啊……”
那个平时盛气凌人的女人跪倒在他面前,演着一份孤苦伶仃的好戏,求他放过她儿子……
“我……我……”刘旭锦都慌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赢寰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为什么在医院里时骂得最狠,但一出来却仿佛她最惨。
“我只有他一个孩子啊,我们家怎么延续啊,老祖宗会咒死我的,我会入地狱的啊啊!!”她惨叫着引来更多人,痛哭着投入这场戏。
“阿姨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不会害了我儿子对不对,你不会让我在孤独中死去,在罪恶中死去的,对不对!呜呜……”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这个女人却仿佛才是那个索要的人。
“小尤他需要的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他应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个大胖小子,最后能给他送终……你这样,你这样会一下害了我们母子两人的啊啊!你想想啊啊啊!”她眼睛红肿,声音嘶哑。
刘旭锦都逐渐恐惧,他不停地退后,但躲不开眼前这个人发了疯在哭的女人,也躲不开那份由心底寄生的恐惧。
“况且你们这样会被很多人不接受的,会有校园暴力,网络暴力,你们以后也坚持不下去的,倒不如早早完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她满口胡言地说,“我最担心你们受到那些世俗的伤害,你们都还小,未来有多痛苦你们不懂的……”
刘旭锦都很想说我懂,我比你们现在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有多痛苦。
因为他此时此刻经历的,就是赢寰口中的“未来”。
‘你们口中不希望我们遇见的世俗,其实就是你们自己。’
刘旭锦都很想这么说,像白尤保护他一样保护好自己,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泣不成声的女人,他竟然蹦不出来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你听见了吗……你听见啊啊……”她哽咽着,拽着刘旭锦都的衣服从地上爬起来,“你放过我的孩子吧,不然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啊……”
刘旭锦都瞳孔骤然收缩。
他抿了一下嘴,差点都想要答应了。
但命运操纵人们行走的轨道,将大家纠缠在一起,碰出火花。
穿过围观的人海,他一眼望见了从公寓里走出来的白尤,两人目光对视上了,他明显感觉到白尤的脸猛地一冷,如冰川、极北。
“阿阿阿姨,我真的很爱他,我不奢求您祝福,但我保证此生绝不辜负他!”
一切诸如此类的誓言从人嘴里说出来,都可能是随口一句。
但谁都不知道,一旦刘旭锦都认定一个人,那么他是可以殉情的。哪怕往后受再多伤害,哪怕那个人不爱他了,他的命都还是绝对绑在那个人指尖的。
只要轻轻一勾,他随时纵身入火海都没有犹豫。
赢寰忽然冷静下来了一些了,她咽了好几口唾沫,眼泪慢慢憋回去。
刘旭锦都以为她像戴夙一样被劝动了。
他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满心欢喜地告诉他男朋友这个好消息了。
然后一下刹那赢寰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水果刀,群众瞬间退后好多米,赢寰握着小水果刀怒目圆瞪地冲他刺过来。
是刀刃只有五厘米长的水果刀,当然刺不死人,但赢寰想把事情闹大的心思是真的。
不管多大,只要出来刀了,乌合之众就会立马津津有味地把这件事越传越大,到最后面目全非,谁也不在乎最初究竟是水果刀还是尚方宝剑。
所有群众都在往后退只有一个人突然自人山人海中冲出来,对着赢寰把她往侧面扑倒了。
刘旭锦都毫发无伤。
少年承诺的保护是随时豁出性命的,他们甘愿为另一个人毁了自己的前程似锦(当然也能够为所爱之人攀上辉煌)。
儿子把母亲扑倒,把她手中的刀夺过来扔出去好几米,然后按着她挥出自己的拳头。
这时候他们好像这里的其他人,暴力,无理,疯狂,没有界限地完美融入这脏乱的氛围,一边诅咒一边把人按着,下手不分轻重仿佛打死了也无妨。
赢寰嘴角磕到牙流出血,手无缚鸡之力地躺在地上,脸肿成猪。白尤还一次次高高举起拳头再落下去,像个理智支离破碎的疯子。
对他来说这并非生母,眼前这个人没认真养过他,对他没有多大爱意而更在乎自己的面子,眼前这个是个比陌生人还陌生的熟人。
刘旭锦都吓坏了,茫然地站了几秒之后也冲上去死死拉着白尤,叫道:“白尤!白尤你冷静一点,要打死了,再打会死的!!”
再白净的人也会被周围的肮脏污染,压力总有一天会把理智压趴,有一天风光无限的人会隐身入乌合之众中,从此再无破晓。
白尤现在这个样子简直跟这个地方没有任何违和感,平时他眼中的笑话,如今他亲身融入进去,而以前他扮演的角色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残暴冷血的行为。
直到听见刘旭锦都,他像是从深渊薄冰中突然被人拉了一把。
他回过头时看见黄昏在天际流浪,他的爱人抓着他的肩膀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吧?”
白尤抿了抿嘴,恍惚着收回了手。
“妈……”他嗓音有些沙哑地轻轻喊了一声,看向躺在土里狼狈的女人。
白尤道:“血缘不是你捆绑我的理由,你从未付出,反而在剥夺。我不欠你的。”
后来事情传到了学校里,流言蜚语传得如猛兽势不可挡。
人说学校里是一生中最轻松美好的时光。
那些看笑话的人把腰板硬的人当垃圾桶,把一切负面情绪扔过去。
而“垃圾桶”们留下了一生抹不去的阴影。
‘语言如刀,还会留下一道永久的疤。’
…